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说什么化敌为友,苏卫的大脑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个词儿,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踹上两脚,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虽然后世的时候学过一些急救知识,不过,具体操作这还真是第一次。处理完这两个人,我也是忙活的满头大汗。后世的时候听过一个做医生朋友讲过,所谓的外科手术,其实就是木匠和裁缝的活儿,只要弄明白了人体构造,再学会了这两门儿手艺,谁都能做一个比较不错的外科大夫。毕竟,最早的外科大夫不过是理发师兼职的而已,算不得什么高端职业。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在张金树担忧的目光之下,第一个黑衣人“嗯”地一声闷哼睁开了双眼,看来,作为一个半吊子外科大夫,我的第一次手术做的很成功。
“陈公子不愧是神仙子弟,这一身医术真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金树方才得罪之处,万望公子见谅。”正所谓不服高人有罪啊,张金树的脸变得还真快。
我摆手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张将军谬赞了。不过,既然将军不计前嫌,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
张金树沉吟了片刻,拱手道:“却不知公子需要我张某人做些什么?”
我笑道:“既然是合作,本公子就不会让你做为难之事。从这一点上张将军尽管放心。不瞒你说,若是没有今晚之事,本公子已经打算半个月之后就动手除贼了。不过,既然张将军适才说了高开道一日不反就还是什么北平郡王,我要是那么做了,也就违背了你的原则。所以,为张将军着想,我可以把行动的时间延后。”
其实不只是为了张金树。我本身对于在高开道的外室动手这件事情之上,也是很有些纠结。
对于我来说,找到高开道的外室应该并不难,让苏卫几个高手将火药放置在那里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让我为难的是,那个外室所在的地方。
不用去找我也能猜得到,这个外室的所在的地方,必定会是民众聚居之处。这和在笔架山炸死贺天龙不一样,土匪窝子而已,不管是炸死多少人都不会有无辜之人。可是,在居民区就不一样了。我若真是在那个什么外室引爆了炸药的话,在炸死高开道的同时,一定会累及周围的无辜百姓。高开道当然死不足惜,可若是连累了老百姓因此遭难,我的心里迈不过这个坎儿。这么做,有悖于我的初衷。
现在既然有了张金树的存在,那么,谋划高开道的事情就应该简单一些了。我完全可以通过张金树这个高开道的心腹,将火药随时放置在高开道可能逗留的任何一个地方,而且,在行动时间上可以打很多的提前量,不必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
张金树回头看了看苏卫等人,神色犹疑的道:“但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做?”没见过火药的威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这满脸的自信是来自何处。在他看来,若是只想凭借着苏卫等人的几把横刀就想要谋算高开道的性命,那不过是天方夜谭而已。
刺客,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行业之一,也是最危险的行业之一。战国的四大刺客,专诸、聂政、豫让、荆轲,不管成没成功,无一不是死在了乱刃之下。李白在《侠客行》中写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故事,只不都是扯淡而已,这样功成身退的刺杀,在这个以冷兵器为主要刺杀武器的年代来说,太理想化了。想要凭借着几把横刀就能够让高开道授首,在张金树看来,绝对算得上堪比登天。
“张将军放心,本公子既然想要谋划此事,必有成功的把握。还是那句话,干掉高开道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儿。不过,具体怎么做,现在这会儿却还说不得。若是张将军真是有意知道,我想,请张将军得闲的时候去一趟怀戎县,到时候,我自会把所有谋划对将军和盘托出。只是在下不知,张将军愿意跟我合作么?”
张金树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才缓缓道:“某家的要求只有一个,郡王一日不反,你就一日不能下手。如果郡王真的反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陈公子吩咐下来,金树必不敢辞!”
我伸出右掌举在半空,笑道:“一言为定!”
张金树一点头,也伸出右掌:“便是如此,一言为定!”
