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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告别

日落黄昏,整个大学校园里充斥着入夏的热腾和离别的冷沉。

莫伊离和薄天晴绕着空旷寂静的运动跑道一圈一圈的走。

她们手臂相交亲密的依偎着,只是没有片语只字的交谈。

这里留下了她们四年的青春印记,更有许多心绪情结也留在了这里,难免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各自的心中纠结缠绕。

不管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场地上绕走多少的路,都消不去此时覆在她们心头的微涩。

两个人只是默默的走,眼见日头彻底西沉,天边落霞浸染,归鸟成行,倒是莫伊离先开的口:

“明天真的就走了……”

“嗯……”

“以后……一定每年都回来看看。”

“以后的事,再说。”

“我怎么这么难受……离家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心里酸酸的。”

家是我们随时都要回去的地方。

有时候人们心中常感伤怀,是因为在心里知道,有些地方离别就是永决,知道从此不复再见。

薄天晴见莫伊离真的伤感起来,劝了她几句自己倒难免也跟着心情低落,只好打趣着岔开话题:

“是舍不得你的那个篮球帅哥吧!”

“都是一年多前的旧事,还提他干什么!”

薄天晴笑笑的继续追问:

“叫什么来着……听说你迷恋一位陆同学的美色,可是巴巴的追着人家两个月呢。”

“谣言!”

莫伊离急急的矢口否认……哪有两个月,明明才两个星期而已!

“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薄天晴也只是听说有那样一个人,倒没听莫伊离郑重的提过,不清楚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今日正好逮住个机会审她一审!

“……是做过些丢脸的事。”

“结果呢?成功没有?”

“唉,好看的皮囊总有看腻的时候,内里实在太糟糕。”

“然后,你喜新厌旧……你就把人家甩了?”

“不了了之而已……你可别听着不实的谣言瞎猜了,真是不值一提的事。”

薄天晴看莫伊离的神色,说起那人时全不在意,语气里也听不出留恋和难过,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两个人继续一边散步,一边闲聊着拉扯些没凭没据的事儿。

眼见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太阳在地平线下还透着大亮,天际依然大白,浅蓝透明的天空中横划过几道莫名出现的白色痕迹,从边际处慢慢扩散,最后越来越淡,真至淡化的消失……

“去别处再看看吧?”

即使不问,薄天晴也知道莫伊离想去哪里……

四年里,她们曾在那个地方看过几次花开花落,数不清闻过几回的满片花香……今天,也该跟它们正式的告个别。

熟门熟路的穿过始终难行的小路,薄天晴和莫伊离又站在了这片熟悉的树下。

桂树生长缓慢,四年过去了,它们似乎还是初见时的样子,也依旧是高挺傲然的耸立着。

树冠上椭圆形的小叶子,正绿的发亮……薄天晴的心里倒生出点儿舍不得的惆怅,就像童年里无数次的跟自己那些将被抛弃的心爱之物告别。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它们只是人烟稀少处自然生出的一片无人看顾的野生树林。可是,薄天晴知晓,它们是老黄和所爱的人倾了多少心意种下的树,每一棵树都是他们留在这个世间的心头想念。

四年里,薄天晴来过这里无数次,有时独自一人,有时与莫伊离一起,可能,还有许多的人也来过这里,但,唯有薄天晴知道,老黄的秘密……

可是,她承诺过的,只当个听故事的人。

此时,看着站在身侧的莫伊离,她们一起站在这里,对着一片没有繁花只有浓绿的桂树默默的告别时,薄天晴突然觉得难过……

风吹叶落,人去无痕。

多年以后,不会有人再记得老黄,也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怎会长成一片桂树成林……

“伊离……”

“怎么了?”

“你说,秘密是怎么回事?”

薄天晴没头没脑的问题虽然让莫伊离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

“秘密?每个人都有一些只想自己偷偷知道的事情……比如……暗恋!”

“那要是告诉了另外一个人,还是秘密吗?”

“告诉第二个人,就是两个人的秘密。”

“有多少人知道就不算是秘密了?”

“那就是广告里说的,人尽皆知的秘密。”

薄天晴点点头,心里发笑,这真算是莫伊离的独创歪理了……

“薄天晴,你是不是藏着秘密呢!”

薄天晴实在没料到,这回,莫伊离怎么会脑子一转就猜到了!

