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城，陕西重镇，登记在册的居民50余万。再加上往来的客商，寻友寻亲的异乡人，这座大城也有近60万人口。
汉中城城墙高耸，都是由一尺见方的青石砌成。城门有一丈多宽，上边排列了横五竖五共计二十五颗陨铁门钉。这城门和门钉都有兵卒专门负责擦拭，天天擦的是干干净净光亮如新。
这门钉的数量在古时是有严格的等级要求的。汉中城在隋朝时定为一郡，一郡之主官称太守，太守治下的城池门钉只能是五五二十五个铁门钉。亲王府的府门上则是竖九横七六十三颗，只有皇家的御城门才能挂九九八十一颗铜门钉。而百姓家的门就算你再有钱修的再大也只能挂两个门环而已，绝对不允许出现门钉。等级森严体现在每一个细微之处。
汉中城如今的太守叫高连。这个高连是晋王杨素的一个亲戚。晋王杨素是谁？他就是帮着杨广构馅太子从而助杨广顺利登基的杨素。杨素为人狡诈，他在隋文帝在位之时就官拜吏部尚书一职，杨广继位以后直接就封杨素为晋王同时官拜左班丞相一职。
现在的杨素在朝中位高权重，想巴结这个左丞相的官员能排出几条街以外去。朝中能与杨素相提并论的就只有右丞相宇文化及了。这两个大奸臣平时看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守住自己的一帮势力。可私下却也是貌合神离，都想在杨广面前争宠，从而能压过对方一头。臭味相同的两个人都机关算尽挖空心思的讨好杨广。对杨广采用投其所好的办法想出各种缺德的主意哄杨广开心。
现在汉中城的太守高连就是杨素老婆高氏的亲侄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凭着杨素的势力高连还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汉中太守。偌大的汉中城高连就是土皇帝，高连的话就是法律。他手下虽然官员众多但谁也不敢得罪这位晋王的妻侄。就算有些官员秉性刚直但是碍于高连手中的大权，对高连的所作所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高连贪淫好色爱财如命，当上太守以后高连一口气娶了九个夫人。这还不算平时被他霸占的民女，他看上的民女只要在这汉中城内不管是谁家的只管抢便是。自有家丁恶奴晚上把人绑来送到他的屋里。被他糟蹋的妇女有贞洁刚烈的直接就寻死了，不死的也会被他的九个夫人合伙弄死。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强的她们可不想再搞出个十夫人来。弄死以后直接后花园里挖个坑埋了便是。人命不过蝼蚁，贱民的命在他们看来跟猪狗也差不多。
陕西北部平阳大旱以后不断的有灾民往南逃。往南走的灾民会先路过旧都长安，看着灾民越来越多的往长安里涌，长安太守宇文祥可不干了。宇文祥是右丞相宇文化及弟弟的二儿子，就是宇文化及的亲侄子。宇文祥亲爹死的早所以宇文化及极疼爱他这个侄子。
宇文祥今年才二十七岁就当上了长安太守。旧都长安户口百万比汉中还大，可这个宇文祥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虽然没有高连一般好色但是目空四海刚愎自用，傲娇的不得了。在他眼里除了他们宇文家族和皇上以为其他人都是个屁。
