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府院,汇合了赵戬、鞠义几人,也未多做准备,掀起袍服,打马而去。
法真乃是扶风郿县人,和马钧乃是标准的老乡,不过法真虽博通内外,赞之为关西大儒。不过其人性情恬淡寡欲,几次被公卿征辟都推辞了,终身不仕又喜好游历天下,呆在乡中年岁屈指可数。
“二位师兄,玄德先生不是一直都在扬州淮南一带游历,何时返回的乡中?”法真此次的讲经之处,是在京兆兰池山阴溪水处,与长陵相去二三十里,几人打马半个时辰可至,所以也不着急,七八人骑着骏马缓缓而行,一路上就聊起了法真其人。
“玄德先生已是古稀之年,又信奉谶言风水,自然要讲究个落叶归根,所以归来也不稀奇。”赵戬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指点着四周美景说道。
“那这么说玄德先生打算长住扶风了?”马钧伸着脑袋问道,“不知玄德先生此行是否带着后辈子孙,既是乡人,倒是可以结交一二。”
“阿钧,玄德先生外出游历自然是有后辈弟子随从服侍,不过玄德先生只有一子,已有四十余岁,只有拜访的份,哪里可以结交?至于孙辈我也不甚清楚。”
马钧微微点点头以示回应。
“不过此次来的年轻士子倒是不少,”赵颙开口说道,“除了跟随着玄德先生的弟子之外,此次经会本就是京兆几个大族所邀的玄德先生,所以三辅本地士子大儒应该都会前往,便是大人也在受邀之列。”
“那这么说邠卿先生也会前往?”蒋奇最近在跟着史兴学射术,最近可以说是弓箭不离身,与众人截然不同的装扮,打马上前说道。
“那倒没有,”赵颙摇摇头,“大人说这是玄德先生归乡的第一次经会,他去了难免有二虎相争之嫌,所以婉拒了。只是让我三人过去听从玄德先生的经会,并向其致歉。”
“老师高风亮节,”马钧拍了个马屁,“不愿意过去抢风头。”
“阿钧,切莫如此说话。”赵颙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放心吧!我的文安师兄!我知道该怎么说话,老师昨夜吹了凉风,身体不适,所以不宜出行,还请诸位高邻切莫怪罪!”
“就你最会胡说!”赵戬笑骂了一句。
……
兰池,或称兰池陂。为秦始皇引水所造的池,秦始皇在池之北侧造宫殿一座,名曰“兰池宫”。兰池陂在前汉时亦有兰池宫,宫在陂之南。因为兰池为汉将周亚夫封地之境内,故又称周氏陂。
而此时两三百年过去了,兰池宫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三四尺高的石台,东西约十余长,南北七八丈。兰池宫虽没,但此地溪流曲折,山水相依,风景旖丽,所以后人又在兰池宫的遗址,建造了一些亭台小院,只是不再为皇家专享,盛夏之时多有士子儒生在此避暑游玩。
三辅乃是京畿重地,士族大儒数不胜数,所以这经会时常举办,尤其是夏日暑气太盛之时,不乏有豪大家出资在兰池举办经会。一些士子儒生在此处谈经论典、避暑饮酒,不乏有年轻士子在此处崭露头角,至少赵颙、赵戬兄弟二人便是台上常客,去年马钧让二人偷偷给开了小灶,也上去出了一把小小的风头。
临近兰池,远远望去,只见凉荫之下绿地如画,小溪之上曲水流觞,更我甘醇果酒佐以蔬果,高冠博带的大儒,白衣士子笑语不断,青衣童子往来穿梭,一副盛世风华……而那些马钧结识相伴的三辅士子,如京兆县严象、新丰县金旋,扶风苏则,左冯翊刘艾,杜陵杜典、杜幾兄弟等等,果然也是一个不拉,甚至还有一些自己只是颇有印象的其他门生弟子,竟然都到了这里,想来都是冲着“玄德先生”一赞而来的。
除此之外,不远处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个七旬老者,幅巾遮发,竹杖麻鞋,须发皆白,看起来仙风道骨,在风中好似神仙中人。老者身前草地随意坐着十几名年轻士子,笑吟吟的和老者说着什么。
“阿钧,看到了没?”赵戬拉过马钧,指着老者说道,“那位便是玄德先生,一会我们去拜见一下!”
