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如此高兴?来来来,说来与本王听听!”帐帘一挑,李二昂然而入,身后,还跟着李道宗、程咬金、秦琼和徐世绩,不过,前面的众人都是面带微笑,只有徐世绩的脸色阴沉如水。
匆忙给李二行了礼,躬身站在一旁。李二却不买账,收了笑脸冷哼一声道:“本王这些日子夙夜匪解,不敢有丝毫懈怠,你们几个倒好,在这里美酒佳肴,欢声笑语,这福享得不嫌作孽么?”
都说是上位者必然喜怒无常,眼前的李二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跟他接触的太少了,这会儿,我觉得我还是选择闭嘴比较明智。罗士信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这么晚了,您夤夜而来,可是有什么大事了?”
李二摆了摆手,走到案几前面盘膝而坐,指了指面前的酒碗,向我道:“这只碗是你的?”
我连忙躬身道:“回殿下,是臣的。”
李二点了点头,随手将碗中的酒水泼了,拿起酒坛子倒上半碗,一口干下,随即摇了摇头道:“这酒虽然醇厚浓香,不过,入喉却嫌太烈了,相对而言,本王还是喜欢葡萄酿多一些。”
一旁的李道宗微笑道:“秦王说的是,道宗也觉得那葡萄酿乃是酒中极品,只是,那葡萄酿价格颇为不菲,要真是如这些人一样每人捧着一坛子喝,那可就糟蹋了。”
李二冷哼一声道:“葡萄酿价格不菲?承范,你可知道,他们喝的这酒,一坛价值几何么?”
李道宗愣道:“一坛水酒而已,即便比平常的酒烈一些,又能值钱到哪里去。”
李二摇头笑笑,转而对徐世绩道:“懋公,你可知道这酒多少钱一坛么?”
徐世绩躬身道:“回殿下,据臣所知,这白云源每坛在怀州目前售价八贯,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有价无市,想要喝的话,得提前数日预约才行。”
李道宗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八贯!那西域商人将上好的葡萄酿,千里迢迢运到长安,也不过才卖三贯钱一坛而已,眼前这水酒竟然能卖得八贯?”
徐世绩点头道:“不错,而且,即便是这价钱,也不是谁都能喝得到。听说,那来往怀州的突厥人若是想要在白云居喝上这酒的话,必须要提前七天预订才,至于价钱,至少也要十五贯一坛。”
听着徐世绩的话,李道宗嘴巴张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十五贯一坛的酒,的确有些惊世骇俗了,毕竟,现如今的大唐,即便是在相对富裕的关中地区,一户五口之家的普通农户,即便是省吃俭用的过一辈子,也攒不出来这一坛酒钱。
“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大口口水,李道宗的眼睛都冒着光:“秦王,咱现在在这匠做营,应该没有酒禁了吧?”
李二莞尔道:“你以为,这大晚上的本王把你们几个都带过来是为了什么?昊白,你不是要告诉本王,这营中就这么几坛子酒吧?”
我上前躬身道:“臣失礼了,这就让人准备……。”
这些人到了匠做营,营帐之中自然就没有彭小易和洪方什么事儿了。使唤着军卒又搬进来几张案几,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按着我的习惯围坐在一起。
有李二这个王爷带着五个公爷在场,我这个小小的侯爵自然就成了伺候局的。斟酒,布菜,再加上刚才的酒劲儿,没多一会儿就把我忙活得晕头转向。
程咬金龇牙咧嘴的干下了一碗酒,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水:“昊白,俺老程可不止一次听说过,你小子有伊尹易牙之术,今晚有如此佳酿,却如何只拿一只烤羊来糊弄我们几个?”
罗士信笑道:“四哥,这烤羊是我让人早就烤好的。时间这么晚了,这会儿若是再让昊白去弄别的吃食,可就要等到天亮了。”
秦琼在一旁笑道:“义贞,你也知道陈侯有伊尹易牙之术,怎么就断定这烤羊是是普普通通的烤羊呢?你仔细尝尝,这烤羊有我们往日吃的可有什么不同!”
程咬金听了秦琼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拿起案几上的手叉子挑着肥美之处割下一块羊腿肉塞进嘴里,仔细的咀嚼片刻,眼睛一亮:“嗯,这肉的确是与俺老程从前吃的不一样。这香料里面应该有茱萸粉,还有些压碎的胡麻,不过这些都不新鲜,新鲜的是,还有一种香料,俺老程却是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羊肉加了这味香料,竟然可以有如此变化,这手段,的确不凡!”
李道宗也抻长脖子咽下了嘴里的肉,开口道:“宿国公说的是,这香料味道确是有些奇特,不过,与这羊肉堪称绝配。只是不知道,这香料产自何地,名为何物?”
我躬身道:“郡公,据说这种香料原产自安息,是下官在怀戎之时偶尔从一个突厥行商手中买下来的,当地人称之为‘孜然’,其实在下官看来,这种香料应该就是一种野茴香的种子而已,所以,应该也可以叫安息茴香。”
李二却摆了摆手,微笑道:“香料的事情我们先不忙说,昊白,你应该知道,本王今夜为何到这匠做营之中来的吧?”