看着灾民如潮水一样往长安城里涌宇文祥不淡定了。我这长安也不是避难所啊！这么多张吃饭的嘴进来拿什么喂。今年本就收成不好，来了这么多要饭的还不把长安吃空啊。宇文祥一声令下城门派重兵设卡。只要是平阳逃难来的，穿的破衣烂衫的，不管是来干什么的一律拒之门外。没有几天的时间长安城外聚集了几万名灾民黑压压的。这些灾民就聚在城门外进也进不去走又走不了。七八天后城下又饿死了几千个灾民。因为无人收尸过不多时臭气难闻，只要从长安城大门经过无不掩鼻而行。宇文祥一看这还得了这成何体统，于是命令军卒手持刀剑驱逐灾民。胆敢不走的还有走不动的就地斩杀。余下能动的灾民一看真的开始杀人了没有办法只好互相搀扶继续往南跑。再往南走三百里就是汉中城了。路途遥远步行艰难灾民众多，一路上多以树叶和野菜为食。吃着这些东西体力自然跟不上，一天最多行二三十里路。就这样最后能坚持走到汉中的连一半也不到了，多数都在路上饿死病死了。
这一日汉中城里来了一对逃难的兄妹，哥哥十五岁妹妹九岁，哥哥叫杨玉，妹妹叫杨巧小名巧儿。从平阳逃出来的时候本是一家四口。逃到长安以后因为进不去城一家四口只好守在城外。盼只盼长安城当官的能施舍口粥喝，没想到盼来的是一顿刀剑。娘因为体力不支被官兵驱赶的时候不幸被人挤倒，然后就被当兵的刺了两刀再也没爬起来。
爹一看官兵杀人了拉着两个孩子头也不敢回的就跑，连给娘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三个人一路吃草吃虫子终于坚持看到了汉中的城墙。可惜距汉中城还不足三里的时候爹还是倒下了。
爹一路把唯一能吃的都让给两个孩子了，他自己是紧凭着一口气撑着的。看到了汉中城墙他也能闭眼了。临死的时候他告诉杨玉：“你是哥哥，以后就算拼命也要护住妹妹。爹就一个心愿希望你们能活下去。”说完就闭眼了。兄妹两个用四只小手给爹挖了个坑把爹安葬了。埋好爹磕了头，哥哥拉起妹妹的手毅然决然的走向汉中城。妹妹巧儿一步一回头的看着爹的坟掉眼泪。但是杨玉咬牙没有回头，他记住了爹的话护住妹妹，活下去……
兄妹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走进汉中城后发现这里还不错，酒楼、茶司、绸缎庄、首饰庄、买卖铺户很多。街上虽然到处可见要饭的乞丐但与平阳相比这里就是天堂了。哥哥拉着妹妹混在乞丐队伍里天天伸手向来往的客商讨钱。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要到几个大钱，运气不好就只能跑到酒馆和饭店的后巷跟其他乞丐一起抢人家倒出的剩饭剩菜吃。苦虽苦但终究是饿不死了。兄妹两个白天就到处乞讨，晚上就躲在背风的地方挤在一起取暖睡觉。像他们这样的乞丐在汉中到处都是，只要能活着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毕竟是爹娘拼了命才把他们送到这里的。
这一天杨玉把妹妹安排在街边一处向阳的地方跪着讨钱，因为那里暖和一些。他自己则在汉中最大的十方大街上游荡找吃的。今天运气真好他捡到了一个肉包子，不知是哪个有钱人因为掉在地上嫌弃脏就不要了。杨玉眼尖，见包子落地抢在其他乞丐看见之前就跑过去拾起来揣在了怀里。
“巧儿你看这是什么。”杨玉小心翼翼的拿出包子给巧儿看。
“肉包子，啊，好香啊！”巧儿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兴奋。
“嗯，来快吃。”杨玉将手上包子掰成两半，把大一点的递给妹妹，小一点的留给自己。
杨玉刚要下嘴，一根破竹竿横在了他的眼前。
“从哪偷的？”杨玉面前站着一个要饭的乞丐，这家伙十七八岁，比杨玉高着一个头。杨玉认识，他叫黑五也是这附近街上要饭的乞丐。因为生的高大他在这附近的乞丐圈子里是不好惹的主。这家伙抢别人的东西也不是第一次了。
“见面分一半听到了吗！”黑五虎着脸用手里的破竹竿点着杨玉的头。
“凭什么？凭什么分给你一半？”巧儿不满的撅起嘴冲着黑五嚷道。
“凭什么？嘿嘿，就凭我能揍你。”黑五说完挥了挥手上的竹竿。杨玉下意识的把妹妹护在身后。
