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从霍缈缈的脑门前飞过，景殊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了。
她举着筷子的手都快麻了，北玳端着温好的酒送来。
“这个问题很难？”景殊问她。
霍缈缈纠结许久，继承了废后的记忆，这个问题于她而言并没有难度。
“陛下要臣妾说实话？”霍缈缈给他斟上一杯酒。
景殊一饮而尽，“自然。”他从闻青皇后那里出来，期间有给她说过霍缈缈的事。
她怎么说的来着？
霍缈缈还爱着你啊！
爱么？
就说现在，他丝毫没看出来霍缈缈眼里有爱他的情谊。
霍缈缈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喝了一口，差点把自己呛着。
待她平复，冷漠说道：“陛下，臣妾不记得了。”
“你是谁？”景殊凌厉干脆地问道。
霍缈缈笑了几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神泪光闪烁，她倾尽最后的温柔，“景殊，你终于找到我了！”
景殊心中忐忑，他慌张站起来，走近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霍缈缈！”
霍缈缈遭受剧烈晃动，她摆脱景殊的束缚，抱手靠在树干上。
“陛下，您在激动什么？”
“你到底是谁？”景殊又一次重复刚刚的问题。
霍缈缈头疼，这些人怎么问问题都是同样的套路。
“陛下，我是霍家女儿霍缈缈。”
景殊有些狼狈后退，这个女人又变了。
“陛下，臣妾是霍缈缈，但不是原来的霍缈缈了。”
“不可能的！你除了朕爱谁？”
霍缈缈无语了，这人到底是有多自信啊。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她的话里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世上从此再无他的霍缈缈。
景殊思绪万千，他有点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意的是什么了，再也找不到她，她明明就在眼前，却偏偏感觉并不是。
话已带到，霍缈缈任由景殊自我消化，自己静坐一旁，偶尔看到南星北玳她们躲在一旁，关心的眼神望过来，她微笑着回应。
“缈缈？”
“臣妾在。”
“你还在。”
“？”
霍缈缈有些搞不懂年轻的皇帝内心的想法了，她要不要再致以沉重的打击，真正的废后早已不在了。
“陛下，您……还好么？”她试探性问道。
景殊抬头，是霍缈缈从未见过的表情，那种脆弱的、孤独的、可怜的，连天子都过得这么可怜？
她竟然有一点点的同情，很快甩甩头，把这些搞笑的想法抛之脑后，景殊不是她的责任，亦不是她的义务。
景殊勉强笑道：“朕没事。”
“陛下，菜快凉了，趁热吃吧。”她劝道，要扮演痴情别在她这里扮演，想必其他女人会更加受用。
这一餐，景殊也食之无味了。
从哪里出了错，从废后自尽苏醒之时，好像就一点一点的偏离了。
景殊有一搭没一搭跟霍缈缈追寻过去。
“你还记得，以前咱们最爱去的地方？”
“不记得了，陛下。”
“你还记得，如果你有孩儿了，要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
“陛下，臣妾不记得了。”
“霍缈缈你——”
“求陛下恕罪。”
霍缈缈立马搁下筷子，跪在地上求饶道，景殊又恼羞成怒了，似乎事情不在他掌控之中，他就容易炸毛。
跟她缅怀过去？呵，她是不是该庆幸，没在别的女人那里缅怀废后。
南星北玳险些急眼了，这又是哪一出，若是皇上怪罪，又该怎么办？
景殊冷冷盯着霍缈缈，变了，一切都变了，哪怕这个霍缈缈是顺从的，但是凸起的“獠牙”显露无遗。
起风了，地下有点凉凉的。
霍缈缈低着头，看不到景殊的神色变化，或是生气？或是失望？
“你起来吧。”
她起身坐回原位，拘谨着不动。
“陪朕用膳吧。”景殊要求道。
霍缈缈乖乖的照做，像一个安了指令的机器人。
“缈缈，你们霍家向来是皇家的左膀右臂，但到了你们这一代，却……”
霍缈缈心中咯噔一下，景殊的心思深沉，远到了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霍家自祖上起，便是景家一把上好的利器，但自景殊登基后，这一辈独独只有霍允受以重用，其他为官的多被燕太后收为己用，所以上次霍允才开祠堂进行整顿清理。
或许，霍家父母早已心中有了盘算，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谁都懂，趁此一乱，彻底退出这个纷纭复杂的朝堂。
霍缈缈喉头一梗，这亲爹娘是真的亲爹娘。
不管怎么说，景殊摆明了对他们有点怨念了，还真是讽刺，一边怀旧还一边威胁他们。
“陛下，霍家忠贞有目共睹，臣妾不能代表霍家，但是作为霍家女儿，永不会背叛您。”
她没发毒誓，除了感情，她这辈子对大琅对景殊自然忠心耿耿。
景殊的审视不如刚才强烈，只是一杯接着一杯饮酒，霍缈缈有点怀疑，她刚刚坚定不移的示忠他是不是没听。
见他后面越发不要命的饮酒，霍缈缈抬手阻止了他，“陛下，喝多了伤身。”
“你还知道关心朕？”景殊自嘲说道，今天点清楚后，他就意识到，什么东西失去了。
霍缈缈小脸恬静，温和说道：“自然关心的，陛下是大琅的天，庇护臣民，理应万民关心爱戴。”
景殊苦笑，“你是民？”
“臣妾是的，后宫的皆是。”
“为什么不是爱朕的？”
“陛下，后宫有很多女子爱着你胜过生命。”
霍缈缈泛泛而谈，终究没有直面景殊的问题。
景殊饮完酒壶里最后一滴酒，起身离开了言清宫。身后戚公公拿着他的袍子慌慌张张地追赶。
总算，清净了。
霍缈缈把景殊的餐具收在一旁，招呼她两个好姐妹，“你们快来，还有好多热气腾腾的美食。”
她俩听话入座，没有酒，霍缈缈就用茶水给她们斟上一杯，几人在一起许久，不该问的不问。
霍缈缈示意共同举杯，三人像模像样地干杯。
终于了却了废后的愿望，霍缈缈高兴喊道：
“敬明日，敬生活，干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