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加冠,对于曹操、马钧等人影响并不大,无外乎就是不能和之前一般放浪厮混,再见面多喊一声本初兄罢了。唯一有影响还是袁术,话说人家袁术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这位本初兄长,然而这次却被现实打脸了,未加冠便被拜为了郎,满朝公卿无一拉下全都来参加了袁绍的加冠礼。所以受了刺激的袁术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修一下德行,放言二十岁加冠之前举个孝廉。
《周礼》取二十加冠,乃是上限,并不是说一定要二十加冠,提前一两年加冠也是常见之事,甚至一些寒门布衣,十四五岁刚刚束发,被长辈扯块布包裹了发髻,算作加冠也不稀奇。
所以马钧接下来的一个月不仅见证了袁绍加冠,还分别见了王朗与赵谦二人加冠,前者是杨赐代行父亲长辈,替王朗加了冠。后者赵谦是由其叔大儒赵典为之扶冠。
另一件事便是王吉升迁了,这也是斗殴之后唯一一位不惩反赏之人,直接由太尉府贼曹褖迁为了任城国中尉,秩两千石,不得不说人家王甫就是大权在握,王吉不满三十已经是两千石中尉,这个速度不知羞煞了多少士子。
至于公孙瓒则被卢师伯唤道了身边伺候,美其名曰不准打扰马钧童子试。
唯一闲暇之人也就是曹操了,仍和以前一样,任侠放荡,倒是时常来寻马钧,只是被马钧以受了马日磾之命,要静心苦读以准备童子试给打发了。当然马钧除了少许时日在学经之外,大部分便是和鞠义几人一起投壶***打发时光!
十月初天子大婚,意味着这位少年即位的天子已经成年,开始正式执掌诺大的东汉帝国,无论是以曹节为首的宦官还是以桥玄为首的公卿士族,毫无疑问都要归还一部分权柄给这位天子,以宋氏为首的长安、河洛、南阳的权贵士族,开始以外戚的身份分责权柄,进入汉室核心权力圈。
当然,朝政变幻和马钧无关,毕竟连为官的入场券都没拿到,谈何进场较量。
而这个机会很快来临,十月中旬,童子试正式在太学举行。太学北邻开阳门、南依洛水,也就是马钧等人斗殴开阳门大街稍南一点,端的是风水宝地。
汉光武帝刘秀因为自己曾就读于前汉大学,所以革鼎之后,极为重视太学的建设,所以选了洛阳最好的一块地段建了太学、明堂、灵台。
在往后经学成了后汉显学,学术活动达到顶峰,故此,汉顺帝时期,雒阳太学进一步被扩建。全盛时期,皇帝本人都经常来太学听课讲课,左雄、杨震、桓焉、张衡、崔暧、马融、杨厚、贾逵、郑众等大儒名臣都曾经在太学当过博士讲过课,此地就读的太学生一度达到三万多人!
当然这个三万是虚指,太学有学舍两百四十间,住舍一千八百多,足够容纳近万学子,但到三万还是有点距离。但即便如此也很恐怖了,要知道在造纸术、印刷术未普及的东汉,天下读书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到十万!
然而,这种情况在近十余年间却是衰败了许多,第一个原因自然是私学泛滥,马融活着的时候,最少也有七八百弟子随奉身前;卢植未进雒阳之前,也是隐居幽州教学授徒,郑玄更不用提了,这年头稍微有点名气的儒生,开的都有私学。
另一个原因则是,两次党锢遭受损失最大并不是士族党人,而是博士、太学生,谁让这些热血学子喜欢关注政事,然后从中作死呢!
这可是古往今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话说,两次党锢之祸,太学生跟着党人大儒冲锋陷阵,死伤众多!来上太学之人也早已不是起先那种负匮千里的纯贞学子,多是一些公卿之子,家中自有经学传承,来此地挂个名;还有一些外地地大员,立了功劳,朝廷恩荫家中未成年的孩子为“童子郎”,然后入太学读书,算是预订了一个前途,这也是皇甫嵩为何坚持马钧走一遭“童子试”的原因;在往下,就是家里实在没有门路的人了,比如刚刚起势的底层乡野豪强,在家乡被人瞧不起,连私学都不收,只能来此地寻个前途了!
