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的是要跳楼吧?”
“快拿手机拍下来!”
“别墨迹!快跳吧!”
欧景酒店10层的窗户,一袭白衣的女子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下层黑压压的人群。勾起嘴角想:死这一场,也算值了。
一声巨响后,天上一颗闪烁的星芒熄灭了。
“周玉柠!周玉柠!”
“高压90低压70!”
意识模糊间那声音明朗又遥远,林朦觉得胸口在剧烈地跳动,鼻息也像是被抽去了气一样的痛苦。
滴——
她感觉到灵魂被抽离,疼痛在慢慢减弱,所有感知都在逐渐丧失。
“昨日凌晨,欧景酒店36楼一名明德电子厂女工深夜坠楼身亡,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请跟随我们前方记者一探究竟。”
陆凛站在护士站看着护士长递给他的手术安排表,抬起眼瞥了眼走廊的电视,轻轻锁了锁眉,又不经意的摇摇头。
护士长凑过来问道:“陆医生,凌晨送过来那姑娘是你的谁啊,我看你挺上心啊!”
陆凛好看的眉眼低垂,狭长的眼眯了眯,平日里他不爱无人说自己的私事,人也冷淡得很,不过说起周玉柠,他可是很乐意聊一聊的。
“你猜?”
说着,他完全没给人猜的机会,转身一阵?风似的疾步走了。
再次醒来的林朦浑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她能听到耳边传来的滴滴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声音逐渐传来,一点一点,慢慢变得嘈杂。
植物人,完了,自己成了植物人!林朦的心中呼唤,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这是命大还是命苦?好好的死了算了,下辈子做牛做马做青蛙也好过做活死人!她心里的小人正滚着地板不高兴,忽然想到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难道……她林朦这是跨世纪的发现啊!原来植物人是有意识的,植物人的脑子还能如此逻辑清晰飞快运转,真是一个大发现。
她试图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脚,几乎要惊叫出来,要不是那碍事的氧气罩,林朦真想立刻现在马上就要去给走近科学打电话,多么让人振奋的时刻,植物人动了!
“你醒了。”陆凛俯身盯着林朦瞪大的眼睛,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
对植物人苏醒就是这个反应?
林朦看着俯身看她的陌生医生,他的皮肤没有平日里正常人应有的血色,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而略微苍白,而深褐色的剑眉下,居然长了一双炯炯的丹凤眼,此刻正在银框眼镜后直直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陆凛拿出脖子上的听诊器,放在林朦的胸口,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慢了一拍,徒劳地缩起身子也只不过是贴紧了床板,不想让他听到自己因为害羞而极速加快的心跳。
“还是跳得有点儿快。”他说着,也没给个结论,又把眼神移到林朦的脸上,那眼神里的不怀好意的笑意让林朦浑身发麻,林朦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有长得这么好看的老同学。
病痛后的疲惫席卷上来,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逐渐模糊,最后眼神的聚焦只是他胸前的名牌:心脏外科,陆凛。
醒来周围漆黑一片,林朦睁开眼,氧气罩已经撤了,点滴瓶也没了,她看看手上的滞留针,叹了一口气。可她到底是不知道自己身体哪里出了问题,试探地动动上半身,发现无碍,又踢踢脚,她更懵了,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从10楼跳下来立马就能下地走路的?她盘算着自己也许是什么神人后代,怪不得出生便被丢到医院大门口,寒冬腊月还能活下来,自己一个特异功能的异类,养在家里不是让方圆十里都不得安宁吗?
想着想着,她尿意上涌,感叹着神也要上厕所,便匆匆跑进了卫生间。她坐在马桶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她心里有点发毛。对!镜子!她憋回汹涌的尿意,颤抖着提着裤子起身,缓缓移到镜子前。
“我x!”她怔住了,黑暗中的镜子里,只有窗外夜明的光,让镜子里皮肤白皙的人显得有几分阴恻恻的。林朦壮着胆子凑过去,只见镜子里的人生了一双弯月细眉,眉下是水汪汪的小鹿眼,小巧挺俏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的微笑唇……
她简直不敢相信镜子前的人是她,她脆弱的脑子里现在满是震惊,想起她坠楼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周玉柠?怪不得那个陌生的老同学她毫无印象。现在林朦早已没有尿意,跌跌撞撞走到床头,床头的病人信息一栏写着:心脏病,周玉柠。
不可能!自己是林朦!明德电子厂的劳动模范,不是哪门子心脏病的周玉柠,她没头苍蝇似的四下寻找,翻开储物柜,只看到一个浅驼色的小包,和一双粉色的高跟鞋。
颤抖着伸手过去,里面只有一个苹果手机和一只口红,林朦试探地用食指解锁,居然解开了。她有几分做贼心虚偷看别人手机的感觉,再看单人病房只有自己,蹑手蹑脚躺回床上,钻进了被子。
以她多年来侦探小说迷的经验,一只手机足以让这个周玉柠祖宗十八代都暴露出来了!她快速滑动手机,QQ微信短信查了一通,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所有信息都删得干干净净!
