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当面,请恕在下无礼!”
姬发先告罪一声,这才开口说道:
“非是我西岐不敢用人,只是国家治世自有章法,循功晋身当有所凭,先生初来乍到,虽有恩公荐言但寸功未立,即便授得高位恐也难以服众,上难达心,下恐妄评,如今天下,乱平难议,不知先生对此有何高见?若言之有物评论有依,即便父亲不授高官,姬发也愿拜为师父,早晚聆听教训。”
话说的很明白,你初来乍到啥功劳没有,给恩公一个面子封你个谏议大夫就不低了,你还想要啥自行车?
不过现在世道混乱,究竟是乱世还是治世,你说说你的看法,若是说的好,确实是那么回事,就算我爹不给你高官,我也拜你为师,等我继位,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儿无礼!”
姬昌训斥一声,不过也没在说其他的,显然他也想听听。
姜子牙知道,这是父子二人对自己考验,成了,高官得坐可以一展抱负,不行的话,自己也没脸呆在这里讨一口饭吃了。
对此,他一点都不紧张,毕竟早在几日前,自己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若不是被姜阳横插一杠子,自己的言论早就将西伯侯折服了。
“无妨,世子心直口快,怨不得他!”
理了理思绪,姜子牙开口说道:
“既然世子问到了这里,姜尚有几分浅见,但且畅言一番,恭请侯爷世子评鉴!”
“世子所问平乱评,但是在姜尚看来却是兴亡已定!”
“如今纣王昏庸,宠信妖妃,后宫中杀妻弑子悖逆人伦,此天下伦常有失!伦常失则民不服教化,国难大治,后宫中多有其人念姜王后恩德者为证,此其一也,两位王子法场失踪,储君位空悬,此国本动摇之象也,国本动而民心思变此其二;朝堂多奸佞谗言,贤明隐退,政路不同,军民事荒废,民心乱而不得安抚,众望更新,此其三;东南二镇久乱而不得平定可见民心以失此其四;如今虽然纣王掌朝,可是宫中,朝堂,民间,军中,思变者甚众,国,安得安?”
这一番见解虽然是实情,可是民间朝堂却多有出此言议论者,算不得高见。
姬昌听了只是微微颔首,不做置评。
姬发又问:
“即便如此,可是朝堂中依然有闻太师,比干王叔等人,却也不好言朝堂失政,军中又有武成王,李靖等宿将坐镇也不可以说军中思变,况且先生说民心已失,但是苛政止于朝歌,天下百姓虽苦却也无暴乱之心,而四镇虽反东南,但是西有父亲,北有崇侯虎贤伯,都是忠心与大王者,若只因宫闱不贤就说这天下大乱,可就有些言过其实了!”
姬发对姜子牙所言逐条批判辩驳。
“世子所言自然是有理,不过世子有一条却没有参透!”
姜子牙不因姬发的辩驳而改色,仍是微笑着说到。
“何事?”
姬发问到。
“天下事,春秋变换也好,朝代更迭也罢,总有其一定的规律,若是天下皆如此,如凛冬将至,人也只苦挨罢了,但是当今天下却不然,成汤暴政但是西岐却是升平,就犹如河西苦寒而河东春暖,人们该作何选择呐?我想,从大量的百姓自朝歌而逃亡西岐便可得见,如今贤侯仁政,比之朝歌如春风,良禽择木而栖,况乎百姓?”
说到这里,不但是姬发,就连门旁的散宜生都是眼睛发亮。
姜子牙转身站起,对姬昌鞠躬道:
“贤侯若是想做成汤的忠臣,便是要做生灵的暴主,现在朝歌对西岐不置会,那是因为有东南二镇反叛未平,我闻闻仲太师已经平了北海,不日便可还朝,若是由的他平了东南,那么朝歌自然会对西岐有所处置,要么贤侯就如那北伯侯崇黑虎一般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以供大王享乐,要嘛便是有违军令,等着闻太师前来征讨,如今祸事不远还是请侯爷早做决断吧!”
一席话醍醐灌顶,让姬昌心头一震。
以前散宜生他们劝姬昌进位,用的都是率领西岐走向兴盛,造福西岐百姓。
姬昌虽然贤明,可是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造福这西岐百姓于,所以对于称不称王没有什么太必要的需求。
可是如今,听姜子牙的意思,等到闻太师平了东南,恐怕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也管不成了。
但是事情真的会如他所说一般嘛?