忙活了大半夜,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的颜色。趁着天还没大亮,让军户去附近的车马行雇了一辆牛车回来,又帮着张金树把受伤的两个百骑司的密探扶上了车。
张金树待要上车,却回头道:“一个月之内,我会向郡王千岁请巡怀戎,但盼到得时候,陈公子的计划不会让某家失望。”
我笑着点了点头,拱手而礼,却不答话。张金树也不再多言,斜坐在车辕之上,鞭梢“啪”地一声在牛耳侧响起,“哞”的一声,老牛背着金色的晨曦向西而去。
折腾了大半夜,困劲儿早已经过去了。进到院中,我先打开了荆娘的房门看了一下小丫头,还好,这丫头昨天出去逛了一天,晚上又跟着这些人闹腾到很晚,这会儿睡得正香,昨夜的事情应该没打扰到她。然后,我又去看了一下受伤的几个军户。在我的要求下,几个人又重新把包扎好的伤口打开让我查看。
还行,除了赵公年之外,其他人的伤势真都不算重。张火儿伤在左肋,被划了一个口子,傻牛伤在大腿上,让一支被兵刃磕飞的弩箭钉了一个小孔,这个皮糟肉厚的夯货,丝毫没觉得怎么样。
不过,那个叫冯执中的军户肩胛处被横刀撩开了一个口子,伤口虽然不深,却有一吃来长。没办法,我又给他做了一次外科缝合术。在我动手的时候,一众军户都惊诧不已,尤其是冯执中自己,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的疼,张大了嘴巴看着我,口水流的老长。
拿着酒精麻布将几个人的创口又都处理了一下。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变态的病菌,但是这些人的身上也没有后世那些人变态的抵抗力。发炎红肿什么的都是小事儿,万一要是因为创口的卫生问题发生了什么细菌感染,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以后不管谁受了伤,伤口都需要这样处理。你们都是战场之上下来的汉子。应该知道,打仗的时候,直接阵亡的人和后来伤重不治的人比例差不多一样多,甚至,伤重不治的人还会更多一些。其实,如果有了正确的救治方式,那些伤重的人有一大半是不会死的。”
程毅听了这话,在一旁惊喜道:“家主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粗汉也可以学这些?”
“不是可以学,而是必须要学!这门手艺,是用来救命的。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方面的天分。这样吧,老程,回了怀戎,你遴选出几个细心的,由我来教他们。”
赵公年吊着一条胳膊靠在榻上,满脸的愧疚之色,中间,还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忿。在他看来,被几个入室的毛贼伤了,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我走过去,在对面的榻上坐下,笑着问道:“怎么,老赵,被人伤了,你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赵公年脸一红,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垂首低声道:“俺老赵没用,辜负了家主的信任。”
我摆了摆手,示意苏卫和程毅也坐在一旁:“老苏,在你看来,那张金树等人的武艺如何?”
苏卫沉吟了片刻,回答道:“那张金树的武艺,应该不在我之下,至于那两个受伤的,在军伍中应该也能算得是好手,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我点了点头:“老苏说的不错,这几个人的武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堂堂的百骑司,又怎么可能出酒囊饭袋。老赵你其实真不必纠结,这些人就是专门干这个的,若是真在偷袭之下还伤不到你,那如何配得上他们身上穿着的那件画兽纹衫。”
赵公年眉毛一挑,不忿道:“百骑司是什么所在,很了不起么?”
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些人还真都不是一般的人。这百骑司是秦王李世民精选了麾下军伍之中的好手建立的,其职责么,大概和三国时期的校事府差不多,不过,除了校事府的监察权之外,这些人还有侦缉刑讯等权利,另外,还需要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比如说暗桩,比如说刺杀。老赵你想想,本身就是暗地里的组织,还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一般的人物,能做得来么?”
现在的百骑司,还是李二私底下建立的密谍组织,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是却仍然见不得光,据我猜想,起码李渊这个当皇帝的是不知道的。至于太子李建成知道不知道,那还真在两可之间。也是因为这个,我才需要和张金树确认一下。万一他和李建成有什么牵连,那么,我宁可不用他的臂助。
一夜未眠,虽说困意全无,却也是疲惫不堪。高展一行人早早的就从别的院子过来了,想着大家伙儿吃过了早饭好赶路回怀戎,见到了赵公年几个人受了伤,三个人都是大吃一惊。
具体的事情没办法和他们说,只是说夜晚闹了贼,老赵等人不小心被伤着了。听得高展愤怒不已,嘴里说着俺老高在蔚州的时候哪里会有这么嚣张的毛贼之类的豪言壮语,好像他从前当过蔚州城的治安长官一样。
不管怎么说,该走还是要走的。吃过了早饭,打点行囊。酒都被窦成元拉走了,空出来的牛车上面搭上了简易的席棚,铺上厚厚的毯子,把四个伤员安置在了上面。领着小丫头刚一出店门,对面却迎上了窦成元。
“知道陈公子今日返程,老朽特来为公子送行。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万望公子见谅。”老帅哥白衣胜雪,风度仪表真是没得说,可谓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年轻的时候,这张脸不知道迷倒过多少深闺怨妇。而且,言谈举止总是会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是,我心里却对此人始终都有所防范,乱世之中的豪商巨贾,若是真像表面上这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话,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还做什么生意。
寒暄了几句,窦老头说明了来意。原来。老帅哥除了送我,还要通知我一件事情,说是已经定下了七日后,会将第一批一千担粮食运至怀戎,随后一个月内,还会有四千担粮食陆续抵达。到底是大粮商,这效率真是没得说。至于粮价,窦成元给我定下了六百文一担的价格。在现在这样的灾荒年景,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了,甚至可以说有些低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