我连忙躬身道:“有王爷雄才伟略运筹帷幄,臣自然要略尽绵薄,不敢有辱使命。”
李二慨然叹道:“如果你这也算是略尽绵薄的话,本王就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战果能称之为功劳了。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本王得到的消息并不比你回来得慢?”
我神态恭谨的抱拳道:“王爷明察秋毫,臣的确是没想到。本想着,明日一早再去中军向王爷汇报的。”
李二摇头笑道:“如此大事,你让本王如何有耐心等到明日?当你炸断了两道浮桥之后没多久,本王就得到了确切消息了。不错,你做的很好,这一次,本王记你大功一件!”
我连忙躬身道:“殿下,不必如此。若不是殿下运筹得当,臣焉能有机会为殿下效犬马之力。即便是有功,首功也当属殿下才对。”
李二一愣,随即摇头哂然道:“你说的不错,真就是不必如此。即便是给你记了那些功劳,也实在是有些多余。你如今不过区区十六岁,已经把官坐到了一州总管,更有开国侯的爵位,银青光禄大夫的散职。要是说起钱财,本王的私产应该都不及你。现如今,即便你立下再多的功劳,本王也是赏无可赏了。”
李二的话说到这里,我只觉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盯到了我的身上,让我不由得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意。李二啊李二,你想要干嘛,你这是要帮我拉仇恨么?
“殿下谬赞,臣愧不敢当,不过,既然殿下说臣有功劳,臣斗胆,想与殿下讨一样东西?”
李二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微笑道:“向本王讨东西?来,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我躬身抱拳道:“回殿下,此次夜航,除臣与两名部下之外,还有一名普通军卒,名为雷虎子。臣在空中曾答应过他,若是此战功成,当在殿下面前为他讨一个校尉的职司。毕竟,能跟着臣一起飞天,也算是居功至伟之事。”
李二微笑道:“就这?”
我躬身道:“臣僭越了……。”
李二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四个人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就解决了困扰我们十多天的难题,而且,杀敌无算!诸公,本王想问问,这样的战果,值不值一个八品的宣节校尉?”
徐世绩将酒碗在案几上一推,对李二:“这样的战果,莫说是一个宣节校尉,即便让徐某把曹国公的爵位让出来,徐某也没话说!在徐某看来,这功劳,怎么着也值一个国公了”
李道宗点头道:“秦王,俺附议。”
程咬金和秦琼互相看了一眼,半晌,才点头称是。至于罗士信,却抱拳道:“陈侯之功绩,自然是有目共睹的,怎么赏赐都不算过分,不过,依臣看来此时却不宜过分张扬,殿下即便想要赏赐,也须得灭了眼前的敌人再说。”
李二摆摆手,哈哈一笑:“昊白,你的要求本王应下了。而且,本王给你一个保证,日后但凡你麾下能有胆量乘坐热气球与贼军对战的军卒,本王都会按此例。将他们提拔为正八品的宣节校尉!这就是本王因你此次立功给你的赏赐,怎么样,你可还满意么?”
我连忙躬身抱拳道:“殿下所赐,正是臣所盼望的,臣谢过殿下。”
李二点了点头,随即笑道:“诸位,什么样,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想要等到贼军伤亡的确切消息,怎么着也得明日一早才行,本王可不陪你们了!”
众人都是哈哈一下,除了罗士信出去营外继续当保镖,其余的人都随李二与我告辞,让我没想到的是,一晚上都脸色阴沉的徐世绩居然走在了最后,看着众人上马疾驰而去,徐世绩却转过身,对着我躬身一礼,沉声道:“陈侯,徐某想要求你一事,不知你可否答应?”
我一愣,连忙躬身还礼道:“曹国公何谈一个求字,但有吩咐,直说便是,陈墨自然是莫敢不从。”
徐世绩直起身子,长叹一声道:“陈侯可知,今夜之行,为何不见任国公么?”
我心中一惊,对啊!那刘弘基绝对算得上是李二的铁杆粉丝,今天晚上这么热闹的事儿居然没来,这实在是有点儿奇怪。
“陈墨不知,还请曹国公释惑。”
徐世绩皱眉道:“到了此刻,李某也不瞒你了。任国公知你立下大功,心中不忿,方才,未经秦王同意,私自带着一千部下去夜袭贼军了?同行之人,还有侯君集……。”
我大惊道:“什么?夜袭敌营?”
徐世绩沉声道:“正是,而且,他们的目标是刘黑闼在洺水城西侧的中军营。想那刘贼之悍勇,任国公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啊!”
我一跺脚,这个天杀的刘弘基!作为一个资深的混子,你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自己不知道吗?那刘黑闼是什么人,是你这样的货色能够觊觎的?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还要搭上自己的一千部下?
“既然如此,曹国公希望陈墨怎么做?”
“任国公走的时候曾跟李某说过,打算寅时动手。如今,刚刚亥时三刻,想必,陈侯定然能想办法阻止任国公继续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