山风吹得极是舒服,虚枉差点还是睡着。
不多时,下课铃响起,茶麓小学院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学生们走向食堂,准备吃饭。
“猴子,走了。”虚枉杵了杵猴子,猴子嗯嗯应了两声。
“走啊!”虚枉小声喊道。猴子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继续躺在琉璃瓦上。
“死猪。就知道你不靠谱!”虚枉暗骂一句。爬到檐尾一翻,跳进图书阁八楼。
图书阁一层一丈半高,八方四面,八个方向乾坤离坎艮兑巽震,正对天地八方;图书阁整体中空,阁顶正中覆以琉璃镜,阳光可从阁顶射入,直照一楼。一楼的地面,是一个太极图,若遇着晴朗天气,阳光会把一楼照的熠熠生辉。
檐梁上间隔挂着红色灯笼和风笛。虚枉从坎相跳入。
“哈。”一个漂亮的倒钩翻,虚枉轻轻落地,回头看了一眼檐上的风笛,纹丝未动,虚枉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暗赞一声好身手。
蹑手蹑脚地从廊上溜进阁中,窜进一排书架,左右四顾,确认无人看到后,虚枉悄悄从右手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凝神一看,仔细确认:“坎,八,十七,七,游州水经注。”确认无误后,虚妄连忙收起纸条。抬头看去,傻了眼。
眼下这排书架正是第十七排。每排书架有一个半的成年人高,共九层。少年好汉虚枉,纵然是能轻松从一丈半高的屋檐上跳下来的好手,在没有凳子的情况下,顿时在比自己极力踮脚伸手还要高出两层的书架第七层面前遭受了折辱。
“哪个混蛋把凳子搬走了!”虚枉大怒。
不得已,虚枉从底层的书架上抽出好几本厚实宽大的圣贤书,在软玉地板上摞起来,高度差不多到自己膝盖。脱了鞋,踩了上去。虚枉伸出手来,刚好够着那本游州水经注,不禁暗赞自己一声聪明机智勇敢。
不巧,此时,一人从第十七排书架旁走过,转过头来,却恰恰看见这有辱斯文的一幕。
“哟,嘘旺旺,你在干什么呢?”此人轻笑一声,朝这边走来。
“嗨......左师姐......你好啊?”虚枉心中一跳,看向来人,尴尬笑道。完了,怎么碰到这个老铁。
左婵挑了挑眉毛,贼兮兮地笑道:“嘘旺旺,你又在这里偷书了!”
虚枉瞪大眼睛,小声说道:“嘘!什么偷书,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上次亲眼见到见到你偷拿图书阁的书,被柳先生抓住了,吊着打!”左婵冷笑一声。
“什么吊着打,你不要胡说!”虚枉面色涨红,朝左右张望一眼,愤怒却小声的争辩道:”上次我那是看,看那个书,被柳先生发现了,你不懂不要乱说!”话一出口,虚枉暗道不妙,顿时生出后悔,赶紧把抽出一半的游州水经注给塞回去,缩回手来。
“哦~”左婵瞟了一眼书架上的游州水经注,仿佛明白了什么。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低了一年级,靠踩在书摞上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少年,左婵冲他坏笑一声:“原来你又看禁书,我去告诉柳先生!”说罢头一甩,转身要走。
“哎!别!”虚枉大叫一声。少女转头时,马尾发甩在虚枉脸上,虚枉情急,恶向胆边生,伸手一把抓住马尾。左婵被拉了个趔趄。
“啊,混蛋!”少女吃痛,回身一掌打来。虚枉早有预料,蹲下躲过这一掌,忙道:“嘘!你小声点!别打......嗷!!!”
显然,少女也不是吃素的,虚枉料到了一掌,没料到第二拳。少女的拳头没轻没重地砸在虚枉的鼻子上。
“唔~呜。”虚枉被左婵一拳从书摞上撂倒在地,不愧是好汉,保持了低调,吃痛难耐之际,仍不愿大声呼痛,以免招来他人关注。
左婵呆了一下,连忙扶起虚枉,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打鼻子的......”
