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龙峪里面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除了临近谷口的少数人之外,很多贼匪并不知道山谷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狭长的队伍造成了大多数人视野的局限性,更何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住了那些已经遭遇到噩运的贼匪发出的鬼哭狼嚎。
不过即便如此,包括那些在后面只听到了爆炸声的贼匪,也都知道了山谷之中必定是发生了大变故。一时之间,前面没有进入山谷的贼匪因为已经目睹了巨变转身想逃,可后面的贼匪却因为有同伴已经进入了山谷而想要进去救援,依旧奋力地向前拥挤着。没过多一会儿,原本狭窄的谷口处就变得你推我挤,混乱不堪。
这支七拼八凑而成的混编队伍互不统属,诸多山头之间,没有任何的统一调度和指挥。直到有少数幸运的贼匪大呼小叫着从青龙峪里面逃出来的时候,山谷之外已经拥挤出了火药味儿的贼匪才统一了认识,逃命!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明白的太晚了。就在他们想要转身还没转过去的时候,百余枚冒着青烟的雷火弹自满是硝烟的山谷之中飞了出来,突如其来的惊雷在他们的头上接连炸响,随即,四处迸射的铁蒺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嵌入到他们的身体之中,对拥挤在谷口的所有贼匪进行着无差别覆盖式攻击!
爆炸之声刚刚平歇,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硝烟弥漫的山谷之中冲出来一队已经杀红了眼睛的官兵。官兵的锋锐像烧红的一把利刃切进牛油,迅速插进了慌忙逃窜的贼匪之中,霎时间,血光崩现!
或许因为山谷中已经丧命的贼匪是这支队伍之中的中坚力量,外面的这些贼匪与先前进入山谷的那些人比起来更加的不堪,别说抵抗了,即便是逃起命来,也几乎没有任何章法可讲。好多贼匪被前面的同伴挡住了逃生的路线,甚至对自己人挥起了手中的刀子,看上去,犹如为后面的官兵开路一般。
无情的屠戮在山野之间迅速展开,冷芒如星,寒刃如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无数的刀枪在奔逃的贼匪身后招呼着,高亢入云或低回婉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利刃加身之下,没有任何人去怜悯他们,更没有人在他们倒下去之后多看他们一眼。眼前的一切,本就是这些人应得的下场!
四百官兵砍瓜切菜一样的追着两千贼匪杀出去将近一里地之后,杀在队伍最前方的苏卫将手中的横刀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弧,制止了身后继续奋力追杀的官兵。虽然众人杀得过瘾,却不能破坏先前制定好的计划。
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群山之中为数不多的一片开阔地带,接下来,前面这些亡命奔逃的贼匪将要在这片开阔地,接受一次只属于他们的更加残暴的杀戮!
感觉着身后的砍杀之声越来越远,奔逃的贼匪们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不过,依旧没谁有胆量驻足休憩,也没谁有胆量回头望上一眼,我可以确定,在经历了青龙峪一战之后,如果这些人之中今天有谁能够有幸不死,弃恶从善将是他们余生之中的唯一选择!
就在所有的贼匪都在为自己已经跑出了官兵攻击的范围,得以逃出生天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前方一里远的山坳里面突然挑起一面黑色的大旗,黑旗下面,蹄声杂沓,一队魔鬼般的骑兵闪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所有的骑兵都是一般的装束,黑色的战马,黑色的皮甲,脸上也都带着黑色的面罩,只留下了一双双闪着凌厉寒光的双瞳。
忽地,那杆大旗忽然迎风一舞,紧接着一声尖厉的唿哨,滚滚蹄声顿时如奔雷一般,衬着天地间的皑皑白雪,如同半天黑云一样向他们席卷而来!
在看到骑兵们手中闪亮的横刀之后,所有奔跑的人止住了脚步,这个时候,没人会傻到以为这队骑兵是自己人,可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些贼匪都愣在了当场,没有谁知道该何去何从!
一里的距离,刚好可以将骑兵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以彭小易为锋矢的锲型战阵转瞬之间就到了贼匪们的前面,还没等这些贼匪反应过来,硕大的马蹄狠狠地踏在了他们的的身上!
所有骑兵的横刀都被牛皮绳子紧紧地绑在了手上,临敌之际,骑兵们根本不用挥砍,只需要将刀稳稳地托在手中,仅仅用战马奔跑时候产生的力量就可以将任何想要阻挡他的东西切成两段!
每一把锋利的横刀从贼匪之间扫过,都会带起一片冲天的血光。每一只铮铮的铁蹄在贼匪头上踏过,都会留下一片痛苦的哀嚎。当一百匹战马第一次穿过贼匪的队伍的时候,山路上已经横七竖八的留下了数百具尸体,这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堆堆被铁蹄踏出来的碎肉。
凿穿!迂回,再凿穿!
虽然仅仅有一百骑,但是被群山间的隆隆回声衬托着,这一百骑竟然在这山谷之中踏出了千军万马的豪壮气势!整支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神龙一般,席卷着漫天的杀气,在天地之间游走,暴虐地吞噬着他想要毁灭的一切!
