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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乌霜镇

人在中年,一事无成,在城市还好一点,独自租房,饱一顿饥一顿不会有人知,休闲时背个包出门逛下公园爬爬山,也不会招来直接的轻视。在乡下就不一样了,本村,隔壁村,各方亲戚都知道,某家某谁是孤。人微言轻,卑而且贱,就意味着,同样的付出,你的付出就不值钱,同样的道理,理就不在你这边。不是五五开,不是三七开,当你和人有摩擦的时候,很多情况下对错是没有意义的,众人只会附和考虑如何对付你。

这种现象是世俗站队的极致状态。就好比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和一个普通人有矛盾,会有很多人站在有钱势的一边,少数人会劝解普通人,很少数人才会站在公平的立场。这都是基于利于害的权衡,作为一个中年的孤寡,意味着没有任何富贵的希望,也即是没有利的期许,也没有势的攀附,既不有利也不可怕,人人得而欺侮之。墙倒众人推,推倒了可以捡砖块抱回家啊。

所以乡下人,一旦被认定是无出息的孤,很多麻烦就来了,并不是你挣得了口粮,有自己的房屋就能活得安逸的。只要和人竞争关系,你必弱下风,纵然你和很谨慎不去多事,也有事找上你,有人看上你家的地,想要你做点事,你便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了。答应了吃眼前亏,不答应后面事更大。所以历来乡下的孤寡人,开始都不是一贫如洗的,都是不断的吃着眼前亏消耗没了的。

一不小心得罪了众亲房祖叔,阿还的孤寡危机提前到来了,来得如此汹涌,完全不由分说。原以为十多年的读书工作,剖析思考自己的前半生,心境已经比较平和,处事也比较合群了,不期然一场变故,全部归于混乱,无法调和的混乱,比之二十年前更糟糕的是,再没有时间和机会补救了,再者阿还心也累了。极致的累了。

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或许一去不回,若是在他乡找到落脚点也是不错,或许只是一场普通的旅行,逛一圈就回,但此刻对家乡,乃至当下工作的城市都不留恋了。阿妈有弟弟照看着,回去她也苦,不回去她也苦,顾不上了。

买了几件寒衣,取了一万几千元现金,必要的行旅也不多,相机,笔记本,还有十数本书,全都塞进75升的户外包里。改装了个小宠物笼子,把养了八年的乌龟也带上,毕竟感情深,让它也看看远方的世界吧。

去西部,阿还选择坐普通列车,阿还喜欢听着列车有节律的响着奔向远方的感觉,那是第一次离开家去上大学时的感觉。

坐上列车那一刻,阿还便感觉卸下沉重的精神负累,沉沉的睡着了,真是好累,上车时是下午,醒来已是深夜。车厢里有人在睡觉,有人在聊天。阿还默诵起书来,多年的读书习惯,阿还已经把几本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书背诵熟了,就像高僧念经一样温习,阿还觉得这样的学习方法很管用。

几天之后,阿还在西部一个城市W城下了列车,找个旅店住下,整理好之后就背着小包去周围转转,一切都是新鲜,吃当地小吃,逛公园,上古城楼。

眼下光景这么好,阿还想到了格局,很多人一生终老于一地,不曾读过多少书,不曾去过多少地方,为了生存,这了家庭而一直工作,身心疲惫而鸡毛蒜皮,别人看自己如是,自己看别人亦如是,对于现状无可奈何,又好像理当如此,格局便是那样。

阿还虽然平常也喜欢户外活动,但苦于囊中羞涩,所到过的地方也仅限于深圳的山山水水,对深城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溪每一个海岸线都熟悉,此外便只是偶尔跟其他驴友去外市的风景看下,那都是咬咬的大消费了。到于出省,那只是多年前去过泰山和青岛,再远一点就是读大学时,那受伤之后去了趟庐山了。此外再无远行。

阿还理想的旅行地是西部宁静的小镇,人不是很多,消费不高,有山有水,可以去看荒原。

在W城住了几天,也渐适应了旅人的角色了。阿还买了份地图,发现离W城几百公里远处有一个处在荒原边缘的小镇,乌霜镇。这名字有意思,看地图也是一个风光不错的地方,就它了。

