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许久的总经理人选终于有眉目了，据说从集团总部下放了一个倒霉鬼过来。厂子里面人心惶惶，新领导新作风，难免会有人事调整，只怕又会掀起一场新的血雨腥风。她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只有大专自考文凭，能从车间被提拔到财务室来，不过是黄经理的一句话而已，自然是有许多人不服气的，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她有可能会被打回原形，重新回到车间里去做统计员。
周一的晨会，她历来是捡偏僻的角落坐着的，李静却拽了拽她的胳膊，咬着耳朵，“听说新来的经理是个海归，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不知是什么背景？但绝对是标准的帅哥……可恨我离地远……这下可便宜你了，经理办公室和你们财务室在一层楼上办公，你可以天天‘秀色可餐’了……”
这个李静总是口没遮，她只是笑笑，却并没有往心里去。会议室里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中层以上的管理干部，而她这个小出纳不过因为岗位重要，所以才能列席参加。
黄经理引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走进会议室来，满面的笑容，“这位是新来的陈总，从今天开始主持工作……”紧接着会议里响了起热情的掌声，她也顺应潮流拍了几下，很随意地瞥了那传说中“人见人爱”的帅哥一眼，不由得一怔，原来被下放的“倒霉蛋”竟是痴恋端木晴的陈俊伟。
这个世界还真是巧，世事也难免总有例外。
黄经理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向陈俊伟做了介绍，当然也包括替质检部主任来开会的李静，还有她。
会议室角落的三角矮几上放着一盆红掌，鲜艳翠绿的心型叶子上，孤独地绽放着朱红火焰，仿佛涂着一层淡淡的石蜡还是清油，从那油光灿烂里泛出夺目的光，深深地吸引着她的注意力。他的手伸了过来，好一会儿才清醒了，急忙递了上去，由宽大的手掌里传来的温暖，还是让她震动了一下，她的手小而巧，柔软滑腻，却是冰凉彻骨，许是让他不舒服了吧？深邃的眼中偶有疾风掠过，旋即又归于了平静，只是礼节性的淡淡一笑，“以后请多多关照。”
会议室里似乎起了小小的波澜，连鲁海平仿佛有些注意似的向她望了过来。
上午的阳光明媚，顺着落地窗倾泻进来，仿佛荡起了一种另人旋晕的浪，越荡越高，她陷在那纷乱的浪潮里，渐渐地有些惶惑不安，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命运为她作出的选择？
他并没有长篇大论，只简单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结束了会议。大家又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会议室，李静故意留在后面，再和她低声八卦一番：“我说的没错吧，新来的经理是个超级大帅哥吧……而且还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哎，刘玉兰，你要仔细喽，经理对你似乎有特别的好感哟……他跟每个人都只说了句‘你好’，却独独对你说了‘以后请多多关照’……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
似乎总是逃脱不了这种“流言”，就算她和黄经理之间没有什么，可还是避免不了这种猜测。如今，又来了。
不过，她却很清楚，他说了这句话其实另有深意，只是她怎么能做地了端木晴的主？就算她们两个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她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陈俊伟的工作还是很尽职尽责的，置身于二楼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里，处理着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事务，似乎也是从容不迫井井有条的，不象黄经理，总是一副热锅上蚂蚁的焦虑模样。这位李静口中的超级帅哥，在厂子里并不搞特殊，和大家穿一样的孔雀蓝工作服，一起到食堂吃饭，没有两天的功夫，就让大家消除了戒心，一切工作又都按部就班地回复正常，仿佛不曾有过任何的人事动荡。
那天，她一个人呆在财务室里，好象一有点孤单落寞的意思。办公桌上养着一盆水仙，翠绿的茎杆长地老高了，只开了稀稀疏疏几朵月白的花朵，轻描着粉红的掐牙，好象美人脸上的一道滑痕，难免美中不足。只是那馥郁的香气却满室萦绕，缠绵在她的身上，久久褪之不去。
有人在轻轻地敲着门，她方反应过来，站起身，笑道：“陈总……”片刻微微一愣，在陈俊伟的身后又跟进一个人来，好象是那天在端木家见到的青年男子，又好象不是的……还不容她细想，陈俊伟道：“刘玉兰，你开一张十万元的转帐支票……”说着，将一张发票递了过来，“是支付端木律师的律师费……”
在当下如此风声鹤戾资金紧张的时刻，他竟然用十万块元来支付律师费？
那位端木律师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陈俊伟，我就看在我们多年的老交情上，要不你这档子闲事我才懒得管呢……况且，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公共敌人……”
她低头开着支票，隐约好象觉得陈俊伟轻轻向后捣了端木律师一拳，心中不由得想着，“这个新来的陈总，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请他在相关的财务手续上签着字，她无意中望向端木律师意味深长的目光，那样玩世不恭的表情上竟然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惊诧，“怪不得我一进门觉得这么面熟呢……原来是那天送端木晴回家的小姑娘……”
