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北城铎愕然一怔,本来快要触碰到苏愠离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无力地垂下,在身侧紧握成拳。
“离儿,当年的事,你就真的还不能原谅吗?”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温润儒雅。
“陛下,您所提及的当年事,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说不清对错,也许我们都有错,又或许都没错,立场不同,选择不同,谁又说的清呢!”清冷的声音一如从前。
“好,你既明了是我们的身份立场,那是孤无法避免的,为何这些年还要如此疏远于孤,你为什么不”回到孤身边,没等他说出那最后几个字,苏愠离便打断了他。
“陛下,有些事儿,能想通不代表能原谅,我永远不会也不敢原谅您,所以,我们之间,这样最好!”她最终还是怕了,害怕听到他的话语,害怕心不够沉寂,害怕那种日夜都活在愧疚当中的噩梦……
北城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妇,虽是坐的笔挺,但岁月所留存的痕迹还是很明显,头发呈花白银丝,皮肤也失去了光泽与弹性,甚至有了褶皱,但那双明眸还是熠熠生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而昔日整日尾随于自己身后的那个明眸皓齿,聪颖慧语的小姑娘最终也变成了今日守护整个北城王朝的白发苍苍,热血传奇的战神王爷。
曾经的两小无猜之情,青梅竹马之意都在时间的摧残下消失殆尽。
“陛下,请回宫吧!”语罢便将头转向另一边,不在看他一眼。
此时的苏连栩也是明了了祖母的意思,向皇帝施了一礼后便将她从大门处推进了府内。
速度不快不慢,不急不缓,就那样从容的走了,连一个停顿,一个回首都没有多余。
北城铎站在原地,手里握着虎符,越来越紧,直到手背青筋暴起。
看着她们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北城铎终是转头,上了那辆白玉马车。
就在落座的同时,他听见了离王府大门关闭的声音。
自嘲的笑笑,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吗?不过,这也该是自己应受的。
伸手掀开车上的帘子,入目便看见门匾上那几个闪着光的金色“离王府”。
想来,他们之间,还是这样最好。
北城铎坐在车里,将腰上别着的虎符拿出来,用手细细的抚着上边精细的纹路。
这便是他想了几十年的东西,对,这三十八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他畏惧苏愠离。畏惧她手中的权力,她被人所拥戴的能力以及她本身的强大到无懈可击。
虽然她手脚并废俱残,族内无亲,但仅以她的智谋,她的威慑力也是足以让人臣服的。
这也是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只要人们听闻她的故事却还是忍不住惊叹她的传奇。
皇宫距离王府很近,只需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便能到达皇宫大门。
这是先皇当年给苏愠离的特殊优待,最初是将军府,后来才变为的离王府。
在建造离王府时,选了最近的地址,更优于其他的王亲府邸。
北城铎将虎符重新放入腰带之中,抖了抖略微僵硬的肩,迈着步子向无极殿走去。
在大殿门口,站着一个满头珠翠,富贵雍容的女子。
“陛下,您回来了!”温柔娴静的音色自带着安抚人心的功效。
“嗯,婉儿,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拿到了,现在的我,才是名副其实的王啊!”带着慢慢的兴奋,面部表情都是眉飞凤舞。
“恭喜陛下,夙愿成真!”那声音还带着稍微明显的哭腔。
北城铎听着也是握住了南宫婉的柔荑。
“婉儿啊!这些年委屈你了,但孤是真的对不住离儿,我不能放下她,也不能不管她。”当然也是有所顾忌,是不敢。
“陛下,您不要这样说,婉儿都明白,您有您的苦衷,婉儿现在已经很满意了,有您,还有玦儿,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哭腔很是明显,却也带着克制,柔中带美,是最招人怜惜的一种哭。
伸手将南宫婉圈入怀中,手轻抚着她纤细的手臂。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但同时,这个男人的心也很凉。甚至他可能都没有心。
否则,她这么多年还捂不暖他呢?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愿意陪在他身边,陪他喜伴他忧。
将含泪的眼眸微阖,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吗?恐怕自己都不会信自己的话。
但没有办法,她只能不在乎。
毕竟,她陪伴在北城铎身边有近四十年了,这四十年,她都是一个不被认可,不为人所知的存在。
就连到了最后,他们俩有了孩子,北城铎也只是承认了玦儿,而对于自己,对外选择了遮掩。
谁都不可能不在意名分,特别还是个女人,只是那东西,离她太遥远,且北城铎也拿不出来。
她可以忍受所有,但就是不能忍受失去他,放弃他。
因为她爱他,没有任何的的条件与目的,只是单纯的爱他……
此刻的离王府,是寂静的。
雪好似从未停止飘飞,还有变大的趋势,像是在见证着她们的经年再相见。
苏愠离见着眼前洁白晃眼的飞雪,露出了一抹微笑。
“栩儿,你把我推到那株绿梅树下去吧!”
“好”
缓缓地推着她到了树下,将刚刚仆人送来的伞撑在苏愠离的头顶,以便遮挡住那雪。
“铎哥哥,你快点,你怎么这么笨啊!”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收拾你”
……
“祖母,您怎么哭了”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慌张。
苏连栩也着实吓了一跳,她的记忆里,她的祖母,是神一般的存在。
怎么会哭呢?
也是在这时,苏愠离也反应过来,哭,她竟还是哭了,她还能哭出来。
“栩儿,祖母有件事,瞒了你十六年了,不日你便要出嫁,想来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祖母,其实我大概知道您想要告诉我什么了,但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在我心里,我只认您一个人。”透着急切却也很认真。
“你既如此,那便罢了,也许不知道对你来说更幸福……”声音里充满了慈爱,也有着认真的严肃,那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