当然虽说地位一落千丈,但也并不是说彻底衰败了,毕竟百年学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学生中还保留着一部分最主要的精华。所以此时的太学对于马钧来说,勉强还算的上正儿八经的进身之阶!
“请这位小公子出示验传、文书。”这位年轻的太学属吏也知道前来参加童子试之人,皆是有身份之人,所以仔细的检查了表明身份的验传,又看了一眼尚书台的发递的文书,又和颜悦色的说道:“原来是扶风来的马少君,还请上二楼甲字号学舍,经试在巳时开始!”
“小子敢问一句先生,此次监试官是谁?”接过验传、文书,马钧看时辰还早,便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问起,问过之后又觉得唐突:“若是小子有所失礼,还请先生莫怪。若是不方便的话,便当小子没问!”
“小君子不用多礼,我名蒯良字子柔,并不是太学先生,只是领了师长的吩咐,来此迎候诸位小公子?”此人微微失笑,“没什么不方便的,此次的监试官乃是我的老师赵公讳咨,所以我才在此迎候诸位小君子!”
“原来是赵公,”此赵咨并非三国时期吴国重臣赵咨,而是出身东郡的大儒赵咨赵文楚。对于此人为监试官,马钧也并不吃惊,毕竟太学有名的博士就那么几个,非彼及此,唯一吃惊的是眼前这个二十余岁之人竟然是汉末著名的谋士蒯良,“敢问蒯君,可是出身荆州南郡望族蒯氏。”
这年头什么都讲究一个出身,所以马钧有此问并不失礼,而且蒯氏以荆州南郡蒯氏为郡望,名列荆州四大士族,而此人年纪性命都对的上,而且这般年纪便拜了赵咨为师,十有八九便是历史上的那个荆州之主刘表的谋主蒯良。
“小君子说的不错,我的确出身南郡蒯氏,”说到此处,这蒯良越发的亲近了起来,“说来,马公至今遗泽南郡,每至清明忌日,仍有不少士子布衣祭拜,不想今日倒是能够见到马公后人!”
这年头只要太守能够礼遇士族,德行勉强过得去,那在主流风评中名声德行肯定不差。马融在南郡担任过数年太守,出身士族又是海内通儒,又肯授经收徒,被当地士族追思祭祀太正常不过了。
“大祖德高韶望,钧若能得十之一,便自觉能够无愧家门了!”说到马融,马钧收起了笑容,改为庄重肃穆的神色。
“逝者已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小公子节哀顺便!”蒯良见马钧神色肃穆,面带戚色,察言观色安慰了下,接着说道:“小君子性子倒是颇为谦和,不似之前几人!”
“噢,已经有人到了吗?”马钧并未接着说道,毕竟背后议论本就失礼,而且和蒯良远未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不知都是何人?”
“约有七八人到了,其中有宋氏的两名子弟,还有南阳邓氏的一人,皆是名门出身名门的‘小贵人’,一个个可傲气的紧。”宋氏肯定是刚刚成为后族的宋氏了,至于南阳邓氏则是开国元勋邓禹后人。
“原来如此!”马钧看着蒯良面色不喜,城府远没有记忆中的那么深沉,想必是受了那几人之气吧,不过蒯氏亦是高门,那几人应该不知道蒯良来历。
“小君子,我先送你进去吧!”看着不远处似乎有人过来,蒯良不好久谈,便开口说道。
“不敢劳烦蒯君,待会应该还会有人来,我自己上去就好!”马钧拱手谢道:“待经试结束,我请蒯君饮酒!”
“那就先谢小君子了!不过应该是我请小君子,为小君子举童子试贺!”蒯良脸色也是颇为欣喜,蒯氏也是世家大族,但和扶风马氏还是稍有差距,而这小公子有如此直爽,倒是可交之人。
马钧入的学舍,已有七八人在座,皆是十三四岁的童子。马钧大多不认识,倒也不是说身份差别的缘故,准确的说应该是心智年龄之差。毕竟马钧在雒阳的这半年,大多都是和袁绍、种劭等人厮混,最差的曹操也有十六岁了,倒是和同一年龄段的童子不甚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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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之节也,缁布衣,锦缘,锦绅并纽,锦束发。”――《礼记·玉藻》
“锦束发者,以锦为緫而束发也。”――孔颖达
“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大戴礼记·保傅》
公侯必复,关西靡孟起之威。文武未坠,南郡被季长之德。――《日知录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