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虚弱,虚弱到眨动一下眼皮都很费劲。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忍住。眼前一汪不大的温泉。有一个大木盆那般大。篝火亮光的照映着热气袅袅,一袭雪白背影出没在其中。我总是乐意偷看这美丽的一幕。
在她起身之后我又立马闭上了眼。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已经醒来。
紧接着我听到她从水里出来的声音。她走到我身边。我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气。身下垫着的黑熊皮既软和又温暖。我在等待。
终于在一阵窸窣的声音后,我偷偷睁开眼。她同往日一样穿好了衣裳,此刻背对着我坐在篝火边。
“你已经醒了吧。”她忽然淡淡道。语气平淡,不起一丝波澜,完全没有一点知道我醒来后的喜悦掺杂其中。
我莫名感到些许失落。
“对,两天前就醒了。”我有点意兴阑珊道。
沉默半晌。
“你为什么又救了我?”我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她依旧淡淡道。
“因为你喜欢我。”我调笑道。
“我可以把你丢在这里喂狼。”她淡淡道。不管说什么,她的语气总是这么平淡,但这句话却是在我心里头掀起了惊涛骇浪。把我吓得不轻,我也不敢再乱说话。
五天后。
她又替我换了药。每天一换。现在我已经能够起身活动,但也只限于轻微运动。沐浴在晨辉里,做些简单的拉伸动作,呼吸着清爽的空气。
我的心情很好。“你的药真好。”
她背对着我,“我要走了。”
我霎时一愣,望着她的背影,有些结巴道:“你,你要走了?”
她点了点头。
“哦。”我的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
雪儿·卡塔古斯离开了。她离开后,我依然坐在那一汪温泉边静静发呆。我在思考,在重整思路,回忆她对我的那一记“绝杀”。
如果不是她最后发了仁慈,我早已经见了阎王。她的一击让我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明白了这点,我不禁责备自己,甚至想起了以前:处在没有任何帮助时期的萧云,八年里每天练功从不间断。可自从得到“那家伙”的帮助以后,我懈怠了......
“唉。”
叹了口气,我站起身来,“人还是要靠自己。身负‘奇迹’,为何还要懒惰?”
......
旭日镇。
又过了几天,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整个人再次充满朝气和活力,只不过腹部从此多了一道疤。
我心中此刻却感到一丝丝失落。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没有因为我不在而有所延滞。
镇里的陷坑已经填好,冒险者在发现被坑以后依然照常进入地下城。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镇里因此赚了好大一笔钱。镇卫军的生活水平因此提升了一截,大家都来看望了我,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反正所有的东西都在前进。包括席恩·波顿。
他如今已经彻底接手了旭日镇。利奥纳多从代理镇长的职务退了下来,变得和往日一样清闲。
奇怪的是席恩·波顿也好似变了一个人,和传闻中完全不同。他现在天天蹲在办公室里,不知在干什么。而我竟觉得他有些勤奋。
连熟知他恶劣事迹的布莱恩,在过了一段日子后对他的感官也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甚至他最近替席恩·波顿争辩过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是怎么个意思?
“席恩·波顿真的变了吗?他真的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恶鬼’了吗?还是,他在‘扮猪吃老虎’?”夜色渐深,站在镇长府大门口,望着六楼上镇长室里明亮的灯光,我脑中思绪纷飞。
我此刻还有另外一点担心。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从他身边的那几个护卫的谈话中隐隐得知:席恩·波顿背后还有一名守卫者。
这不禁让我担心起雪儿来。她会不会如我猜测那般,此行的目的是刺杀席恩·波顿。席恩QB了她姐姐,因此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正确。
那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知不知道席恩的守卫者还有一个隐藏在暗中?
“我怎么会忽然担心起她来?”我不由得蹙起眉头,并晃动脑子,试图将脑中关于她雪白身影的画面摇散。
可在一通努力之后发现,这不过是徒劳。你想要用力将她忘记,她反而愈发深深印在你的脑子里。
想不明白,我准备离开。
街上已经不见一个行人。现在差不多是夜里十点,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吧。
不知怎的,今夜我不想回家。
或是处在荷尔蒙暴动的年纪,一到家里我就情不自禁想对热芙做不可描述的事。但我和她事先已有约定,我不能做违背自己诺言的事。
眼不见为净。索性我转了个方向,往镇里的酒馆走去。
没走多远,“跃马酒馆”到了。这里通宵经营,我可以在这里坐上一个晚上。
走进酒馆,里面灯光不济。昏暗中零零散散还坐着一些人。看他们的穿着,这是一些失意的冒险者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我寻了个角落坐下。酒馆小厮上来询问,我要了一杯麦酒和一盘烤肉面包。我给了他两枚铜鲁玛的小费,他很高兴的离开了。
酒厮刚离开,一个穿着粗布烂衣,矮瘦的老家伙就从旁边桌上靠了过来。他醉意盎然的说道:“嗝,我能吃一块烤肉面包吗?”
“可以。”看他瘦骨嶙峋的模样,我也当是行善了。
“嗝。”老家伙打了个酒嗝,咕咚一下子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没事吧?”
“嗝,没事。”他摇摇头。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不是人类。”
“嗝,我当然不是人类,我是伟大的矮人工匠‘布辛提’。”
“伟大?”我有些好笑道:“伟大都是别人说的。一般自称伟大的都不伟大,甚至可以说是平庸。”
我没有取笑他的意思,因为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嗝,军官大人嘴下留情。”他说话的语气高了一些。但看着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于是我转换了话题。“能和我说说矮人吗?”
“嗝,矮人嘛,都是一群爱自称‘伟大’的铁匠。”接着他举着一双枯瘦的手兴奋道:“快,我的面包来了,好久没吃到烤肉面包,我都快忘了他是什么味了。”
给我上酒食的酒厮鄙弃的望着他,护着盘子向我靠过来。
“麦酒给我,烤肉面包给他。”我对酒厮说道。
酒厮望了我一眼,随后极不情愿的将烤肉面包放在了老家伙面前。老家伙当即狼吞虎咽起来。
我接过麦酒,喝了两口。味道没啤酒好一些,口感有些粗劣。
我看向老家伙:“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说的是一个伟大的工匠,那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老家伙没有说话。但他吃东西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他应该在听。”我心头想道。
于是我接着说道:“只要你以矮人氏族的名誉发誓,向我效忠,我明天就给你置办一座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