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我单方面做出的承诺,洛夜。”
“你非常有说服力。”
“而你则让我倍感亲切。”她轻松地笑了,“当然了,有些事情我的确需要了解,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怎么会在他们的队伍里。”
洛夜望着她的脸好一会儿。“青竹山脉的原住民饮茶,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已经是我的老朋友了。在云阁对我下手之后,他发现了我。你的盟友所憎恨的青竹派收容了我,治愈了我。”
“你很有原则,这是个奇妙的品质,也是我很看重的品质。”她把杯子放在一旁,把手垂在跪坐的膝盖上,“只要你肯加入我们,愿意同我们精诚合作,我就会释放你的伙伴。”
“并且不会像对待其他囚徒那样,刚一放人就派杀手尾随?”
“有我们在这里为他们的安全讨价还价,就不会有人追杀他们。”她抬起一只手,“但是,容我重申,这件事的决定权始终在我手中。你的同伴会很自在,他们享受不到我提供给你的奢侈,但至少会足够自在。”她笑着继续说道,“然后,明天你就可以亲
眼看到,与我的合作可以为我们带来什么。一旦你目睹了一切,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的提议是最慷慨,也是最值得慎重考虑的。”
他们的话题逐渐转变成了项碎的俗事。洛夜确信,只要他愿意,卡拉就会和自己同床共枕。她会把亲密行为看作是促成合作的方法。
但是,很可惜,这只在智力低下的人身上才会起作用。
她没有把洛夜当作傻瓜,所以她明白,若是洛夜轻易就提出同床,那只是在假装自已易受摆布。她不会因此信任他。
另一方面,克制情感让洛夜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一些主动权。
也许她非常能干,但同时她也明显地迷恋着他。她尽其所能为此次合作营造着完美的气氛,其实只是简单地想证明自己对沃金的信任。
他可以利用这点,无论自己对她的邀约会给出何种回应。
他们促膝长谈,困乏之后就在露天庭院中各自睡去。当第一缕晨光划破黑暗之时,洛夜醒了过来。他没有休息好,不过倒也没感到疲倦。
绷紧的神经生出能量,弥补了睡眠的不足。
用毕熏鲫鱼和甜年糕搭配的简单早点,仆人们再一次服待他们洗漱穿衣。
“睡的怎么样,洛夜。”高琳只有在和洛夜谈话时才会露出笑容,“有没有好好思考合作的事。”
“还好,至少没有做噩梦。至于合作当然是全听你的,我相信你的判断。”洛夜不认为自己在说谎,至少前半句不是。
“走,我带你去迎接怀南剑派掌门,他其实在这里已经五天了,在一个洞穴里。今天是他修炼完毕的时候。”
洛夜还真想见到一下这个让高琳恐惧的人,但是在这之前还是要尽量套她的话,“那掌门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这个……”高琳转了转眼睛,对洛夜轻声说道:“掌门才不会管这种事,并且他几乎一直在修炼。一旦不修炼他就会被自己练习的武功反噬。”
洛夜感觉到自己打探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继续打探道:“”“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跟我来就行。”
然后他们便跨上坐骑,掉头向着西南方向驰去。高琳一言不发。她的骑术相当不错,劲风拨动了她的长发和斗篷,看起来是如此雍容华贵。
此情此景,洛夜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有那么一分动容。
高琳知道自己堕落得有多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重现往昔的荣光,会让一个人从内而外被恐惧吞噬。
他们绕着山脚驶过一座伛偻的高峰,来到了一片荒凉废墟前。这里显然不是因遗弃而自然形成的。很久以前,这里就毁在了战乱之下。
尽管气候的变迁洗去了血迹和烟尘,尽管金色的植物掩藏了尸骨和残骸,但那座被打碎的拱门还是清晰地昭示着暴力曾经来过。
