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饮茶看到雪百合在阳光下茁壮成长的样子。
这些景致都让那个邪恶的念头无法在心中生根,因为恶灵绝对不会与这样的美好共存。
杨寒林没有试图去判断风暴的起因,但他分别派了弟子去南面、西面和东面去评估损失。饮茶自告奋勇要前往东面,因为那是金土村的方向,可以顺道看看杨媛媛现在过得如何。
杨寒林应允了他的请求,并保证在他离开期间,展昭将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对饮茶来说,走在村外的感觉颇为良好。旅行能够满足他对流浪的渴求。很多弟子下山都是为了追逐这种独自漂泊之感。
他转过头笑着对他的同行伙伴说道:“我感觉每一次背上行囊出走,都是为了把享受安逸的机会留给别人。”
佟婷兰回以他一个古怪的表情,但还是携着几分笑意。
大师,我们又要进行一次没头没尾的谈话了吗?”
“抱歉,很多事情我都是有感而发。居住在这里总是让我联想到很多东西,我思考这些问题,并想出一些能让自己过的更好的办法。”
“但你就是没法在那待上一辈子。”
哪,应该是吧。”饮茶锁着眉头说道,“我们以前有讲过这个话题吗?”
她摇摇头。“大师,有好多次当你突然停住手上的工作,或是注视着别人向着山间启程出发的时候,你都会陷入迷思。”
“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某个地方,就好像你在造茶的时候那样专注。”
“你注意到了?”饮茶的心跳开始微微加速。她一直在观察我?”
“当一个人因为自己的理想而闪耀的时候,你很难不去注意他。”她的余光有些闪烁排徊,然后挂上一个笑脸问道,“你想听听在你工作的时候,我是怎么看你的吗?
饮茶感觉抓住了一个机会,他转过身面对着佟婷兰,“愿闻其详。”
“你会变成一个发光体,”佟婷兰笑的很灿烂,“你云游四海,留下足迹的地方遍布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你像武者,拯救他人于水火,而且你做事总是一丝不苟,你的经历,让你制造出独一无二的茶。你看起来是那么独一无二显,显得与众不同,啊抱歉,我可能无法形象用语言说出这种看法。”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饮茶笑了,“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真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你的话没错,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很独特。我只是把制茶当作一种乐趣,一种能够馈赠予人的礼物。当我为你和杨寒林掌门沏茶之时,我只是想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欣赏,同时向大家分享一些我的感悟。或者用你的话来说,这就是在分享这美妙世界的其中一部分。”
“的确如此。谢谢。”她点点头。
此时他们正慢慢进入山谷,山谷的远处有一座村庄,一片片田字形的耕地环绕在它周围。
佟婷兰闻了闻泥土的清香,“这片土地几年前还是废土,得到了人为的破坏,缺乏营养,不能种庄稼,而经过村民的开发,这片土地正在被治愈。就像洛夜和展昭一样。”
“他们也正在逐渐痊愈,但痊愈的只是身体而已,他们各自都承受着我们看不见的心理创伤…”
佟婷兰回过身,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并不是你的错。他们隐藏起来的东西,都藏得很深。而且就算你看得到,你也无法迫使他们正视这些东西。你可以鼓励伤口的痊愈,但这种痊愈无法强行为之。有时候,等待对于治疗者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饮茶边说边跳过一条小溪流
佟婷兰也轻快地从石块上跃过。“是的,我的经验,难以忘怀的经验。青竹派的大多数新人都需要经历一系列试练,但并非全部都如此。大师,你知道怎样才可以成为青竹派的弟子吗。?
饮茶摇了摇头。“这我可从来没想过。不过应该就是一些才能考试罢了。”
“通常来说是这样,但是还有一些人,他们的命运与常人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愈加悠远,声音也越发柔和起来。“这些幼童都有着超乎年纪的智慧。传说,他们表面上是幼童的姿态,但内里却住着古老的灵魂。好心的旅人曾给予他们帮助,而传言说这些旅人亦都是神灵的化身。这些幼童被青竹派接收,他们被称为神童,这些神童天生就熟悉五行之道,他们会成为青竹派的中心力量甚至是掌门。”
“我就曾经是一名这样的神童。我的故乡金土村在北方的河边。我的父亲是个渔民,他有着自己的渔船,生活富足无忧。而除了我家以外,村庄里还有着许许多多同样自得其乐的家庭。”
饮茶饶有兴趣的听着,他很想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开始明白日后我会嫁给另外一个渔民的儿子。问题是,提亲的人有两个,两个人都长我六岁。他们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以及全村人的注意。决定很快就做出了,我会嫁进那个
财富有保障的家庭。”
佟婷兰警了他一眼,大师,你要知道,我很清楚这
个世界的规则。我知道我就是一个筹码,我在生活中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或许等我再长大一些,我会怨恨这样的货物交易但随后我看到的现实却让这一点变得无足轻重了。”
饮茶为佟婷兰感到悲伤,“你看到了什么?”
