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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紫色的宁静星空下,长安城中的灯火也如同天上银河的群星一般亮了起来,天上十万璀璨群星,地上同样有着参差十万人家,
夜渐渐地的深了,流经长安城的各条水系的水流碰撞声成为了帝国长安城中仅有的几种声音。
八水绕长安,群星孤悬于壮丽华美的星空之上,也显现于地上的八条静谧安详的河流之中。
齐王府处在长安城西,紧邻于未央宫的地方,或者说是未央宫的一部分,自从李治成为了皇帝以后,皇帝就将未央宫位于长安城西的一部分改建成了李陵现在的家,
也就是齐王府。皇帝希望借此让天下群臣和子民们明白他们的皇帝并不是一个为了皇冠而将亲情置之脑外的人。
其实哪怕皇帝不这么做,而只是给了李陵一条生路,在后世的史书中,依然会有史官用绝妙华美的文笔叙述皇帝陛下的仁慈,
以及李陵一个八岁小孩作为皇帝时,对于帝国的危害,所以黄袍加身的禁卫军将军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拯救这个倾注了他们全部心血的帝国而已。
齐王府作为未央宫建筑群的一个部分,并没有如同皇帝所在的宣室殿一样通体由黄金与黄铜这样最能够彰显帝国与皇帝气度的材料构成,
作为一个藩王府而存在的齐王府,通体建筑风格虽然与皇帝的未央宫大同小异,但在装饰风格与内饰方面就低调了很多,齐王府使用最多的装饰物只是那些不被皇帝喜欢的大理石或是汉白玉之流。
汉白玉、大理石虽然依旧因为他们的开采困难而价格昂贵,但这种通体洁白的材料与崇尚火德而喜欢绯红色的帝国风格整体格格不入,
也就导致了这样昂贵却并不可以可以彰显帝国气派的材料,是不可能放在未央宫的构建上。
但李陵在若干年前看过蔚凌家的观宛亭后就喜欢上了这种材料和这种建筑风格,齐王府也就慢慢成为了未央宫中最具异域风情的建筑了。
……
“四月的寒夜中,火锅这样子既可以温暖身体又可以联络感情的东西才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齐王府众人围坐在一张宽大的圆桌旁边,桌子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火锅,铜质火锅中间的烟囱里放满了正在燃烧的木炭,
上等的果木经过多道工序以后,变成了着些散发着果木香味的木炭,又经过了多次轮转,在火锅中间的烟囱中用自己带着果木香味的身体保证着火锅的沸腾。
赵姑娘坐在李陵的身旁,白天找到李陵的时候就已经是日落时间了,所以齐王殿下用来欢迎赵姑娘回京视察齐王府的欢迎宴会就被放在了群星初现的晚上了。
“嘿,赵芸,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快猜一猜啊。”
李陵打了响指,仆人立即送来了一个藏在红布下面的盘子,仆人微微倾斜,将那个盘子倾斜着转向了赵姑娘的视线。
李陵脸上满是欢欣雀跃的表情以及自从赵姑娘走后就很久没有出现的笑容。
“嗯,这是一种长条状的,带着海腥味的物产,大概是来自齐国的特产,特意进献给齐王殿下的吧。”
赵姑娘站起身来,贴着那个盘子,用手扇了扇风,随后睁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告诉李陵他的猜测。
“没错,这可是来自蓬莱仙岛的螃蟹腿,我的封国内有一艘渔船竟然误入了蓬莱仙岛,
然后最神奇的还是,他们一网下去,就在海里捞起了这么大的螃蟹,这些螃蟹一到临淄就吸引了整个临淄城的人都去看热闹,
临淄城的国相当场就用重金将这些螃蟹全部买了下来,一共十只,七只送到了皇帝叔叔那里,还有三只全部在这里。”
李陵也兴奋的站起身来,站在赵姑娘的身边,将那块一直盖在螃蟹上边的红布取了下来。
“三只螃蟹就只有这些吗?”
赵姑娘看着那盘只能说是勉强装满一半的盘子,歪了歪头。
“不对啊,这里一共也只有七只蟹腿啊,怎么会有三只螃蟹的量呢?你又想骗我吗?”