他们走上了穿过山脉的道路,虽然天色昏暗、满目疮痍,但青竹山脉的威仪还是让这个地方显得十分壮丽。
他们一路前行,来到了半山腰处一个被粗暴凿开的宽大洞穴面前,往里窥视,可以见到一座建在青铜底座上的灰白色雄伟雕像。
卡拉和沃金没有进人洞穴。远处,一支游行的队伍正以庄严的步伐向他们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怀南剑派的队伍,他们高举着长矛,让旌旗在顶端随风飘扬。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由三匹马拖拽的造型优雅的篷车,上面站着三名云阁杀手以及六名守在两侧的怀南剑派弟子。
走在最后方的是负责殿后的部队,他们和云阁杀手之间夹着一辆摇摇晃晃的破旧货车,上面绑着三名青竹派弟子,以及四名青竹山脉百姓,其中包括饮茶。
饮茶的体重压得木头轱辘嘎吱作响,拽车的野兽伴随着厚重的鼻息声迈出撼动大地的脚步,缓缓前行。
队伍在洞穴面前停了下来,陈福云接掌了车上的囚犯,让他们在前方开路。
怀南剑派弟子和他们的云阁盟友则跟随在后。高琳下令让陈福云负责指挥防御部队。
当她和洛夜隐入洞穴的黑暗中时,留在外面的队伍便立即散开来摆出防御阵势。
其中一个人一用两根指头指着两名因犯。陈福云便把刀大哥和单大哥带上前来。
青竹派弟子在押解者的带领下去到了指定位置,期间没有推操也没有胁迫。弟子们自有其泰然自若的尊严,展现出来青竹派弟子不一样的风范。
他们昂首挺胸,完全无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而另一方面,那三名百姓不知是失去了心中的信念,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即将降临的死亡,都在哭喊着抗拒就位。
他们其中一人已经浑身瘫软,在两名怀南剑派弟子的支撑下才保持直立。
另一人则号啕大哭着尿了裤子。
高琳侧身对着洛夜低声说道:“掌门很喜欢血,和我一样,所以我必须把他们当作祭品。我只能让饮茶不当祭品,而其他……”
洛夜点点头。“嗯,你不能做出让首领起疑的决策。”
陈福云走到左侧的那一角,靠近了刀大哥。他伸出一只手把他的头猛地往后一拽,让他露出咽喉。接着用另一只利刃扎穿了刀大哥的喉咙——不是致命一击,也没有难忍的疼痛,但是当他重重地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手指上还是带着刀大哥的淋漓鲜血。
这时一个带着木头面具的矮个子来到了众人面前,他用一个造型奇怪的木杖触碰了下旁边一团正在猛涨的火焰,它便收缩回来,再次塑形为噼啪作响的蓝色火舌。
洛夜知道这古怪的服装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巫师,传说他们可以和鬼神对话,每一个巫师都可以施法来进行灾祸或者降雨,还可以不用任何药物来使垂危的人重获健康。
巫师来到了百姓的前面,施以同样的动作。人百姓的鲜血洒落下来,流向角落,激起了一股细小的喷泉。当喷泉平复之后,留下了一片浅浅的水洼,水洼的表面随着火焰的节奏舞出阵阵涟漪。
最后,巫师走到单大哥的面前。单大哥不等他动手,自己抬起了下巴,傲然把喉咙暴露在外。巫师照例从他身上放出鲜血,血液流到青铜底座激发出了一阵熔岩喷发,但是在洛夜看来,这更像是单大哥怒火的写照。
留下的鲜血继续流动着。那血液汇聚成线,流向了水洼和旋风。烈风、流水、炽火,也都在向外伸展。当它们彼此相遇时,便开始了激烈的抗争。碰撞所产生的能量直直上升,形成了一道乳白色的半透明的墙。
正当众人为此惊叹时,它们直冲上顶,隔为了四份。刺耳的尖啸犹如电闪雷鸣。洛夜正在想这到底是什么要素的时候,回头一看那几人已经不见。单大哥,刀大哥,已经消失了踪影,只剩下一滩血水。
与此同时,洞穴传来巨大的气场,靠近洞穴的人全都被吹倒在地上,高琳在洛夜的搀扶下,才勉强能够站起来。
“这个该不会就是,”洛夜顿了顿,“这不会就是你们掌门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吧。”