那也未必,先不说现在朝中尚有正臣,就单凭闻太师一人就可扶大厦与将倾。
原因无他,因为闻太师手中有打王鞭,可以对国君行废立之权。
闻仲,三朝元老,列三公之首太师之位,前朝托孤重臣。
别看比干黄飞虎等人自诩是前朝托孤之臣,但那都是因为自己服侍先王,自己给自己加的担子,说白了,就是他们自己想当然的,没有得到先王的承认。
而闻仲则不然,那是正儿八经先王临终交托大事的重臣,有许可的,并且当着纣王的面,亲自赐予了打王鞭,真真正正能合理合法揍国君的存在。
且在纣王登基的前七年,所有国事都是他说了算,纣王只是临朝听政,说白了就是学习如何处理国事,在闻仲面前就是一个学生,还真摆不得谱。
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就连祭祀女娲娘娘一直以来都是闻仲代劳,有此可见他的地位。
所以才有了闻仲出征纣王祭祀题淫诗的这件事情发生,有此惹恼了女娲娘娘。
像这么一位德高望重,身份尊崇,且握有实权的朝中柱石,纣王见了都是先怯三分,这还只是闻仲朝堂的势力。
若说起他的另一个身份,那更是比阐教推出的代理人姜子牙不知又高了多少。
姜子牙拜阐教教首元始天尊为师,学道四十年,师父言他仙道难成,这才让他出山代天封神,做一番事业,享人间富贵,坦白讲,就是资质平庸各科不及格,师父爱护,给他找份工作,谋个出身罢了。
闻仲,拜截教教首通天教主门下弟子金灵圣母为师,注意,是门下弟子。
学道五十年,有大成,出山辅佐成汤,得先王器重,位列三公,受托孤重任,权倾朝野。
这成就两人压根没有可比性!
再后来,封神之战中,十二金仙并阐教弟子,都是接了师尊原始天尊的法旨这才纷纷出山辅佐姜子牙。
而那闻仲征讨西岐,只是凭借自己的脸面,就邀得各大仙山洞府高人纷纷出山相助。
这人脉~~不提也罢!
有这样一个人在,且行事刚毅果决正直无私,只要他回了朝堂,这朝歌的发展还真不好说。
这也是姬昌唯一忌讳的一个人。
眼下,姜子牙陈述一番,固然有理,但是若是那闻太师回朝,一扫群邪,国政回归正道,而自己这时候自立为王,可就尴尬了!
那真真的是乱臣贼子。
西南二镇反叛好歹还占个孝道,自己呐?
师出无名啊!
“这~~姜先生所言固然有理,可是这朝堂之上还有贤臣,并不是如先生所言那般不堪,假以时日,大王醒悟,国政一定能回归正途,我等做臣子的尽好本分便是了,至于日后如何发展,那还是要看大王的意思!”
姬昌依旧老生常谈,空泛的发表了一些想法言辞。
姬发却不然,姜子牙的话他是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如今见父亲依旧执迷不悟,急了。
散大夫他们跟你谈发展,你不理,如今姜先生都跟你讲到存亡了你还是漠不关心?难道非得等到朝歌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才肯醒悟?
想到这些,姬发也顾不得父亲的颜面了。
“那依先生见,西岐该当如何?”
姜子牙听了姬昌的说辞本来满心失望,可是听到姬发问起,特别是那一双迫切的眼神让他重燃斗志。
孺子可教也!
姜子牙再不理姬昌,而是转身对姬发说到:
“若想解天下百姓困厄,首先要知道症结所在。这天下可是因为天灾人无所获而清苦?”
“不曾!”
“那可是人心凶恶不服教化,不遵法纪而乱?”
“不是!”
姜子牙循循善诱,再次问到:
“那是为何?”
“只因纣王一人心,喜好享乐,劳民伤财罢了!”
“这就是了,所以,要想百姓不在受苦,唯有将那纣王赶下去,换个贤明之主,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姜子牙顿了顿,继续说道:
“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有此可知,换君如同换日一般艰难,不过也未必无法,一法为政变,朝堂之上选一德高望重之人,由他率领,群臣群起相应,大事可成!可是如今朝堂之上,奸佞多而直臣势微,此法不可行;这其二嘛,便是兵变,以我之兵,溃敌防守,攻入朝歌,另立新君!不知世子以为可行否?”
“这~~这~~”
姬发呼吸急促,热血沸腾,看了一眼在座的父亲,刚沸腾的血,又凉了!
毕竟这西岐当家做主的可不是他啊!
“侯爷,姜先生大才,臣愿让贤,由姜先生代我辅佐侯爷!”
冷不防散宜生以头抢地,拜入厅堂。
后面跟着南宫适等一众文武大臣!
“微臣自跟随侯爷起,虽日夜殚精竭虑所谋所划皆在西岐,也只是换来百姓清贫饱腹之功,即便如此,微臣也曾有过几分得意,可是如今~~惭愧啊!姜先生才是真正的胸怀天下之士,所思所想皆在这天下百姓,微臣与之相比,真乃萤火与皓月争辉,臣惭愧,请侯爷大用姜先生其才,微臣~~微臣愿以布衣之身陪~~陪侯爷面壁赎罪!”