莫伊离看一眼薄天晴,她一脸惊讶的表情立时就证明了刚刚的判断是对的。

看着莫伊离像中了奖似的得意表情,薄天晴却不立刻承认,只是玩笑的回了话:

“我当然有秘密。你不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些只想自己偷偷知道的事情。”

两个人卖起关子,捉迷藏似的一问一答起来。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好奇,只是为你着想。”

“怎么说?”

“那个秘密,你不能说,但你自己很想让我知道,不想瞒着我。”

莫伊离寥寥几句,便点中了薄天晴转折不露的心思……

她们一起站在这一片树林之中的时候,薄天晴想要莫伊离心里也是同样的心情,想让莫伊离也知道那个故事,想让这地方好好的留在她们心里。

人的一生不会有重复的时光,就如同这个黄昏,再也不会在以后的生命里出现。

希望若干年后,会有另一个人也能一块儿记得这里,记得这里一片桂花盛开的美丽样子。

“你真的还是莫伊离吗!这个脑袋是偷偷的让哪个大神仙开过光了吗?”

“哼!平时我只是懒的在你面前显摆我的智慧。”

“莫伊离!假装不在意是没用的,你要真的不好奇,才不会花心思猜我的想法。”

薄天晴本是想故意逗着莫伊离,看她到底能装多久。

因为知道她一向最讨厌摆弄心思揣测想法,平日无聊时连玩儿个脑筋急转弯都嫌费事。

“想说就干脆的说!自己纠结烦恼半天,是怕我卖了你不成!”

果然,三两个回合,就让莫伊离败了下来。

没有人比薄天晴更了解她!

好奇又嘴硬,才是莫伊离的本性,而且还是个易恼易炸的人肉炮仗。

于是,薄天晴认认真真的告诉了莫伊离这些树的由来,只是,并没有提起老黄,只当成一个拣来的故事讲给莫伊离听:

从前,在这校园里有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他们相知投缘,然后牵手相恋,最后一同留校成了同事,变为爱人。从此生活简单,却也知足幸福。女孩子是南方人,时常怀念家乡春天的繁花和自家院中的满树桂花香,男孩子不会别的,只是善长养花种树。于是,他们在自家的院子里洒下许多种子,到了第二年春季的时候,院墙里就飘荡着遥远的南方花儿的香气,那香气能越过高墙送入每一个行经院外的路人鼻端,因此,常有过客不请自来进他们的院里赏花,而他们都是好客殷勤的人,一概礼让邀请。年复一年的浇灌,他们院中的花儿簇拥成片,每到花季一片灿烂。似乎还觉不够,想要给爱人更多的男孩子悄悄找了一个僻静处,种下一株桂树,第二年长的很好。于是,每年他都会种下一株,到第五年,第一年种下的那棵树要开花了!女孩子终于闻到了她一直想念的桂花香。从此,他们每年都一起种下一棵树苗,一年又一年,树越来越多,男孩子与女孩子慢慢成熟,也渐渐变老……有一天,女孩子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男孩子成了身形佝偻的老头子。他们退休的生活是平静而忙碌的,就像年轻时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样更仔细小心的照顾一院子的花,只是再也种不了树……不过,他们总会在桂花绽开的日子相伴着去闻那飘荡成片的香味儿。以为幸福就此长久下去,却总落个天各一方的结局……失去所爱孤单影只的老人从此便不去闻桂花的香,独舍不得院子里难得种出的那些花,唯有每日精心看护。

“真的有这么浪漫的爱情故事!”

莫伊离不敢相信的唏嘘感叹着。她伸手抚摸身边的树,抬起头仰望着顶端,顿时,有些失望!

“可惜……”

薄天晴当然懂得莫伊离那声感叹之后的失望是什么。

如今才是六月,可惜,还不是开花的季节。

薄天晴也很想再看一眼繁花满树的美丽,很想再闻一闻满处流溢的桂花香……在这些桂树不能盛放时,就要离去了,却不知,当那一整片辉煌夺目的花朵再次绽放时还有谁会明白它们的美好!

思潮起伏时,有一片叶正飘飘摇摇款落而下,刚好停在了薄天晴展开的手掌间。

这是老黄在跟她们悄悄地告别吗?

如今,老黄终于可以安心。

从此,花叶枯荣,光阴荏苒,岁月流淌,他将要伴着所爱之人安静相守在这小小的一方寸土间。来时无求,生时无悔,去时遂愿,能过完这样的一生也算了却此生吧!

……薄天晴小心的将那一片叶子握在手里……她能带走的只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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