“在最初的时候,他们俩都是在友好地竞争。他们是活力四射的男孩。他们滑稽、嘈杂、精力旺盛,但从来不会伤害别人。只可惜事情总是会慢慢累积。他们的行为都在逐步加剧,两人都在怂恿
对方更进一步,话语还时常透着尖刻。”
她张开手掌,“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这种朋友间的竟争可能会演变成敌意。这件事可能永远都到不了动用武力的地步,但他们两人都会做一些事情来证明他们比对方更值得拥有我。”
佟婷兰顿了顿,很显然她不想再回忆这段悲伤的往事,但她还是继续说的下去,“他们甚至要承担一些过分又愚蠢的风险。哪怕我做出了选择,这种竞争也会持续到一方头破血流为止。而活下来的那一方也会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愧疚之中。如此一来,毁灭的将是两条生命。”
“算上你自己的话,是三条。”
“这个道理是我在很多年后才明白的。而当时我还不到十岁我只知道他们会因我而死。所以,我打包好了一些食物和几件换洗的衣裳,在一个清晨悄然离去。我的外婆看到了,但她没有为难我。相反,她用她最喜欢的一条围巾把我裹住,并对我低声说道:‘我真心希望我能明白你的勇气,佟婷兰。而后我便踏上了前往青竹派的旅途。”
饮茶等待着下文,佟婷兰却一直沉默不语。她的故事让他想要微笑赞许,因为她曾是如此勇敢、明智的一个儿童,敢于选择这样的旅程,但话说回来,这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又是如此可怕的一个抉择。
他发现她的余音之下,潜藏着痛苦与伤悲。
佟婷兰摇了摇头。“讽刺的是,如今我却成为了青竹派审核新弟子的审核官,我从来没有接受那些试炼,现在却可以决定谁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从未经历过那些试练,现在却可以决定谁才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如果用我对他们的苛刻标准来审视自己,我自己就没有资格留在青竹派。”
这份违背你天性的职责,一定让你心里很难受吧……饮茶心想着,弯下腰来熟练地采摘了一大簇点缀着“小红毯”的黄色花朵
他把花朵放在掌心反复摩挲。花瓣随之散发出沁人的香气。他把手掌递给她她把摊开的手掌捧在一起,接过捻碎的花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游历四方,在南方有一种类似的花,总是在雨后生长。当地人称它为心泉。”饮茶用掌心擦着脸颊和脖子,“可能是这种花让他们的内心感到愉悦。”
佟婷兰把那些黄色花瓣全都倒入了一只亚麻制的小袋子里,然后拉紧收口,“谢谢。”
他们连夜赶路,这样以来在黎明之时就可以抵达目的地,金土村。
然而在走了还不到三里路的时候,他们就遇到
了两个正在料理萝卜作物的农民小伙。他们的动作看起来都不太利索,实际上,他们架在手中的锄头和钉耙与其说是农具,倒不如说是拐杖更为贴切。伤痕累累的外表和气急败坏的神情都表
明他们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惨败。
“这不是我们的错。”其中一个一面抗议,一面盛着煮好的萝卜粥,“我们只是普通的农民,为什么会经历如此惨痛的风暴,青竹派掌握着五行力量,熟悉万物之道,他们应该保护我们免受灾祸才对。
饮茶低下了头,他感到非常惭愧,虽然自己有着不错的功夫,至少打走几个小偷没有问题,但是在自然力量面前,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不堪一击。
“嘿,哥们,看来这条场风暴对你们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其中一个小伙摊了摊手,“如你所见。”
饮茶很高兴他们没有因为风暴而对自己乱发脾气,在自己的心中清除山脉的农民都是最淳朴最善良的,“青竹派会派弟子来帮助你们重建家园,至少让你们的损失没那么严重。”
饮茶从自己的口袋里抓了一把茶叶,“把这些茶叶放在布里攥干,然后把它当作药膏敷在身上,对你们的伤口会很有帮助。”
一个另一个小伙接过茶叶,“好的,那个,请问好心人,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饮茶就行了。”
“饮茶?是那位大师!”两个小伙明白了,自己遇到的是那位传奇般的人物。
兄弟俩在两位旅人离去的时候频频鞠躬以示告别,“谢谢您,愿你和你的朋友旅途一切安好。”
他们翻过一座小山,农田已经在看不见的另一头了。此时佟婷兰打破了沉默。“这场风暴破坏了太多东西,你的任务很重。”
“为什么这么说。”饮茶歪着头看向佟婷兰。
“你实在是太热心肠了,你恨不得自己包揽所有的麻烦,然后让别人都去玩耍休息。”
饮茶笑了,“你这么了解我,那我也不能反驳你什么。”
他张开双臂,将眼前这峡谷和峭壁的山景纳入怀中。峡谷下面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没有阳光的地方清澈湛蓝,而被直射的地方则银光闪烁。
碧绿,满眼的碧绿深邃清幽地环绕着饱满的茶色耕地,宣示着这块土地的肥沃。即使是两旁的建筑也毫无开拓的痕迹,它们与这景色合二为一,甚至为它锦上添花。
“一切都是难以置信的融洽。我热爱我的家乡。当我看到这里时,怎么说呢,我感觉就像是活在一幅画卷之中。一幅迷人的图画,是的,一幅关于青竹山脉的图画。这块土地在向我召唤,
它填补了我心中从未被发掘的空缺,或许这就是我四处游荡的原因。我在期待着,但不知道为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