前面说了一大通,后面这句才是其根本所在。
散宜生,是个人才。
如今他看出来了,侯爷无心反商,不论自己如何规劝,也不敢保证侯爷能举旗而反,虽然今日凤鸣岐山现了祥瑞,换了别人早就反他娘了,可是在侯爷这里,也只是有了那么几分心动罢了!
对,只是有了几分心动。
本来散宜生还挺高兴,毕竟心动了,自己就好在继续劝了,说不准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侯爷就反了呐?
他很乐观。
可是如今听姜子牙这么一说,对噢!好像时间不多了哇!
又见世子姬发有几分雄心壮志,这才不顾一切,宁愿辞官,也要把西伯侯给绑走,毕竟,面壁赎罪一年,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定的刑罚,如今自己和他陪绑,这西岐,就交给世子姬发和姜先生吧!
散宜生匍匐在地,双眼一闭,拼了!
底下重臣附议,群情激奋!
“这~”
眼见群臣都是这么个意思,作为主上若是一味压制反而有政变的危险。
别纣王还没下台,自己被群臣搞了下去。
群臣就如干柴,是姜子牙来给了这么一簇烈火,彻底将他们点燃了。
“唉!我老了,这几年政事操持越发的有些力不从心,今我带武吉面壁赎罪,西岐事务就交我儿姬发操持,这是我前几日定的规矩,断不能朝令夕改,正好群臣都在,我便再次重申,我与那武吉赎罪,自今日起面壁,所有事务,皆由我儿自行处置,散宜生还是上大夫,就不用陪我了,至于这位姜先生,我儿自行安排吧!”
说完,摆了摆手,在群臣的拜送中转入后堂。
姜子牙暗暗点头,很佩服姬昌的手段。
今日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放权给自自己的儿子了,但是却没有退位,他仍是西岐共主,日后姬发若是搞出事来,朝歌问责,进可当罪首为儿子顶罪,退可以说一句“小儿不懂事!”从中斡旋。
群臣可不管他,或者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点破,纷纷上前聆听姬发教诲。
姬发热血重燃,请教道:
“如今姬发主事,不知姜先生做何打算?是否肯住姬发拯救天下黎民与倒悬?”
都到这个时候了,哪里还用矫情?
“老朽愿意辅佐世子,但是却需世子依我三个条件!”
“姜先生但讲无妨!”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这第一条,便需世子登大王位,以抗朝歌!”
既然要反了,那就明目张胆痛痛快快的,藏着掖着从来成不了大事,这是姜子牙的人生信条。
“这~~”
姬发一犹豫,毕竟上面还有个爹,若是自己称王,他老人家还是个侯爷,这父子相见,如何论断?
“世子不必担心,世子既然想做兵谏事,且从武,不如便称武王,而侯爷一生长于文治,便遵文王便是!”
“那这二王并立??”
那意思,该听谁的?
“王位只是国称,父子当以伦常定序!”
意思,你们都是王,但是国事还是以你为主,可是私下里父子还是不能乱了尊卑。
“且依你!”
“这第二,西岐毕竟属于成汤属地,如今世子称王,当立国号,以绝藩属立场!”
“行!”
若还是称西岐,那么起兵便是以下犯上,以臣伐君,道义上说不过去,如果立了国号,这就是两个国家的战事,没有了儿子打爹的心理包袱。
“这第三,世子只是为拯救黎民而战,若是那纣王能够痛改前非,世子当弃国号,下王爵,到朝歌领罪!”
姬发愣了!
任谁都看出来,这次是破釜沉舟,跟朝歌拼命去的,可是你这最后忽然来这么一出,这不是坑人吗?
奥,我兵临城下了,眼看就覆灭成汤了,那纣王出来告个罪,我就得乖乖的前去领罪,这说的通吗?就算我答应,我收下的将士答应吗我收下的将士答应吗?他们~~答应吗?
姬发忽然懂了,立马表态:
“我等此举,只为天下黎民百姓,若是那纣王能够翻然悔悟,我自当弃甲领罪,哪怕因此受那炮烙执行,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
底下有那小白,站殿的武士,听到姬发如此说,那真是感动地热泪盈眶。
“既然如此~~微臣拜见武王!”
“臣等拜见武王!”
众大臣自是随后拜倒。
姬志得意满的看了看群臣,亲手将姜子牙扶起:
“我得先生,如的伊尹,风后!”
感慨一句,又说到:
“刚才殿中答对,我曾言若是先生言之有物,推理有据,我将拜为师父,如今是我兑现诺诺言的时候了!”
说完一摆长袍,跪倒在地: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姜子牙坦然受了。
如此,有了师徒的名分,那才真实荣辱一体,姬发不怕他不用心,姜子牙也不怕自己功高震主姬发暗害他。
二人心照不宣。
既然商议定了大事,那接下来就得处理一些事情了,定国号,选日子登基,发檄文与天下,授重臣以官职等等等等。
西岐,将陷入一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