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这样，下山三年历练，你不担心她会跑吗？时间可不短啊！受苦的地方更多。要见的人，经受的毁谤，随机应变的反应。每一样都会是前进的负担。直到现在你也不后悔选她做徒弟？”羽末担忧的看着师弟。
羽鸣望向窗外，看着罗义和朵儿笑着谈天说地，“这三年，她偷偷看的书，见过的人，做过的事，为了生存学会的一切。都需要一次彻底的检验。咱们总不能护着徒弟一辈子。有些风雨还是让他们独自扛吧！另外，我也有私心。希望这一趟能遇到姚河。三年，我没有辜负他的托付。花谷主的女儿，未来的路不好走。三年了，这家伙连个消息也没有……”
最后一句，他是无心说出口的。三年间，每次朵儿爽朗的对他笑，都会让羽鸣想起姚河。越来越重的不安感，让他不得不冷脸面对唯一的徒弟。每日安排她不停劳作，只要能离他远一些，沟通的谈话少一些。时间一长，羽鸣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习惯等朵儿背着竹篓出现在门口。吃着她做的清淡饭菜和掌握不好火候的烙饼，似乎又记起他初入羽山为徒的情景。这些日常已成为习惯。掌门也渐渐习惯每隔三日来竹林坊悄悄看他们。很庆幸，这三年，平安无事……
羽末起身双手背后，感慨道：“你是越来越像咱们师父了。他老人家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埋怨我没调理好你的身体。姚河有使命在身自不必说，你又何苦居在这里受苦？当年那些人联合偷袭三重院，你主战承担得了一身的旧伤。我是真的愧对你……”他站在窗边，背对着羽鸣不敢表露悲伤。
“我只是遵守掌门的嘱托，守着竹林坊的古井水，还有这片先祖墓穴。咱们入羽山时，就注定分工不同。你行医救世，我坚守青灯，都是一心而来。何况这几年我过得很好。朵儿的资质和旁人不同，需要更加守得住清净和寂寞。话说回来，还是你最会看人！”羽鸣站起身送他出门。
朵儿和罗义听到脚步声急忙站起来给二位师父行礼。
在外可以不拘小节，在羽山一定要恪守礼节。羽末瞬间溢出笑容，对朵儿打招呼道：“三年没见，没少见到我写的字条吧？”
“是的。您让鸽子送信，它特别有灵性。只落在我肩上，连树枝和地面都不肯落脚。一看就知道是您精心照顾的。”朵儿手一挥打了响指。茂密的树叶中飞出一只白鸽，落在她的手腕眨眼睛。“我给它在做了房子，只要过来就有地方住。您是带回去，还是……”
羽末表情上很平静，内心惊慌不已，随之而来的战栗爬满头顶。罗义更是如此，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完全驾驭得了师父朝夕喂养的鸽子。难道这是天赋异禀？
羽鸣咳嗽一声，“你不是着急回去休息吗？等仪式那天，就带着你的爱鸟回去。朵儿，送送羽末师父。”
羽末冲师弟翻了白眼，他明白羽鸣给朵儿找台阶下，又忍不住心虚傻笑。从入门到现在，任意一件事他从没说动过羽鸣。如今看着师弟，每日有了希望般的寄托，于他而言欣慰不少。那一身的旧伤，每日低落难撑。姚河离开后，他几乎到了禁言的地步。想象不到，如今的他会在背后夸一个众人嫌弃的徒弟。
朵儿送他们出去，讲了自己每日观察的情况，之后一直询问师父身体情况是否有变好一些。罗义想插话，看她紧张的模样，还是选择静静的听着。羽末让她总结自己所看到的。朵儿眉头微皱，充满期望的目光逐渐暗淡低垂。不用多言，二人心照不宣。在外看来风华正茂，在内却已狂风残烛。
至此羽末明白了师弟为什么喜欢这个弟子。
人，喜形于色，而忘立身根本乃是心。朵儿仅凭自己的经验，就能判断出个大概，算是有心之人。羽鸣和他是同期弟子，论武功，论修为，论灵力，都在他之上。少年时，无数弟子跟随羽络掌门四处奔波。多年后，多少弟子中途退散。剩下的弟子越来越焦躁不安。最后选择离开羽山。
羽山老一辈当家人，都是那种看尽风华正茂的鼎盛，也能经受残花败柳的冷清。羽末的师父也是羽字辈，与羽络掌门师承一脉。可惜再一次清剿的混战中殒命。羽络主动收了师弟的弟子。那时羽鸣很照顾羽末，从年龄上叫羽末师兄。两个简单的人交心相处，对是非恩怨都能一笑而过。对后来羽山的崛起，所有弟子和睦和风起到关键的作用。羽末没有家人，自记事起跟着老道长学习医术良方。老道长仙逝后，凭着一封亲笔信，进入羽山参学。一切都只能摸索着来，那几年也有没挽救回来的病患，被百姓殴打亦是家常便饭。更多的人会很包容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一晃就是这些年……
收起回忆。羽末耳朵微动，回眸凝视。
朵儿返回后。罗义脚步变的有些沉重，羽末道：“有心事？”
“朵儿来的时候没有报姓氏。羽鸣师父却破了规矩，提前给她玉簪，便是正式对她的认可。按照惯例，她以后会随羽姓吗？”罗义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门内弟子名册上会这样记载。私下间也没那么严格，都是随意唤名讳。我们那会是这样。你有什么顾虑吗？”羽末停下脚步，已经感知到他体内灵力的急速辗转。罗义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羽末这才转身直面眼前的弟子。虽说三年尘世中游历，但他依然看不懂这个无缺点的完美弟子。何处才是他的弱点？或者说，又是谁送来的…是毒？是药？
罗义愤懑失落，道：“师父，您三年从未对我称赞。不知弟子还需做些什么，才能得到您的认可。我虽师承别处，但已取得启蒙恩师的准许，才来羽山参学。还求您给句痛快话，让弟子心安！”
羽末被他吓了一跳，右手掩面定了定神，“这舟车劳顿，歇脚的时间都没有。你也不容我喘口气儿。我在这羽山，最惦记的是我师弟和你。你我同是救世行医，是一不是二！若早知你心思重，把这个早早给你，也能免了今日这唠叨吧？”他从怀里掏出绸帕，打开四角，明亮的玉簪露了出来。“我们羽字辈的师兄弟，当年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制作玉簪，亲自设计花纹。这件事可废心神了！你可不能当着我的面嫌弃，仪式那天戴着玉簪和朵儿一起去吧！当年我的师父给了我双份玉料，说遇到喜欢的弟子就亲手做一支。只有亲自戴上的那一刻，才真正体会到那份传承的心情。拿着吧！”
罗义听着有些迷糊，却在看到玉簪的时候红了眼睛，恭敬的双手接了玉簪和绸帕，小心的重新包裹放进怀里。安静的跟在师父身后一起回三重院的药房。
转眼到了造册拜谢师恩的这天。
一大早绿羽啄醒朵儿。羽鸣很早便起来，悠闲的坐在井边梳洗。看朵儿在树下睡的香没忍心叫醒。前一晚，朵儿尊师命在树下打坐凝神聚灵，不小心瞌睡过去。
朵儿双手扣住绿羽，坐起来睁开眼睛又闭上，几遍吞吐气息让身体轻松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