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院门口，舒玉华母子三人站定，待到小丫头牵去通禀，得了允许，这才继续领着小牧往里院儿走。
才到老夫人的松香堂门口，便见着老太君身边的最亲近的屈嬷嬷迎上前来。
“老奴见过四姨奶奶，三爷，四小姐！”
屈嬷嬷上前行礼，舒玉华伸手客气的扶起，这可是老太君贴身的人，她可不敢受了这礼。
“屈嬷嬷客气了，快别多礼！”
“这便是二爷屋中的哥儿了吧，快请带进去，给老太君瞧瞧，这些日子老太君可是念的紧呢！”
面对舒玉华的客气，屈嬷嬷只是笑笑，眼神一转看到玉娃娃般的小牧，顿时便笑这让开了身子，将人往里屋引。
这些念二爷的事儿，一直就是老太太的一块心病，前些日子乍一听说，二爷没了，老太太便大病了一场，如今也才慢慢好转起来。
正好四姨奶奶带着二爷家的哥儿回来了，那哥儿只瞧了一眼，屈嬷嬷便喜欢上了，瞧那模样可真真是跟当年的二爷生的一般无二。
“老太君，快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屈嬷嬷高兴，脚步便越发的轻快起来，径直走到老太君坐所得软榻边，笑眯眯的说着。
老太君自然也是早早便得了消息的，此刻也正眼巴巴的瞧着门口进来的几人。
待老人家看到那摸矮矮的又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时，瞬间红了眼。
“我的旭儿……”
老太君迷糊着眼，低低唤道。
屈嬷嬷离得近，自然听清了老太君的呢喃，便低低的出声提醒道。
“老太君，这是二爷家的哥儿，您瞧着模样是不是跟小时候的二爷长的一模一样？”
“是，是，像极了，像极了！”
老太君浑浊的眼里溢满了泪水，眼神直直的盯着小牧，缓缓的朝他招了招手。
“孩子，过来，到老祖宗这儿来！”
小牧站在原地，脚底像是生根了一般，没有动作，只一双灵动的眼睛，瞧着面前这个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人家。
“好孩子，快去，这是你太祖母，去吧。”
舒玉华见状轻轻松伸手推了推黎牧后背。
小牧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便又停下。
舒玉华见状面色有些不大自然，只能陪笑道：“母亲您别生气，这孩子在外面儿吃了不少苦，如今才到府里怕是有些不习惯，还有些认生！”
“不打紧，不打紧，回来了就好，我可怜的孩子，遭了罪了！”
老太君闻言，却是半分怪罪也没有，只更加心疼了，眼泪控制不住便落了下来。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也是极少落泪的，可最近这半个月里，自打知道二爷没了，老太君的泪几乎都要流干了。
屈嬷嬷心疼老太太，也是眼睛红红的给老太君舒着辈。
“老太君，您可注意些身子，如今二少爷回来了，你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屈嬷嬷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小，可听在舒玉华心里便有几分不大舒服，不过那点儿心思也被她极好的压了下去。
“嬷嬷说的是，母亲您可得保重身体，如今牧儿回来，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舒玉华的话音还未落下，屋里便忽然陷入了沉寂。
众人一连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牵着自己的衣袖轻轻的给老人家拭泪，小脸上透着慢慢的认真。
刚刚还生份不已的小家伙，这会儿竟是主动给老太君擦眼泪？
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才叫骨肉亲情啊！
屈嬷嬷心里如是想着，禁不住热泪盈眶。
舒玉华素来便是八面玲珑的，瞧着这一幕，忙开口笑道。
“这孩子可真是孝顺，还是老太君您福气好，这孩子旁人怎么哄可都是不爱沾惹的，偏偏到了老太君这里不同，可见和孩子是真真和老太君亲近的。”
“好孩子，好孩子……”
老太君心里高兴伸手，便想将小牧抱进怀里一同坐到榻上来。
无奈人老了，力气也不够了，提了一下愣是没提动，屈嬷嬷正要上前帮忙，就看小牧十分自觉的爬上了老夫人的软榻，而后规规矩矩的依偎在老夫人身边。
那小模样看的直叫人鼻子酸的厉害，老太君干脆一把将小家伙搂在怀里，泪水却是忍不住再次滚落下来。
小牧抬手轻轻的给老人家擦着，眼里原本的那份灵动，渐渐被忧伤所替代。
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个老人家哭的样子，他莫名想起了娘亲。
那个早已经渐渐远去，已经开始慢慢模糊的身影，忽然一下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记得他四岁那年，娘亲去世前，也是那样红着眼，流着泪，朝着他伸出手。
可大家都不许他靠近娘亲，那时他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不许他靠近娘亲，他很想要娘亲抱抱，很想！
可是从那以后，他便再没了娘，不久后，爹爹也没了，只有他和阿姐……
想着想着，小牧也觉得鼻子好酸好酸，眼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落下。
可是想到暮云哥哥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便又生生将那快要落下的收了回去。
“老太君快别了，二少爷好不容易才回来，咱可别吓着二少爷。”
屈嬷嬷心疼老太君，怕老人家悲伤太过，再次劝道。
“人老了，倒是跟着小孩子一样，有些控制不住了，不哭了，不哭了，可别吓坏了我的乖孙哟！”
闻言老太君，终于是收住了眼泪，笑着松开小牧。
老人家已经松弛的手掌轻轻摸在小牧脸上，温暖柔软。
小牧竟然一瞬间有了被娘亲抚摸的错觉。
“四房的，这次你能亲自跑一趟带二少爷回来，也着实辛苦了，今儿个就都留下在青松院用晚膳吧，咋那么这青松院也好久没热闹过了。”
发泄完积存多年的情绪，老太君这才转脸瞧着四房众人，缓声道。
在青松院留膳，这可是府里多年不曾有过的事儿了，上一次还是三爷中榜之时，离如今已经是五年有余。
这对四房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荣誉，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在青松院留膳的。
舒玉华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不过面上却是半分欣喜也无，反倒是一脸惶恐的跪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