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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卡西莫多 温暖的手

程朗打电话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刚刚看完第十九遍《甜蜜蜜》,还沉浸在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慨中。地下扔满了一大堆感慨过后花朵一样的纸巾。程朗说,我现在已经到法兰西了。我说,祝贺祝贺,法兰西国美女如云,回来的时候带一两个给我们养养眼。程朗说,我可没那本事。在中国我连你都没拿下,还指望什么法兰西艳遇。我突发奇想地说,程朗,如果你在法国的某个街道上,突然看见了我,你会怎么做?程朗说,那是不可能的,我才不做这种没有可能的假设。这个猪头,永远不会在我准备抒发浪漫的时候配合一下,我恨他!但是还是不死心。我说,万一你真的在某个街头碰见我了呢?程朗想了很久,说,万一真的遇见你了,那我还如何遭遇法国美人?我“砰”地一下把电话给挂掉了。

有一种人,本来你对他是有一些好感的,但是,他总是能在你热情将要燃烧的时候,突然像冰山一样压下来,令你窒息又憋气,恨不能把他杀掉以解心头之恨,程朗就是这样一种男人。我们认识差不多两年了,从他刚进公司瞄上我到现在他升职为部门经理,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处于尴尬的暧昧状态——外人眼里我们是打情骂俏的情侣,其实我和他之间,比蓝天白云还纯洁。戈非就不一样,总是能在我寂寞无聊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在每天的清晨,送来诱人的玫瑰。可是我老妈说,戈非这种男子不可靠,懂得哄女孩子开心的男子都不可靠。这是什么理论,难道每天对着程朗这种后知后觉的家伙,才可靠?趁程朗这次法国出差,我决定结束和戈非的长跑。毕竟,我已经25岁,时光一流转,我的资本就慢慢地消磨掉了,我可不想把大好青春浪费在程朗身上。

不过奇怪得很,自从程朗去了法国之后,他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经常会在莫名其妙的时间打来国际长途,询问我吃饭了吗。我说,程朗同志,你钱多得是不是没处花了?要是真的没处花了,赶快捐献给希望工程,说不定还能登上什么杂志,或者弄个名誉校长当当。程朗说,喂,尤琪,拜托你不要那么现实好不好?我现在是在法国耶!满街都开满鲜花,满眼都是恩爱情侣,我发现你这人算是废了,一看就是黄脸婆预备役。我不以为然地说,哼,黄脸婆有什么不好?你找你的梦中情人去吧!程朗说,你别激我,一发火我就真抛弃你,找一个浪漫妞,到时候别哭天喊地就行。我说,那你放心,本小姐的FANS从这里排队,基本上可以排到长城去,你安心地抛弃我去找你的法国浪漫妞吧,别把你的美丽人生毁在我这未来的黄脸婆手里,拜拜!!!刚挂了电话,玫瑰就送了上来,里面附了一张卡,上面有我最喜欢的席慕容的诗,不用问,就是戈非送来的,我不由得心花怒放。

下班之后,看见戈非西装革履地等在楼下,我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戈非说,琪琪,你今天真漂亮!我高兴起来,戈非带我去漂亮的西餐馆去吃饭,席间还点了一首小提琴曲送给我,当悠扬的乐曲在我们的四周萦绕的时候,我确定自己应该选择的人,应该是能时刻令我感觉良好的戈非。我想,如果此刻他向我求婚的话,我一定马上点头应诺。吃完晚餐,我们到郊外去吹风,迎着凉爽的风,戈非把我拥入怀中,深情款款地说:“琪琪,我会永远爱你的。”正当我沉浸在幸福里也要说出同样的话的时候,走过来一个蹒跚的老人,伸着枯干的手,向我们这对幸福的人儿乞讨。我正要翻开钱包找一张零钱给他,戈非突然厉声地说:“走开,走开!”那个可怜的老人可能受惯了他人的训斥,低头不语颤巍巍地走远了。我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说不明白的辛酸,记得程朗总会在我傻乎乎地掏钱给人家的时候微笑着说,没想到你这黑口的女子,还有一颗金子般闪亮的心。戈非想继续缠绵,我却失去了配合的心情。

我说我有点不太舒服,我们回去吧。戈非面上微露不悦,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文尔雅,送我回了家。回去之后我怎么样也睡不着,反复地想起程朗的种种好处,上线准备收他给我的E-MAIL,可是信箱里空空的,OICQ上面也没有任何留言。可恨这家伙,在这样的时刻,怎么不打电话来“骚扰”我了?哼,不打拉倒,我也绝对不能给他任何我想念他的讯息,不能把他惯坏!我关上灯,准备睡觉,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时候电话响了!嘿,这小子,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洋洋得意地慢慢拿起电话,准备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腔调和程朗说话,突然传来的是戈非的声音,居然心里有点失望。戈非说,琪琪,这个周末,来我家里吃饭吧,我妈妈想见见你。我有点犹豫,说,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如此紧张的程度吧?戈非说,琪琪,我是认真的,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是郑重的。无论如何,这样的话足以满足我小女人的虚荣心,我立刻忘记了郊外的乞丐事件,一口答应了下来。

