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三年前的海难,仙人一剑除去山一般大的海妖……
还是从小听老人所说,那些仙人斗法,惊天动地的故事……
还是,谢龙讲的那些奇趣见闻……
仙人的厉害,仙门弟子的厉害,虽然大部分只是遥观听说,而非亲眼所见,但谢云是坚信不疑的!
这些瀚海玄宗的执法弟子,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他们为什么要把滨海渔村所有人都杀了?
如过他们真要这么做……
瀚海玄宗内的仙门弟子,都害怕这些青衣执法弟子。
谢家渔村的村民们都是凡人,怎么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遇上这些百步之外飞剑取人的仙家弟子,那不是小鱼见巨鲨,白雪遇烈阳!
这么说来,那所有父老乡亲,二叔一家,包括他在内,岂不是已经在天大的危险之中?!
虽然身处丛林之中,无法见到外面村子里的景象。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谢云脑海里却先闪过一副,让人脊背发寒的可怕景象……
有的村民,听到声音,或许还没搞清状况,刚刚从屋内出来,一剑经过,已经身首异处!
有的乡亲,或许刚刚准备转身逃离,刚走几步,心口已经出现一个血洞。
有的,拿起渔叉冲上去给死去的妻儿报仇,未到半路,飞剑直接刺中胸口,身死魂灭!
……
当然有一部分村民,当时只是受到致命伤,却不是立即就取了性命,比如他二叔这种。
这样做,自然一是为了留下活口,细细盘问。
如果只是把眼前的人杀了,怎么保证“全部诛杀”!
死神迫近,步步紧密,谁不害怕,谁不想求生保命……
另外说来,自然是为了利用这些濒死者,猫捉老鼠,假意放过,引出可能的藏身之所。
或者是引向这些人的至今至爱,极可能成为“漏网之鱼”的人,比如谢云这种。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二叔拼死进入丛林,只是为了将消息告诉他,让他抓住机会赶紧逃离!
但从另一方面,谢云却明白,从二叔出现在他眼前,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已经在巨大的危险之中。
也许是因为害怕极了,他却反而不怕了……
丛林中,奄奄一息的二叔,闭着的眼睛漏出泪来,谢云紧紧握着他的手,只感觉他的手,冷得可怕。
“谢云,二叔没法带你长大了!你快逃!”
“二叔,别说这种话!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谢云冷声道,眼睛却是泪流不止。
他撕下衣服,试图扎紧二叔背后那道致命伤口,让他的生命不再流逝。
即使理性告诉他,二叔后背这样的伤口,非仙家灵丹妙药不能救。
而有这种灵丹妙药的那些人,正要把他们杀了!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二叔轻轻摇头,吐出一口血来。
“我要死了,有个事情要告诉你,听完你就赶快逃命吧!”
“你因为出海迷途,没带我去测试,没少让村里人闲言碎语过,我~不~怪~你!”
谢云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谢二叔睁开眼睛,只看到他已经泪流满面。
其实,瀚海玄宗入门弟子的测试,从来只有一次,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无法成仙,测一万次也是一样。
作为八大玄门正宗之一,怎么可能连一个弟子的修行天赋都摸不准。
“举行测试的宗门长老,让谢云明年再去测试一次!”
这,不过是谢云父亲回程途中想出来,搪塞村民的借口罢了。
其实,哪有这回事!
所以,第二年的测试,是一定不能去的!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去的!
但是,二叔就这么保守着这个秘密,背着这口“黑锅”,在村民的责骂声中,默默背了好几年。
“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
“二叔,别说了,我都知道,我别说了!”谢云呜咽道,他已经泪流满面。
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心里不是想着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最愧疚的事情。
谢云一边用衣袖给二叔擦拭嘴角的鲜血,一边继续尝试包扎伤口。
红色的液体,很快止不住地将所有布料打湿。
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谢二叔含泪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气若游丝:“原来你真是谪仙!可恨,可恨……”
谢二叔忽然用力抓住谢云的手臂,声音越来越微弱,“你一定……要活下去……以后记得带……带夫人给我上柱……”
从林中,除了偶尔传来的一声海鸟鸣叫,再也没有了任何叫声。
这一刻,仿佛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这一刻,让他想起,海难过后有村民陆续归来,但是父亲却始终不见影子的那一夜。
这一刻,让他想起,母亲心力交粹,久劳成疾后无力躺在床上,最后离他而去的那一刻。
自从出生以来,他没有感觉人生又是如此黑暗,世界如此寒冷过……
虽然,内心的哀伤,已经化做滔天的海水。
愤怒与恨意,已经化成海底汹汹喷薄的火山。
但谢云知道,他必须走!一定要逃走!
他知道,如果他出去,直面这些青衣弟子,那就正中了这些人的计策,必死无疑!
他必须先逃出去,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日后若是碌碌无为,平凡一世,父母二叔,连同今日村子里死去的所有乡亲们,九泉之下,至少还能有个人祭奠!
若是能抓住机缘,成为一番风云人物,他一定要查清这件事情,诛杀这些青衣禽兽,连同这些人背后的元凶首恶。
就算把这个什么“瀚海玄宗”,上上下下闹个一个鸡犬不宁,他亦毫无畏惧!
如果死了,那么一切皆休,再也没有然后了!
谢云含泪抚上二叔眼皮,身影随即隐入丛林之中。
才过了几息,两个青色人影已经到来,一眼就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中年人,似有被人施救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