“你就是故意的!”虚枉捂着鼻子,眼泪都疼出来了,顺着脸颊往下流。
“你还哭——”
“哭你妹!”虚枉极度痛苦,泪眼直流。
“好吧。”左婵也有点蒙,不过顿时又坏笑起来,趾高气扬道:“咯咯,嘘旺旺,你这是罪有应得!乖乖把禁书交出来,我就不举报你了!”
“什么禁书!没有的事!你走开!”虚枉捂脸,死不承认,一条鼻血从从鼻孔里流出来。
左婵张了张口,突然瞥见虚枉右手袖子里的纸条,然后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哎!你干嘛?!”虚枉连忙起身抓去,少女一个漂亮的闪身躲开,虚枉又摔倒在地。
所幸这次捂住了鼻子。
“坎,八,十七,七,游州水经注......《枕畔春》?!”左婵照着纸上的字念了出来。“你还敢说你不是在这偷禁书?嘘旺旺!!!”左婵义正言辞地责问道。
“嘘!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虚枉欲哭无泪:“我没偷......”
“那就是在拿禁书,是吧?!”左婵狡黠一笑。
“什么拿禁......”
“那就是偷了!”
“......”虚枉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左婵得意至极,鄙夷地看了趴在地板上的虚枉一眼,摇了摇头,轻轻蹬掉粉色鞋子,着雪白色袜子轻盈蹬上书摞,伸手去拿游州水经注。她决定要亲手揭开虚枉可耻的面目,还他一个清白。
在虚枉被打倒的时候,书摞也被蹭掉了几本,高度便低了一些。左婵也要微微踮起脚才能够着。正是发育的年纪,少女舒展如待放花苞般的身形,青春而美好。
然而虚枉内心充满绝望,眼睁睁地看着左婵抽出了那本游州水经注。
什么人最可恨?阻路之人最可恨啊!虚枉内心发出不甘的咆哮。
说时迟那时快,虚枉突然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身,然后一脚踹掉了书摞最下面的两本书,左婵顿时失衡!
“啊!”左婵一个不稳,松开了游州水经注,情急之下抓向书架。
好机会!虚枉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只见他凌空一跃,在空中伸手抓住了宽厚的游州水经注,然后,落地,精准而优雅。
两滴鲜红的鼻血空中飞扬。
与之作为对比和背景的,是左婵惊慌失措倒下的表情和身影!
“啪。”额头栽到地板,摔出沉闷的声音。
完美!
虚枉优雅地拭去流到下唇上的鼻血,再次为自己喝彩。
然而此刻却不是得意的时候。不可沽名学左婵。
虚枉赶紧胡乱趿拉上鞋子,抱着厚实的游州水经注,踉踉跄跄,往廊上冲去!
“虚枉,老娘要杀了你!”一声尖叫从图书阁八楼坎区爆发。
……
猴子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吓出一声冷汗:“卧槽,卧槽!虚枉被抓住啦?”他起身四顾心茫然。
“怎么办怎么办。”他冷汗涔涔,心想完了,悔不该多睡这一会哟,导致虚枉一个人失了手,如果这事处理不当,那么......柳先生的单杠上完全还能再吊一个人......
此时虽是中午,学生们都去饭堂了,而图书阁八楼又素来少有人至,但还是有一两个人听到了这穿云裂石的一声。
瑞敏眉间轻蹙,合上手里的书。起身朝第十七排书架走去。
左婵揉了揉脑门上的包,心痛盖过了头痛。她恨恨地穿上鞋子,磨牙吮血:“虚枉你死定了,你跑不了的,你跑不了了......”
她穿好右脚的的鞋,拿起另一只,脸色顿时黑的跟锅底一般。
这是一只黑色的布鞋,而且,明显也一只右脚上的鞋......
左婵羞恼至极,狠下心来,红着脸把这只黑鞋穿在左脚上,一个打挺蹦起却险些摔倒,然后,一拐一拐地往廊上冲去......
……
瑞敏从第一排走到第十七排书架,只见得地上书籍散落,还有一两滴鲜红惹眼的血,以及,血渍旁的一张小纸条。
她俯身捡起纸条,轻轻念到:“坎,八,十七,七,游州水经注......《枕畔春》?”
瑞敏捋起耳畔一缕发丝,看了看第七层书架——那里已经空出了一本书的位置。眼镜下水眸带着迷惑轻轻眨了眨,瑞敏看着廊上摇摆的风铃和灯笼,轻轻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