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九年,突厥王携其第四子阿史那·以决入都朝拜,共襄盛会。长安街头以太子李逸为首,顾相为辅,形成身后百姓拥簇,食舍竟开的盛大场面。
阿史那·代加是突厥第五代王,自继承王位以来,雄心壮志,可有心无力,自以为能借匈奴之力一口吞下陈国这块肥肉,谁知肉太肥,刚一口便吐了出来,反而恶心了自己。
“陈国太子李逸受父皇之命,在此恭迎突厥王,王子。”
突厥地处西北之境,干旱缺水,风沙肆虐,也正因如此突厥之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不过也有例外,阿史那·以决望了眼李逸身后的加西来笑道:“那莫不是我五弟?十几年没见倒长成了一副小白脸,这长安城风水也真是好,将我五弟养的跟个姑娘似的。”
阿史那·代加一愣,那是西来?
加西来见代加望这儿看了过来,拱手道:“西来参加父王,王兄。”
“你都长这么大了。”言语之间,有着身为人父的感慨,有着对过往稍众即逝的恍惚,唯独没有对他这个人,他这个儿子的问候。
他自从决定将你作为质子时就已经放弃你了,你还不明白吗?
是啊,他居然对他们还抱有憧憬。
李逸对这亲人相见的场景可一点都不敢兴趣,“突厥王千里迢迢赶来,想必也累了,今日宫里设有宴会,届时还望突厥王与王子能参加。”
“如此便多谢太子与皇上了。”
李遥微点头,“回宫。”
人群之中,临江楼上风舞与顾羲和对坐于窗边,看着窗外人山人海,车马林立。
“你说这突厥王突然进京有什么目的?”
“可还记得与匈奴之间签订的停战协议还有多久?”
凤舞一想,“四年,你是说突厥王此番前来是来试探情况的?”
“不错,突厥与匈奴一直紧盯着陈国,眼见停战期限已近,自然是要来看看这长安城值不值他们冒险,又或者是他们敢不敢冒险。”
这些人就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好吗?怎么总想着人家的地盘,凤舞似乎忘记了陈国之初也是灭掉赵国才有了如今的繁华。
眼见着李逸带着突厥王进宫,顾羲和也起身,“晚上宫里设有宴席,我可能会迟些回府,你身体还未痊愈,早些睡。”
凤舞乖乖点头,“碧儿这些日子怎总不见她身影?”
“我让她替我办点事应该已经有结果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之后我再带你去看场好戏。”
“好。”
凤舞亲眼目送着顾羲和的离开,想着有一段时间没去军营了,起身往军营去了。
夜色入幕,丝竹之声声声入耳,席间觥筹交错,畅聊甚欢,席上丽酒香茗,美食佳馔,轻歌曼舞,曳曳生姿。
突厥王坐落于李纪之右下方,其后紧跟着以决与加西来。
“突厥王此番前来朕听说还带了几位勇士?”
“正如君主所言,本王听说陈国将士武功高强,因此特意带了五位突厥勇士想来一场比武对决,不知陈国君主意下如何?”
李纪面色微红,闻言朗声道:“好,朕也许多未看过比武仪式了,想当初这陈国的天下还是先皇从马背上打下来,可不能荒废了这武艺,突厥王此次提议甚好,定在三天之后如何?”
“哈哈哈,君主爽快,代加佩服。”
李纪微微点头,眼神突然瞟向加西来,“听闻西来王子武艺超群,代我大陈出战如何?”
一息之间,殿中只剩下此次之间的呼吸声,歌舞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丝竹之声却不绝于耳。
为何要如此逼他,为何!
“嘭”
李遥一惊,不甚碰到了桌上的酒杯,打破了殿中一时的寂静,李纪一笑:“怎么了这都是?还不给三皇子倒上?”
一旁的宫女忙不迭的点头,手忙脚乱之际竟将酒撒在了李遥的身上,“三皇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宫女跪下的身子瑟瑟发抖,面露惨白,说话颤巍巍的,任人都能看出她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害怕而已。
“无事。”李遥抖了抖衣衫,“父皇,请恕儿臣先行退下换身衣裳。”
“此等冒失的宫女,若在我突厥,早就被拉下去斩了。”以决端起案桌上的一杯葡萄美酒,嘴角一扬望着李遥道:“三皇子莫不是舍不得?”