倒了几趟车,两天之后阿还到达了目的地乌霜镇。说是镇,其实就是乡村,比起南方的乡村,乌霜镇就好像是放大了数十倍比例尺的乡村。有山川丘陵,有平地河流,有放牧牛羊的,也有庄稼,也有加工厂和镇上的小旅馆。

在乌霜镇住下,此地民风淳朴,物价便宜,算算自己的钱,可以在这里生活上很长一段时间。村子东面大山背后几十里以外就是荒原,沙漠。大山好像是乌霜镇的天然屏障,山这边生机勃勃,山那边寂寥荒凉。山这边也好,山那边也好,在阿还看来都很美好。

乌霜镇是西部偏远一个小镇,但也不是封闭之地,每年也有好些旅行者路过或停留,因此阿还的到来也只是寻常一个旅客。阿还住的施舍是一家农家小院,租住其中一个房间,和主人家约定长住180元一个月,这个价格很能接受,在很多城市180元只够住一晚很普通的客栈。

乌霜镇有条乌霜河,乌霜河从西往南流,流到中下流形成一个大湖泊叫乌霜湖,乌霜湖旁有个小山坡叫乌霜台,此处既可见乌霜镇全貌,又可望见山外荒原,不时有旅行者在此逗留观景。

在乌霜镇熟悉了,结识了一些朋友,阿还加入了当地一个导游团队。这个导游团队也是乌霜地区唯一一个导游团队,和城市导游不同,这里的导游除了给客人带路,也帮客人运送或者背负重物,还兼一些救助活动。领头人老刘本身也是个资深旅行者,在乌霜开了个小酒馆,供来往的客歇脚聚聚的。常有一些经乌霜往大荒漠的旅行队找老刘帮忙,此外老刘也开发了一些游玩路线供旅行者选择,比如荒漠穿越,野营烧烤。

乌霜台外百来里地有个沙漠岩石地,在外面不大有名的,但却很有特色,即使是在冬天,在那岩地附近都能找到几处暖和的地方,发热暖和的地方不大,而且经常会变动,是老刘一次荒漠迷路是偶然发现的。老刘常会介绍来乌霜的旅行者去岩地玩,满十人起就组团带路去玩,按人收点团费。

阿还跟着团队熟悉路线,天生爱户外,这种体验真是太美好了。团队里老刘,刘二,丁武,何双,陈妹,李洁,都是旅行者而后留在了乌霜的,都是有故事的人,阿还也将成为其中一员。此外还有登记的在队的十来个当地村民,谁都没有固定工资,每做一单分一单的钱。村民平时干自家的活,户外队有需要运送物资的时候便叫上他们,有时候他们自己也接活。

老刘和刘二不是兄弟,何双和陈妹都是男的,李洁是一位大姐,荒漠穿越的能人。有活接活,没活自己去玩乐活,喝点小酒,吃点烤肉,阿还给团队增加了个南式煲汤,天南地北的侃大山,唯不聊各自私事,这简直是世外桃源式的生活。

不远行的时候,阿还就顺着乌霜河走到乌霜湖畔去,带上两本书,带上大乌龟,相机,和笔记本。乌霜湖畔也早有了一个阿还固定的歇息之所,一棵大红柳下,一片石子地,一个大石台,阳光能从早晨照到傍晚。放下背包摆好物件,往石台一靠阿还就能呆上一整天,既不看书,也不摆弄相机电脑。当然,阿还是在看书的,书都在脑子里面了嘛,每天都是默诵完一两本之后再去看其它书,或写点什么,阿还称默书为磨刀,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大乌龟呢,自从到了西部,似乎特别的粘着阿还了,总是在附近不会远离。

在旁人看来,阿还是颇有文人气质的。

一个户外炉头,一个小锅,一块羊排,一半块鸡,些许当地的干菜蘑菇,盐巴,生姜,阿还就可以做出一锅美味的肉汤来。下锅前给大乌龟削下点肉来,便是一人一龟的户外伙食。有时候小伙伴们也会跟着找过来,带上其他一些食物,便成了湖畔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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