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暗了下去。
白鲤郡中傍晚热闹的场景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但离白鲤郡不远处的天马寺,在这深夜,有着异常的响动。
一群穿着麻布粗衣的人护送着三辆马车,后面拉着高耸的货物,但是被油布盖住,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每辆马车边上都配着好几个粗布短打打扮的人护送,虽然是短工的打扮,但是精明的眼神,手脚上凸起的肌肉,都显示着他们并非一般的工人。
入夜之后,天马寺的香客也散去的差不多,是以三辆运货的马车虽然有些壮观,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围观。
天马寺门口亮起的烛光,照亮了门口一大片的道路。
马车队伍却在接近门口的时候,绕开了主路,向边上的小路靠近,向天马寺的后门走去。
拉着马车的马体格健壮,一路走来竟不停地穿着粗气,倒也是一声不吭,想来身后的货物重量不低。
一行车队安静地向后门走去。
不多一会儿,在即将靠近天马寺后门的时候,后门仿佛早已有人通报了一般,门哗的一声打开,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和尚打开了门,手里拿着火把,照亮了车队首领的脸。
那车队的首领看着不过四十左右的年龄,脸上留着杂乱的胡须,看起来应该至少月半有于没有好好的清理过自己的脸。两只细长的眼睛里,却透露着精光。
首领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亮给年轻和尚,将火把往前一倾,看清令牌上的字,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将令牌踹回怀里,伸手向后一挥,整个车队便跟在他的后面,向寺里走去。不消一会,整个车队便消失在了门后。
和尚举着火把在门口又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便回到了门内,将门又关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马寺的周围安静毫无异常。但是半山路上此时却出现了一些响动,一道人影迅速离开,没有被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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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凉风透过微敞着的窗户吹了进来,粉黄色的账幔和头顶一穗一穗的流苏,被凉风吹得有些摇动。华美的云萝绸有些随意的散落在床榻上,床榻上倒着一个穿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女子,说是睡着了,恐怕是昏过去更加的贴切。
床榻边站着一个衣着整齐的男子,男子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伸手便将她发髻上的珠钗取下,扔在脚边,播散她的头发,并同时除下了她的外衫,只留下了一件里衣,随手将她的衣服扔在地上。另一只手挑起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同时转身,挑开了扎着的账幔,账幔落下,女子彻底隐在了里面,让人只隐约看见了一个轮廓而已。
男子将屋中的烛灯熄灭,只留在桌子上唯一的光源,屋内顿时黯淡了起来。
做这一切仿佛是驾轻就熟,男子非常快速地就将所有的事情做完后,才在桌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精巧的酒壶,打开喝了一口。
过了不到半注香的功夫,窗户忽的发出了“吱”的一声,桌边的男子右耳一动,头敏锐的歪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
一个黑影从窗户外闪了进来。
黑影见到桌边的男子,解开面上的黑布,对男子拱手道:“涧主,车队已经进入了天马寺内。”
秦隐此刻才完全转过身来,直接面对着进来的黑影:“若我们的情报没有错,下一批的车队应该在五日后到达天马寺,此时应该已到落枫郡,山青回来了么?”
“算他的脚程应该就这一个时辰内了,我已给他留下信号,他见到应该会马上赶到这里。”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窗边似乎猛的一阵疾风刮过,床边的流苏凌乱的飞了起来,随后又一个身影进入了房间。
“涧主。”
“事情查对的如何?”
“涧主,属下果然在落枫郡附近发现了车队,他们表面上运送的都是屋舍翻新的木材等物品,但是属下夜探车队,果然发现里面内有乾坤。”
“是什么?”
“是胄甲。”
“胄甲?”听到这两个字,秦隐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双瞳带着淡淡的灰色,此时却好似闪着火光,有些自言自语道:“难道天马寺和长公主……”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此事我知道了,我自会处理。你们两个继续盯住天马寺和长公主的一举一动。”
“是,属下告退。”
两道黑影拱手之后,又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夜色渐渐深了下去。
秦隐理了理衣衫,打开了房门,屋外的喧闹声顿时冲进了房门。
酒香气,招呼声,脂粉味充斥着整栋楼。
原来这竟是一家青楼。
秦隐将门带上,刚穿过走廊,准备下楼,一个紫色长袍的女子便眼尖发现了他,笑着走了过来,手上的扇子还轻摇着。
女子的发髻上插满了黄金镂空发簪或镶有珠玉的钗细。
“公子走得可够早的,是我们姑娘服侍的不够尽兴么?”
秦隐看了杨妈妈一眼,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了杨妈妈面前,杨妈妈看见一大锭银子眼睛顿时放出了光,嘿嘿一笑伸手拿过了银子,揣到了怀里。
“话不多,服饰的周到,自有下回再来的机会。”
“我杨妈妈行走江湖这么久,自然懂江湖的规矩。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秦隐点了点头,转身便下楼离去。
一个婢女走到了杨妈妈的边上,喊了她一声,杨妈妈好似没听到似的,摇着扇子看向秦隐离去的方向:“这看起来一定是个大客户。”
“杨妈妈。”小婢女又加大了音量喊了一声,这才把杨妈妈的注意力一下子拉了回来,一把扇子打在了小婢女的头上,“死丫头叫什么,吓我一跳,还不快去服侍姑娘梳洗,好接待下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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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隐一个踱步走出青楼,入夜时分,却也是青楼最热闹的时候,门口往来的公子哥儿不胜其数,秦隐此刻看起来就隐秘在这一群纵情声色的公子哥儿里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出了青楼的秦隐步伐有些踉跄,似乎醉酒一般向外走去,穿过旁边的一条小巷,嘈杂的声音渐渐的减弱。
确认周围并没有人之后,秦隐伸手在脖子边看似无意的一摸,一张人皮面具竟被他撕了下来,露出了与刚才完全不相似的容颜。
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扔进了小巷边上的一个水渠沟里面,污水漫过扔进去的人皮面具,好似纸张一般,人皮面具竟然破烂开来,碎成了一片一片,让人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