“以决!”
突厥王表面的适当开口提醒,“莫要失礼。”
“父王教训的是。”
李遥面色阴沉,双眼阴鸷的望着阿史那·以决道:“四王子误会了,突厥王与王子不辞辛苦的从西北之境赶来,我等自当以盛礼相待,本是高兴之际,却因为一个宫女的失误而惹得众人不悦,这不是得不偿失嘛,而您四王子贵为王子,何必和一个宫女计较,莫让旁人觉得您四王子心狠手辣,更甚的是若造成世人对突厥一族的误会就更不好了,您说呐,四王子。”
李遥给众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温顺,懂事,偶尔在熟悉的人面前露出调皮一面,却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绕是大殿之上的皇上也是一愣,他的遥儿似乎正在慢慢长大了,欣慰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悲哀,猛地想起加西来的话,他是否该真的放手了?
阿史那·以决轻蔑的一笑,起身举起桌上的酒杯,“倒是我本王子小气了,以决敬皇子一杯如何?不要让这件事生了你我之间的嫌隙!”
“不要脸!”
顾羲和神色带着戏谑之色望着身旁之人,这人他有印象,乃是翰林院正七品编修,想不到这席间还有如此之人,倒是和他家里哪位比较像。
文瑾带着蔑视的眼光瞥了一眼阿史那·以决,都说这突厥之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显然这个阿史那·以决就是个表态,心思忒多,莫说三皇子,他这个朝廷命官都看不下去了。
话说这位状元爷怎么一直看着自己,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他可不好男色,要说的话唯有那天哪位壮士,停!停!停!他在想什么!
“既然王子都这样说了,本皇子又不是小气之人,不过能否等本皇子先行换身衣服,再来回敬王子的酒如何?”
这不是小气是什么?阿史那·以决一直认为那太子才是块硬骨头,没想到这三皇子也不是个善茬,默默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揖了一礼道:“三皇子请便。”
“带本皇子去换衣服。”
“是。”
李纪似乎忘了刚才自己说的话,继续和突厥王畅聊着,唯有加西来神色凛然的坐着,刚才皇上的话他一直耿耿于怀,他父王与王兄此行来的目的,人尽皆知却不道破,望着席上一张张虚伪的面容,内心涌起一股厌恶,此时的他面色惨白,额间虚汗直冒。
“禀皇上,西来身体有些不适可否去休息片刻?”
李纪正和突厥王相谈甚欢,闻言便道:“还不快带王子去偏殿休息?”
“让以决带王弟下去休息如何?”
李纪笑道:“如此也好,你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未见面了,叙叙旧也好,突厥王觉得如何?”
“以决,好好照顾你王弟。”
“是。”
加西来紧紧的拽着膝间的锦绣长袍,依稀可见手上的青筋与脸上极力压制的愤怒,“走吧,五弟,很久未见王兄可是有很多话要和你讲呐。”
身后的龙砚望着自家主子弓起的背影,艰难的迈开腿,“主子,我扶您。”
加西来任由龙砚将他扶起,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靠在龙砚身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可以一步一步的在别人看出异样前走出这个大殿。
就在众人都沉浸于轻歌曼舞,丝竹管弦之声时,一人默默的退出了席间。
李遥换好衣服后便让宫女自行退下了,自己一个人漫步在御花园中。
此时正临初夏,明月悬挂,四周围绕着亿万星辰,璀璨夺目,月色倾斜,映照了整片大地,却不知能否引得故人归?
“三皇子!”
“师娘!”
顾羲和一笑,跨步上前与李遥并肩而立,“师娘怎在这儿?”
“透透气。”
御花园里,二人身披银色月光,“师娘也觉得里面有种压抑的感觉。”神情之间带着黯然之色,他隐约有些明白身不由己,命不由我了。
顾羲和俯下身轻嗅了一株玫瑰花苞,很香,“你离去之际哪位突厥五王子似乎有些身体不适,他王兄带他去偏殿休息了,皇上似乎是想让他二人好好的叙叙旧。”
李遥眉头一蹙,道了一句:“谢师娘!”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向偏殿跑去。
这花是香,但却也要活着才香,死了多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