陈俊伟却一把拉住那刚刚发现新大陆的人向外走去，“人家可是老实人，受不得了你的玩笑的……端木杨，你不要乱说了……赶紧拿着你的律师费走人……”
只听得端木杨爽朗的笑声：“陈俊伟，你的表现有些反常哟……喂，老兄，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小家碧玉感兴趣了？是不是对大家闺秀失望之后做的无奈之举？我告诉你，你这么一脚踩好几只船，小心我家那两位利害的小姐生吞活剥了你……”
她心里微微一动，然而空气里水仙花的香味越来越浓了，渐渐地混扰了她的思绪，就那么站在窗前看着太阳底下空荡荡的厂区，怔怔地出了神。
她的工作突然加重了，因为需要将所有与那家建筑公司的来往帐目都整理出来，分门别类，供那位端木律师参考。本来她就不太会做EXCELL文件，可又不敢声张，因为那位端木律师工作起来，样子有些严肃，严肃地有些可怕，可怕地让她有些如履薄冰。
为了解释那些帐目上的情况，她一次又一次被叫进总经理办公室里去，本来就不太善于表达，怯怯地坐在一旁，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直到有一次陈俊伟出去接电话了，端木杨仿佛在看着桌上的材料，却突然问她：“我很可怕吗？”
她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一会儿的功夫，陈俊伟回来了，“你们怎么了？端木杨，你在傻笑什么？我怎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呢？”
端木杨撂下了手里的笔，果然在嘴角上泛起从容的微笑，“陈俊伟，就现有的材料分析，这次官司的胜算至少有八成以上……对方现在压根就没有竣工验收手续，也没有进行决算，就冒冒然地起诉，我看他们恐怕要血本无归了……”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其实……工程已经竣工验收了……之前公司的王总却以工程有质量问题一直拖欠人家工程款……这事都已经一年多了……苦的还是那些那些施工工人，离乡背井辛辛苦苦地干了整整一年，却因为包工头拿不到工程款也跟着拿不到工资……这眼看着就要到过年的时间了……”
会议室里洋洋得意的空气似乎滞了一滞，那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却又不约而同地又向她望了过来，许是诧异，许是感叹……也许还有别的……她只是意识到，也许是自己讲错话了。
几天以后，起诉的那家建筑公司竟然撤诉了，被查封的银行帐户也解冻了，只被法院划走了拖欠工程款的本金，据说建筑公司对于逾期付款的高额违约金及其他损失都放弃了。
她是第一个接到了银行方面打来的电话，也是有些兴奋的，立刻向王主管做了汇报。王主管正在认认真真地做着财务分析，愣了一下，“真的吗？想不到……还真的有两下子。”
也不知道“有两下子”的是陈俊伟，还是端木杨？
正说话的功夫，李会计从外面进来，“王主管，咱们一起去趟银行吧……信贷处的赵处让咱们去谈一下贷款展期的事……噢，好象有两笔贷款已经批下来了，马上就可以到帐了……”
人家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可现在却是好事接连不断地到来，估计年底的奖金也有些指望了。
下班的时候，她忙着和仓库保管核对库存帐，走地有些晚。天色已经黑了，照例和门卫上的刘大爷打了招呼，就有一辆车从身边经过，却在马路边停了下来，滑下了半边车窗，“刘玉兰，你是去上课吗？不如我送你去吧！”
她看着那张重返红尘俗世里的脸孔，与白天里见到的那个平易近人的孔雀蓝，简直判若两人。许是那车子太过高级了，使得那原本不过是身在隔壁的人，却仿佛横亘着天堑银河，那样迢迢的漫长路途，也许永远都到不了彼岸，因为白天见但的一切不过是太虚幻境，黑夜来临时，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迟疑了半晌，她还是走了过去，拉开了车门，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因为心里很清楚，多说无益，他自然还是到学校门口去等端木晴。
两个人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经过一间肯德基，她突然道：“麻烦你能不能停一下……”他愣了一下，还是停下来等她，打开了广播，听着主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她却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那种特有的有些腻人的香味充斥在狭小的车厢里，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说什么，重新发动了车子，驶了出去。
有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是许多年前流行的一首老歌，然而演唱者却换成了梁静茹。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
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
心中满是悔恨
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
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
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
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两个人都是微微地一怔，竟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不过是那一句，“你爱了不该爱的人”……明明知道，却为何还要执迷不悔？
幸而转了一个弯就到学校了，他依旧将车子停在梧桐树下。她下了车走出好几步了，却又突然折返了回来，敲了敲车窗，将大大小小的袋子递了进来，“等人是件吃苦的事情，还是吃饱喝足了等吧。”