战场之上,暂时还没有死去的贼匪躺在雪地之上痛苦哀嚎,没人会明白,原本一次计划完美的发财大计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了眼前的这般状况,早上从黄花梁出发的时候,这些人都还梦想着自己在怀戎县城烧杀抢掠的丰硕战果,可此刻仅仅到了下午,好多人就在这荒野之上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第三次凿穿之后,以苏卫和赵公年等人为首的弓箭手和长枪手也从后面赶了上来,眼见着大势已去,在雷霆万钧的打击和无以伦比的威压之下,除了最初有二三百个贼匪因为见机得快而爬上了两侧高山逃掉了之外,剩下的所有人全都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乖乖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在没有任何有效的指挥的情况下,抵抗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形势比人强,平日里的拍着胸脯的那些义薄云天这时候都已经成了二货的代名词,他们只是响马而已,此行也只是为了钱财,没有谁会傻到为了死掉的同伴甚至兄弟而拼掉自己的性命。
这个世上或许真有亡命之徒,但是却绝对不是眼前的这些草寇,在这样没有任何希望的战场上,他们都知道,投降或许能够得以苟活,若是继续顽抗,等待他们的一定是死路一条!
当我这个名义上的主帅在郑喜春小心翼翼的陪伴之下走到了这片开阔地带的时候,苏卫等人已经收缴了一千余贼匪所有的兵刃,用绳索将这些人穿在了一起。
这一刻,所有贼匪的脸上都透着灰败之色,未知的将来带给他们心中的恐惧,并不亚于真正的刀斧加身。
“家主,属下等幸不辱命!”带着满身的斑斑血迹和硝烟痕迹,苏卫满脸兴奋神色的上前抱拳交令。
看着意气风发的苏卫,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躬到地:“老苏,我替怀戎县数万父老乡亲谢谢你。”不待苏卫明白过来,我对他摆了摆手,又向着一旁的赵公年、杜元、彭小易以及数百名肃然而立的医护营军士深深一躬,随即高声道:“将士们,我代替怀戎的数万百姓谢谢你们!你们没让我失望,今天,你们都是真正的勇士!”
数百军士呼地一声跪倒在我的面前,抱拳高声道:“保境安民!视死如归!”
看着面前一张张坚定的面孔,我感慨万千!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并不鲜见,可是,却从没有未经任何战事的新兵在对战身经百战的老兵的时候,依然能够以少胜多的先例。这五百新兵,今天创造了历史!
事实证明,在火药和火油这样超时代热兵器的帮助下,以一敌十已经不再是梦想。我甚至可以肯定,眼前这些军士,会在未来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老苏,老彭,你们迅速带领军士打扫战场,清理战果。最重要的,是要将这几路响马的首领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卫上前一步道:“家主,响马之中的那些伤者……?”
看着那些依旧在惨嚎的贼匪,我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道:“老苏,不管是谁,只要他放弃了抵抗,就要尽量救治!你们本就是医护营,救死扶伤是你们天生的职责。这些人的救治,就权当是你们的一次实战检验吧。”
“可是……?”听了我的话,苏卫的表情很纠结,欲言又止。
我摆手道:“老苏,没有什么可是。我们是人,不是畜生,这些伤者如果犯了死罪,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治好之后明正典刑,但是现在却不能任其在荒野之中重伤而亡。我们虽然是官兵,但却是医护营的官兵,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苏卫神色一凛,抱拳道:“是,家主,属下明白了!”
看着苏卫转身而去,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办法确定自己下的这个命令对是不对,可是,真要是对着那些伤者见死不救的话,我做不到。生而为人,总是要有人性的,不管此生是为善还是为恶,都应该是人性的体现,如果连同类的生命都能够漠视无物的话,那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被绳子连在一起的俘虏,被官兵们押着,将所有经过辨认并搜干净了身上财物的死尸,一具具的摆放到了一处空地上,不时的有人哭嚎两声,却又随即被后面的官兵厉声喝止。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这些人没有权利为亲人悲伤。
北侧出口的冲天大火正在渐渐熄灭,一具具被烧成一团的死尸也被清理到了一起。凛冽的寒风顺着山谷穿流而过,却带不走山谷里面散发着的奇怪味道。那是一种硝烟、血腥、燃烧的矿物油夹杂着烤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让人一个劲儿的反胃。
除了囫囵个儿的尸体,山谷之内还有好多被火药撕成碎片的尸体以及断臂残肢。这些东西是没办法整合到一起的,俘虏们只得胡乱的堆放在了一起。在这样的数九寒天之中,即便这些残肢的主人是这些俘虏们的亲人,也没人有耐心细致到如此地步。
对于一些军士们想要枭首记功的行为,我及时的予以了制止。这样的战场,枭首记功不太现实。很多死掉的贼匪都是被火药和雷火弹炸死的,这些功劳根本就没办法计算。如果我任由他们这么做,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不公平。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去糟蹋这些贼匪的尸体。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更何况,以五百对五千,这一战的功劳根本用不着拿敌人的首级去计算。至于赏赐,没有人会去担心,因为他们都知道,我这个沮阳侯赏给他们的,只会比他们预期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