赵姑娘仔细数了数盘子里的蟹腿数量,盘子中一共摆放着七条蟹腿,七条蟹腿之间的摆放还隐约呈现出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嗨,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我本来准备用这些螃蟹来给你送行的,可谁知道你居然背着青钢剑翻墙就跑了,
唉,我堂堂的齐王府竟然还留不住你一顿饭的功夫,我就只能把这些螃蟹一直养着了,这些螃蟹大概是出身蓬莱仙岛特别精贵的缘故吧,他们在我这齐王府就一直断腿。
不过说实话,我都准备在厨房旁边挖一个专门用来养螃蟹的池子,让这些螃蟹在里面繁衍生息,这样等你回来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吃螃蟹。
不过你能这么快回来,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还好,这些螃蟹虽然只剩下了七条腿,但我们终究还是一起吃上了螃蟹。”
李陵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显然赵姑娘深夜翻墙出逃的事情在他心里依然是一个结。
“……”
赵姑娘也没有开口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后就突然抱住了李陵。
“谢谢你,我不会再翻墙逃走了,我保证。”
赵姑娘声音微微弱弱的像一只被主人抱在怀里的小猫咪一样。
“你们俩还吃不吃啊?”
赵姑娘抱住李陵有一回以后,赵毅熟悉而略带笑意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温情时刻。
“啊,叔父”
赵姑娘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咪一样,听到赵毅的声音以后,就立即红着脸松开了李陵并一步跳了很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座的所有人看着赵姑娘红的如同燃烧的木炭一样的脸蛋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那天,漫天群星如洗,银河如炼,十万颗璀璨夺目不可一世的星星见证了地上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群星与那些忠心追随齐王殿下二十多年的老伙计们一起见证了李陵与赵姑娘失而复得的温情一幕,这一刻,群星之下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他们所应得的人间温暖。
……
天上的群星在如同铅幕般笼罩世界的黑夜中熠熠生辉,地上的人间璀璨,烧的火红的木炭在火锅中散发着果木清香,围绕着桌边的人同时谱写着人间百味与万家烟火,天上群星与地上凡人共同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在三关九塞的时候,好像也吃到过这样的螃蟹呢。”
赵姑娘举着一只硕大无朋的蟹腿小脸红彤彤的,喝了两杯浅淡米酒后的她,脸色通红如同秋天刚刚挂霜的柿子般可爱诱人。
“真的吗?国相在信里还特别说了这是只有在蓬莱仙岛才能吃到的仙家特产呢!这个不懂吃食的老板固肯定是被人骗了。”
李陵没有怀疑赵姑娘的话,他拿着那条比他脸还大的蟹腿,笑骂着万里之外的齐国国相自己的师傅田纲。
“你不要这么说嘛,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八十多了,还不辞辛劳的为你管理齐国的封地,
甚至奔波万里给你将这蓬莱仙蟹送到了长安来,师傅他老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赵姑娘听着李陵的话,没有喝酒的情况下,脸蛋也越来越红了,她挥舞着自己的小手,想要打断李陵的话,却没有发现李陵拧起的眉毛下掩藏着的笑意与惬意。
“芸儿,你是怎么在三关九塞前线吃到这蓬莱的仙家螃蟹的?要知道皇帝陛下也才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吃食呢。”
赵毅看着捂着嘴的李陵,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赵芸小姑娘,小姑娘的脸色刚刚被李陵逗弄的很红。
“我队伍中有一个来自齐国的人,来参军的时候就带着一车这样的螃蟹呢,听说他是临海人,因为家里太穷就跑出去参军了,希望用匈奴人的人头给自己换一个前程的,我后来啊,还听说他婆娘和小孩在他参军前就跟一个长安城的富商跑了呢。”
赵姑娘眼中的笑意停滞了,她放下了手里的蟹腿,转头看着窗外的星空发呆。
“后来呢?”
李陵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只在赵姑娘脸上见到过一次这样的表情,那次赵姑娘哭了很久,也让齐王府阴雨连绵了很久。
“他死了,为我挡了匈奴人射雕手的两支箭,直插心脏,他没有受到一点痛苦,可惜的是我还没有杀掉那个射雕手,为他报仇呢。”
赵姑娘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串军中的名牌,翻看了几片,指着其中一片被血迹染成黑色的名牌说。
“这些都是你的战友嘛?”
推杯换盏的热闹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啊,他们都是在我的指挥下战死的,我对他们有责任。”
赵姑娘看着那些被自己串成一串的名牌,三关九塞的岁月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死去战友的音容笑貌以及恐怖的战争厮杀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他们为国尽忠,我们也应该照顾他们的遗孀,明天我陪你去找那些战死者的家属吧。”
李陵将赵姑娘的脑袋转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后,赵姑娘的脸色又一次红的如同燃烧的木炭了。
……
初平四年春,昭帝后赵氏芸归于长安,帝喜不自胜,然后笑颜不开,帝问其故。
后乃曰:故人身死为我,何颜为笑?
帝曰:愿倾国以报殊恩。
《旧赵书,皇后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