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却来不及拒绝了，因为她急匆匆地说完了这些话以后，便又急匆匆地跑进校园里去了。
那股特有的香味又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一旁的路灯凝聚成一个灿烂的光环投映在漆黑的车窗上，好象日全食后慢慢放晴的那一刻，全世界的希望，都积聚在那一点上，马上就会跳跃而出的光华灿烂。
自那一天起，陈俊伟又开始等在学校门口了，端木晴总不能时时将她当作挡箭牌，难免言语上就有些激烈，可是陈俊伟却总是默默地忍受下来，她每每看着那样挺拔的身躯仿佛岩石一般的僵硬在风中，心中就有些不忍，端木晴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步呢？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问他：“明知道没有结果，又是何必呢？”
他沉浸在黑暗之中有些凄凉的侧影，却滑翔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是为了我自己……这样至少可以天天见她一面……我知道她也很辛苦……所以不论她怎么对我，我也都要忍受下来，谁让我在留学回来之后，才发现了她的存在……我不想一错再错……我也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来面对所有的困难，况且总是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的……为了她，我愿意忍耐……”
所以，他每天下班以后在厂子对面的马路边等她，载她一起到学校去，然后再等她和端木晴出来，分别送她们回去，不过籍由着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见端木晴一面……
真的有那么爱吗？
或许端木晴也是爱的吧？否则，也不会任由他这样，尽管始终不肯假以颜色的，可心底未必不是没有一点感动的吧？只是碍于曾经是姐姐未婚夫这一层障碍，才拘泥那道德还是亲情的束缚里，无法自拔？
爱情是一门很奇特的学问，她根本还没有任何经验，其实也不过是无端揣测。
原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端木晴所爱的，另有其人。
圣诞节那天晚上没有课，她走出厂子，看见他还等在马路对面，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了敲车窗，“那个……今天没有课，我不去学校了……”他却还是打开车门，“去哪儿？我送你。”她站在那里，突然有一点心酸，半晌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坐公车回家去也是一样的……你还是忙你的吧……”
其实这样说，已经是到她的极限了，按照她温婉的性子，是不惯于给人难堪的。因为曾经历过，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了。街道上车流熙攘，滟滟的红光连绵不断，放眼望去，却独有那街角半空处的一点绿意，烁烁地闪动着，禁不住让人的心也一下一下地跳跃着，恍惚着走到了近前，那绿意突然消失不见了，汹涌的车流渐渐地静止了，另有旁边一条街道上的车流缓缓地起动了。
在那交错来去的灯海车流里，她只觉出自己的孤单与寂寞。
突然，有一辆车在面前停了下来，原来还是他！
她的心跳渐渐有些紊乱起来，却还是傻傻地流露着迷惘的神情，直到他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走吧，我送你回去。”她微微有些抗拒，却还是被他拉进车里去，只说了一句话，她就明白了一切。
他低声道：“一起去稻香村吧……她……他们……现在都在那里……”
如今，她也成了他的挡箭牌。
稻香村是位于城中最高档百货公司的地下一层，店堂之内的家具一色的都是用的胡桃木，淡褐色围边沙发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卡座，上面悬着米黄的绢纱灯笼，隐隐约约透出绯红的光，影影绰绰，流动着华丽的浪。仿佛有一只红烛在里面已经燃到尽头，其实不过是小小的灯泡，忽明忽暗，映地那暗沉沉的胡桃木上，波光潋滟。
领班小姐仿佛是认识的，一路引着走到了走廊尽头，那里用垒着半高的雕花胡桃木挡板，自成一方天地，但是透过那壮丽的牡丹花卉，外面的世界，却又看地清清楚楚。挑开桃红的描金绣云卷帘，里面齐聚一桌，已经坐着了几个人。
她只认得那一位端木律师，另有一个有些脸色有些冷峻的年轻人，再往沙发的那一边，坐着三位莺莺燕燕，妖娆艳丽，团花锦簇一般地排开，蔚为壮观。
他的眉峰一蹙，“端木杨，你搞什么鬼？”
端木杨显然也没想到他并不是孤身前来，仿佛怔了一怔，旋即笑道：“是徐军想起……”说着说着，眼睛不由得瞟向沙发对面坐的的那脸色冷冷的年轻人，突然话峰一转，“哈哈”一笑，又道：“还不是李光，圣诞节热闹的时候，他却偏偏清心寡欲地非要来喝粥，我有什么办法……咦，这不是漂亮的出纳小姐吗？我们又见面了……”
她只得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却并没有坐下的意思，只希望他能尽快地离开。不想端木杨已经站起身来，而且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从一旁疾步走上来大力拍向他的肩膀，“老兄，你被下放到穷乡僻壤的地方修身养性去了，连兄弟们也都不理了。几次叫你喝酒，你都推三阻四的，今天要不是端木杨以他妹妹的名义诳你来，还真的请不动你……今天可得你买单……来，端木杨，徐军，来……来……先把他按倒再说……”
大约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被生生地按在沙发上，苦笑着却没有恼火的意思。