这明显就是一个新剧情!那引导NPC呢?是那个阴阳怪气莫名其妙的医生吗?可他怎么看怎么都感觉像是邪恶的大Boss啊。
而饶是如此,林朦依旧能在如此翻天覆地的震惊中想不通地睡去。
她是被大Boss叫醒的,眼前陆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支体温计。
“谢谢。”
林朦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接过他手里的体温计,塞到了腋下。
“错了。”陆凛冷冷地看着她:“测肛温。”
林朦脸色惊得如猪肝
“拿出来,置深处6到10cm处。”他那一本正经不容置疑的样子让她气得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个医生,明显就是周玉柠的死对头!自己何错之有,一个姑娘家家要把体温计塞进肛门里?真是奇耻大辱。
“你!你凭什么让我塞就塞,谁说要测的,我一般都放腋下,我就放腋下!”她气急败坏,夹紧腋窝。
“哼。”他从鼻子里嗤出一口气:“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谨遵医嘱,我现在就要你最准确的体温,肛温比腋下的体温来得准确,我说了要测就是要测。”
说着,他喊了一声:“刘护士!”
门口一个个子小小护士探进半个头,陆凛说:“拿润滑剂来。”
林朦气得牙齿打颤,只见眼前的陆凛那阴沉的笑里藏着刀,伸出手来:“拿出来。”
林朦双臂夹紧:“我不测!我不治了!我要回家!”
陆凛看她耍起无赖,也不恼怒,翻着手里几页纸,漫不经心地说:“医院里嘛,体温计还是很多的,这根送你了。”
说着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大声喊道:“小刘,再拿一根体温计!”
那小个子护士匆忙跑来,关上门对林朦盈盈笑笑:“来吧。”
……
量完体温,林朦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刘护士熟练地给她手背的滞留针插上药管,笑着看她:“周小姐,我还没见过陆医生对谁这么上心呢,你可是头一个。”
当然是头一个,头一个逼着测肛温的!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那是专业医生所为,简直行业败类!
自己一定要去告他,等她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去告他!
林朦在医院待了三天,四肢酸胀,连智商都下降了,最令她恐惧的是,她已经不抗拒测肛温了。
“六床的和陆医生是什么关系?看着不一般啊。”
“看那样儿,明显就是老相好呗。”
“真可惜了,陆医生这颗极品草种猪圈了。”
走廊溜达的林朦因为吃多了医院稀饭里的咸菜,肚子突然翻涌,刚坐在公共卫生间的马桶上,便听到门外俩人在嘀嘀咕咕。
隔间还有人呢……等会儿,她们说的六床,说的不就是我吗?!林朦不允许有人背地里这么嚼舌根,厕所都没上提着裤子刚要出去找人理论,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她虽然现在已经是周玉柠,那就得对这个如今不知魂魄在哪个旮旯的可怜女人负责,能让人背地里戳戳点点吗?还猪圈,林朦看着镜子里那不属于自己的精致面庞——谁家猪圈精装修啊。
这么想着,林朦扶着因为躺久了有些酸痛的腰在走廊又溜达了两圈,刚要回到病房,却在护士站看到一份安华晚报上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新闻标题:“电子厂女工欧景酒店半夜坠楼。”
“明德电子厂厂长告诉记者,林某工作以来都是厂里的劳动模范,平日里工作很认真,对于林某的死亡,他表示很遗憾与心痛。”
“与林某一个寝室的工友说,林某生前与多名男性有接触,经常晚上出厂,凌晨才回来。”
王慧霞这个烂嘴巴的臭三八。看她不撕了她的嘴的!林朦的手指狠狠地刺破报纸滑下来,把护士站的护士看得目瞪口呆。
“周玉柠!”
正当她怒气值到顶峰的时候,一双手搭在了林朦气得颤抖的肩上,她一脸惊讶地回过头,看着眼前涓涓散发着流动得令人窒息臭味的物体,笑容逐渐凝固,转为恐惧。
“玉柠!你看!你最爱吃的榴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