“理当如此!”马钧点点头,又指着不远处两名锦衣高冠的中年人问道,“那位是何人?”
此处大多数士子儒生马钧都曾见过,唯有不远处的两名身份看起来颇为尊贵的中年人不熟,旁边士子路过旁边皆是施礼离去。
“那个头戴建华冠之人,乃是五官褖张君,此人家中豪富,前几年出资修建学宫亭舍,被陈太守征为了五官褖。”赵颙颇为不屑的说道,“此次经会的一应事物都是此人张罗,另外一位我也不识得,应该是跟着玄德先生过来的!”
此人马钧也听说过,虽然豪富又善于施财,但却出身庶族寒门,靠着财货跻身郡中显职,怪不得赵颙对此人颇为不屑。不过五官褖官位虽尊,在吏员中仅此于功曹、主簿、上计吏等寥寥几人。不过却是一个荣誉性的职务,并不兼任具体的掌职,但在其他诸曹有缺、离任时,倒是可以代理其职。
而几人刚刚说了两句话,正要上前去拜见法真,便有两名婢女端着数杯果酒迎了上来。几人都是经会常客,再加上骏马开道,豪仆服侍,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大家族出身,有婢女过来服侍倒也不甚奇怪。
“妙啊!”鞠义猛地端起一大碗饮下,打了一个激灵,浑身舒畅,“这桑果酒虽然不如蒲桃佳酿,但是盛夏之时饮上一碗,倒也别有一般滋味。”
几人一路行来,也是炎热难耐,也都不客气,皆是端起一碗饮了下去。这年头蔬果虽然不如后世之盛,但桃、李、杏、梅还是不缺的,尤其是桑椹、木瓜、甘蔗更是丰富。这果酒便是马氏在蒲桃酒的基础上研制出来的,一坛也要上千钱,看来这高陵张氏为了融入士族果然花了大气力。
“想不到鞠兄竟然饮过蒲桃酒?”说话的是杜陵县杜典,杜氏也是京兆大族,世宦两千石和韦氏差不多,那个被马钧注意的杜幾便是其族弟,此人拿着一块木瓜缓缓走了过来,“我可是听说这蒲桃酒有价无市呢!”
“当然饮过,”鞠义和这杜典颇为相熟,平日里没少一起打架吹牛,“而且还是在雒阳之时,袁本初、袁公路兄弟请我饮的!”
此时的袁绍兄弟声望日隆,俨然在朝着“天下楷模”而去,所以此言一出,纷纷侧目而视。
“呵,袁本初会请你饮酒?”杜典一副不信的模样,“要说是请阿钧饮酒我还相信,你的话也就是站在旁边看着的份!”
“杜子圭,莫非你又想挨揍了不是?”鞠义怒道,就要作势上前,身后蒋奇等人也是唯恐天下不乱,鼓掌捋袖。
“好了好了,子圭兄还有公威,你二人莫要在斗了,还是先去拜见玄德先生吧。”马钧上前一步,站在二人中间说道。
杜典和鞠义闻言各自罢手拂袖,赵颙见状摇摇头,和赵戬、马钧三人走在前头上前去拜见法真。
法真旁边数名士子见马钧、赵颙领着众人前来拜见,也是赶紧让出了一条道路,法真也是停止了谈话,轻轻拂须、含笑的看着马钧一行人。
三人领着众人,上前作揖拜见道:“京兆赵颙、赵戬,扶风马钧拜见法公!”
这法真已到古稀之年,又是天下名士,却毫无骄人之色,拄着竹杖轻轻从青石站起,虚扶几人道:“既是乡中后辈,又是少年英杰,何必多礼,都快快起来吧!”
远处的此地的半个主人五官褖张茂,连同旁边的中年文士见状也是一起走了过来,张茂拂须笑道:“文安、文定,邠卿先生今日怎未过来?还有这位少年英才,可是南郡公那位被皇甫公赞为骄凤,又被蔡公赞为胆魄为天下先的马氏骄凤?”
“曾皙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论语》.《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