那个仿佛是叫徐军的年轻人，却只是淡淡地笑着，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端木杨回身来向她做了一个手势，“请坐吧，我看你，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她似乎被看透了心事，却不好再扭捏作态，只得占据了最靠外的一点小地方，那端木杨却毫不客气地大手一挥，“怎么能让小姐坐在这么委屈的位置上？来，往里请……我守外……”就这样，她和他被两个人分别堵在了里面，再想跑路，已经很难了。
服务员小姐齐刷刷地递上几本装桢精美的菜牌，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只是老实地坐在一边喝着茶。圆圆的雪白细瓷罗汗杯上，轻描几只清矍的瘦竹，虽然有些若不禁风的单薄，却从那稀疏之中笔直挺立着，仿佛也是有几分傲骨的。杯中绿波荡漾，有几片茶叶低徊婉转，慢慢地泛出清香，喝进嘴里，却是说不出的清涩，然而舌底却萦绕着令人回味的醇香，沁人心脾。
“你想吃点什么？”
目光里有一本餐牌被摊了开来，坐在一旁的端木杨低声道：“你想吃点什么？别那么斯文地总是喝茶……”她的脸上一热，一点点地红晕从雪白的耳廓底下渐渐地泛了上来，犹如玛瑙一般莹润，端木杨也是一怔，“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也算见了几面了，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当然不可能知道！
其实如果知道，她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太一样了呢？
她的心里剧烈地跳动着，表面上却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翻阅着那菜牌，哇，这里的东西竟然这么贵！十几种粥，最便宜的一种两人份的鲍鱼粥也要三百九十八元，一碟蔬菜沙拉就要一百六十八元……这是吃饭，还是宰人？然而，她突然嫣然一笑，“我叫刘玉兰……”
端木杨略一沉吟，也是微微一笑，“这个名字倒是清雅……人如其名呀……”
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她的名字，评价她。
菜上地很快，酒也上地很多，那种小瓶啤酒已经提了两箱过来放在桌边，对面的那个叫李光的人，大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连带着一旁的徐军，在一旁冷嘲热讽着。陈俊伟一向都是斯文沉稳的，不知为什么就架不住那左右开弓，接连被灌了几杯下去。其他的女孩子，都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热闹。
端木杨也给她倒了一杯，“你甭理他们两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们一向胡闹惯了的……”她急忙推辞着，“我不会喝酒……”端木杨的眼角堆笑，“现在还有不会喝酒的女孩子？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说完，又向桌对面喊了过去，“陈俊伟，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带出来的女孩子，都是这么不给面子吗？”
陈俊伟在对面已经自顾不暇了，不单是李光徐军，其余的三个女孩子也是轮番上阵，他似乎是很不胜酒力的，脸涨地通红。
可她却是立场很坚定的，只是淡淡地笑着，喝着清茶。端木杨冷眼旁观着，突然道：“你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来趟这淌混水呢？”她方笑道：“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端木杨在那满座喧嚣之中，仿佛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向沙发后面倚去，把玩着酒杯，“那是个迟钝的家伙，早干什么去了？等到和端木娇订婚以后才清醒过来……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象我们这样人家里的人，是没有自由的，不可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陈俊伟他那个家伙，从小就有些傻乎乎的，还以为只要坚持，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其实两家的家长早就已经有了共识，他是跳不出这个牢笼去的。”
她早就应当知道，陈俊伟的背景绝不是那么简单。到厂子里来担任一把手，却被称之为“下放”，他究竟是谁？她并不是乐于八卦的人，来来回回那几个小道消息都从李静那里听来的，可是李静去参加培训去了，她就也成了井底之蛙，闭塞地只剩下了财务室里的那一堆阿拉伯数字。
可是身边这个态度慵懒闲散的人，却好象什么都知道……刚刚那一句“趟混水”，究竟含义何在？
她端起杯子来又喝了一口，才发现水已经干了，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幸而有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粥上桌来，一共点了六个品种，据说是特色中的特色。服务员小姐殷勤致意地替她先盛了一碗，小小的碗里“五味俱全”，除了虾鲍鱼海参还有一些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东西，想不到一碗碗小小的粥竟能涵盖如此多的东西，怪不得那么贵了。
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味道还真是不错。她突然想起大妈来，要是能和大妈一起来就好了，这些年家里的经济条件差了，大妈委曲求全地“舍弃”了从前的生活方式，也不是没有怨言的。她却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心中很是不安……如何才能迅速地发财致富，让大妈过上好日子呢？这原本是她最重要的生活目标。
但是，现在突然发生了一点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