“这就是我不敢反抗他的原因,他太强大了。”
洛夜隐约记得以前的时候在哪里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气息,但又是什么时候呢?洛夜想不起来了。
接着,伴随着一连串的爆破和崩裂声,这股气息渐渐退去。光晕闪耀,热潮涌动,却又在转瞬间消散无形。
这是从洞穴里走出一个人影,他袒露着上身,立于青铜底座之上,无与伦比,所向披靡。
另外两名侍从急忙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他们恭敬地低着头,其中一人拿着一件镶着黑边的金色斗篷,另一人捧着一支象征职权的金色权杖。他接过权杖,然后走下底座,让另一人为他披上斗篷。
他朝着饮茶走去,长时间的修行,让他腿脚有些不利索,但速度并没有慢下来。
卡拉赶忙上前挡在了他和囚犯之间,而站在她身旁的洛夜则向后退开一步。沃金意识到卡拉其实早就料想到了这种情况,并且在仪式过程中就选好了位置以便应对。
她鞠躬行礼,但没有下跪。“掌门,欢迎您。除了山顶上的青竹派的大本营之外,我们已经将整个庆祝山脉占领了。”
这个掌门从上至下地打量了她一番。“青竹派无所谓,这不是我们的目标,我所要的是上过留下传来的武功秘籍,至于青竹派让云阁的人去杀就行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
卡拉伸出一只手指着洛夜。“掌门这个人叫洛夜,他是我的朋友。旁边的那个胖家伙也是,为了迎接你,我们已经杀掉好几个人了,如果您还有欲望的话,我可以在明天拿更多的村民给你。”
“你是在教我怎么忍耐吗?”掌门的声音变得低沉,很显然他不高兴了,强大的气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洛夜能感觉到这股气息是多么的危险。
“不,掌门,请相信我,洛夜和他的朋友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利益。”
掌门转了转眼珠,又把气息收了回来,“好吧,这次我会选择忍耐,但是没有下次了。”掌门和洛夜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深色的瞳孔中闪着怨恨的光芒,明明白白地向洛夜透露着,这笔账他记下了。”
最终,掌门点了点头。“算了,带我回去休息,再过几天云阁上面的人物就来了,如果要想让门派变得更强大,就必须和他们合作。”
洛夜看着掌门慢慢远去,卡拉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好险。”
“你竟然还抱着侥幸心理。”洛夜摇摇头,“他刚刚肯定想要了饮茶的性命。”
“但是他看在了我的面子上没有动手不是吗?我无法反抗他,但他需要我的力量,所以他不敢对我怎样。”
“看起来你不得不忍受一段囚徒生活了。”穿行的队伍把囚犯们押了出来,让他们都回到囚车之上。
与此同时洛夜正凝视着高琳。“什么意思?”
“我的公然忤逆让掌门非常愤怒,如果我让一个本是俘虏的人大摇大摆的在他的地盘里的随意走动,那会让他的情绪进一步加深。”
沃金耸耸肩,“你需要向他们证明已经完全控制了我。我仍是一名阶下之囚,我必须受到和其他犯人同等的对待。是这样吗?”
她郑重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再加上你需要接近你的朋友,这样才能照顾他们。”
“无论甘苦,我都希望能与友人一同分享。我根本就不在乎生活的环境。但是我希望能有一件防身的武器。
“那就好,勉强还是可以接受。”
她伸出一只手。“我会给你一把匕首,你知道的,炎跃太危险了,在我们没有正式合作,我是不可能还给你的。它是极为罕见的宝物,我会把它献给掌门,以此来平息他的怒火。”
洛夜笑了。“当然可以,就当是我献给他的赠礼了。”
洛夜仿佛心在滴血,说出的每一句话就像刀割一样难受,他陷入深深的自责。炎跃,俞侠大叔给我的武器,现在我却要笑着让给别人,我会夺回我的武器,还有我应该得到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