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程朗的消息了,我有点坐立不安。这家伙,在玩什么把戏?忍耐不住,给他发了一封E-MAIL,酸溜溜地说:程朗,最近怎么失去了行踪?是不是泡上了法国美人?要是真的泡上了,就索性不要回来了嘛!发送出去之后,我冲电脑做了个鬼脸,心想,活该你程朗不知道珍惜我,我要去见戈非的妈妈了!周末,我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准备见戈非的家人。老妈旁敲侧击地说,别太积极表现了,好像自己嫁不出去似的。我说,第一次见面,要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嘛!老妈说,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油嘴滑舌的小子?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说,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啊!戈非电话催促,我手忙脚乱地抓起包就跑出去。老妈生气地说,他为什么不来接你?还要你自己过去?到了戈非家之后,看见了两张扑克脸。戈非拉着我的手,说,爸爸妈妈,这个就是琪琪。我很有礼貌地笑着说,伯父伯母好!两张扑克脸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我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发上,随便谈了一些家长里短之后,他们便去做饭了。

我无聊得很,随后打开电脑,玩起了扑克牌,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于是又掩住嘴贼笑了几下。打开信箱,发现程朗给我回信了,信很简短,大概的意思是说,谢谢我的美丽祝福,他在法国邂逅了一个叫蒙娜丽莎的女人,现在正在浪漫之都进行着浪漫的恋爱,劝我想开点,人生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我气急败坏,这个程朗,行动够快的。我回信说,你别担心我,我现在正在见我未来的公婆呢!你这个该死的卡西莫多!顺便把戈非的电脑上自动弹出来的OICQ号码记了下来。吃饭期间,戈非的爸爸开始讲述中国革命史,中间穿插着戈非的妈妈讲的外国革命史,我几乎昏昏欲睡。天知道我最害怕听别人讲课,可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做认真聆听状,还要根据中间的发展配合着。一顿饭吃下来,我几乎累死!回家的路上,电话响了,居然是久违的程朗,他在那边气冲冲地说,尤琪!你居然背着我去和别的男人约会!我说,喂,程朗同志,你搞清楚,我什么时候背着你了?我是正大光明地和别人约会啊!程朗说,你厉害!我说,哪里有你厉害?话不投机,再扣电话,我愤怒不已。

回到家之后,我上了线,准备好了大批的恶言毒语,准备把程朗给大骂一通,突然想起来我还记下了戈非的OICQ号码,心想,先把戈非加上再说吧。看来戈非很快就到了家里,他马上通过了验证,并且把我也加为好友。他发来的第一句话是:美女,漫漫长夜,寂寞深深,何不倾谈一番?我在这边笑起来。戈非还不知道这边的人,就是我呢!我要逗逗他。于是我说,我们谈点什么呢?戈非说,谈什么都不如谈恋爱好。我说,你多大了?还没有谈恋爱?戈非说,哎,也不是没有谈过,有过几次失败的教训,现在对爱情,真的是不能随便碰触了。原来这个家伙,在网络上扮演容易受伤的男人,来泡小女孩?!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过还有点不甘心,说,如果我愿意抚平你的创伤,你愿意爱我吗?戈飞急切地说,当然!美女,我们马上开始一段浪漫的爱情吧!我看得明明白白了,忍不住哼了一声。说,这样吧,我们马上见面吧,你到泉城路的肯德基门口等我,我穿一件白色的长裙。戈非说,好,一言为定。他下了线,一定去准备甜美的约会去了。

我突然想起老妈的话,果然,懂得哄女孩的男人,都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我再次想起了程朗的种种好处,他永远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他最最讨厌网上聊天……第二天一早,我被程朗给抓醒,我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以为是在做梦,可是程朗掐着我的脖子问: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去见未来的公婆了?我连连咳嗽说,程朗,你疯了?你不是在法兰西的吗?废话!我再不回来,你恐怕连小孩都生出来了!程朗大喊大叫。我反过来掐他的脖子说,是谁在法国爱上蒙娜丽莎的?是谁说我是黄脸婆预备役的?程朗说,我也没说我不喜欢黄脸婆啊!我抓住他的话尾说,你是说,你喜欢我?他的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可没这么说啊,是你自己说的!我说,那么,你的蒙娜丽莎是怎么回事?程朗说,哪里来的什么蒙娜丽莎?如果我不是这么说的话,你会吃醋成那样子吗?你会承认你喜欢我吗?都不知道你的面子怎么那么值钱,就不肯多说一句!谁吃醋了?是你吃醋!你听说我要跟别人结婚,马上飞回来了。你就是喜欢我在先。

程朗被我气得脸色煞白,说,OK,算我喜欢你,行了吧?现在我回来了,你别想再去见谁的妈妈,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做我的黄脸婆!想得美!我嘴上气哼哼地,不过心花怒放起来,这小子,终于承认他爱我了。下班之后,戈非一脸疲惫地等在那里。看见我之后,马上绽放出一个花朵一样的微笑。我说,怎么眼圈发黑,昨晚去了哪里?戈非有点尴尬地说,昨晚朋友出了点事,找我去帮忙。我冷笑一下说,是吗?出了点事?请你帮忙?戈非赶快岔开话题说,对了,昨天你走后,我爸爸妈妈说了很多,说希望你以后学会做饭,学会洗碗,还有,希望你穿长裙子……我打断他说,是白色长裙吗?他愕然地看着我,这时候,程朗也出来了,我微笑地迎过去,牵住程朗的手。戈非说,琪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继续笑着说,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还是去找那个白裙子的、会做饭、会洗碗的美女,去治疗你被爱情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心灵吧!在戈非的瞠目结舌中,我和程朗风一样离开,程朗紧紧拉着我的手说,我相信,我那几百枝玫瑰,不会白送的。原来天天早上的浪漫的玫瑰,是程朗所送!我才是后知后觉的人!我紧紧握着这个该死的卡西莫多的温暖的手,我希望我握住的,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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