“我的给你。”杨玉把自己手上的小半个包子递给黑五。
“我要那半。”黑五指了指巧儿手里的半个包子，显然那半大一些。
“不行，包子是我捡的。我这一半可以给你。我妹妹的你不能抢。”杨玉说完坚定的把手上的半个包子递到黑五鼻子跟前。
真香啊！黑五架不住味道的诱惑一把抢过包子。嘴一张半个包子直接进嘴，只两下就咽进肚子里。舔了舔嘴唇，黑五意犹未尽的看了看巧儿手上的另外半个包子，最后一撇嘴悻悻的走开了。
杨玉转过身：“快吃吧”他爱惜的看了看妹妹。巧儿依旧撅着嘴，显然不甘心哥哥的包子被人抢走。低下头巧儿看看手上的包子然后放在嘴边小心的咬了一小口。“真好吃！”巧儿的两只大眼睛开心的咪成了两轮弯月。她把手上的半个包子又掰成两半然后小心的递给哥哥。杨玉舔了下嘴巴，看着妹妹坚定的神情，开心的接了过来。兄妹俩躲在街边角落里开心的咀嚼着得来不易的半个包子。
“哥哥，包子真好吃。什么时候我们能天天吃上包子啊！”吃过包子的巧儿欢喜的望着哥哥问道。
“只要咱们好好活着以后一定能天天吃包子。爹说过要咱们努力活下去。”杨玉说完坚定的咬了下嘴唇。听到哥哥说起爹，巧儿忽然心里一阵难过，转而又想到了娘。几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要是爹和娘都在，咱们一起吃包子该有多好啊！”巧儿也不去擦眼泪任凭泪水从脸上滚落到地上。她不想哥哥看见自己哭。杨玉眼睛也红了，他知道妹妹懂事，妹妹很少在自己面前哭闹，妹妹有多想爹娘杨玉知道，晚上经常听到妹妹说梦话叫着爹娘。
十方大街上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摇头晃脑，后边跟着四个低头哈腰的奴才。这人是太守府里一个管事姓牛，府里的家丁、丫鬟、老妈都归他管，这些下人大多是经他的手招进太守府的。虽不是太守府里的大总管但只要是太守府的人那在这汉中城里就能横着走。何况他牛管事还是家丁的头，十方街上谁不认识他。
他走在街上买卖店铺的老板纷纷冲他点头哈腰。“哎呦牛管事您好！牛管事好气色啊！牛管事今日又有公干啊！牛管事常来光顾哦！”满街的巴结讨好之词，这些他牛管事早听惯了，他就咿咿呀呀的随便应承着。
今日出府在账房领了十两银子，大总管高星吩咐他到街上再寻几个杂役。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老爷高连的生日了，到时候四方的达官显贵都会来祝贺，最重要的听说长安的宇文祥也要来。
“他跟咱们老爷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不？”太守府大总管高星把牛管事偷偷拉倒角落里问道。
牛管事一脸愕然回答道：“我只知道他比咱老爷大着半阶官衔，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牛管事老实的回答。
“因为他是长安太守又兼任着长安的兵马都尉，自然是比咱家老爷大着半阶的，这个自不必说。可你知道吗咱家老爷其实一直都不服他，两个人私底下斗来斗去的也有几年了。去年老爷去长安赴宴回来就一肚子气，说宇文祥处处压着他，那宇文祥的寿宴搞得及其风光。不但吃的是山珍海味送的是珍奇异宝，听说皇上还赐了两坛御酒给他祝贺。这个宇文祥在宴席上说话有意无意的讽刺咱们老爷没见过世面。老爷回来就是一肚子气，所以这次老爷过寿宴特意把他请来了，其实就是想争口气你懂吗？你这几日再去外边找些杂役来，这次老爷过寿府上肯定要忙翻天。”
“小的懂了，大总管放心。我一定把人安排妥当。”牛管事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不这几日牛管事天天从账房里领钱在街上寻找杂役。其实太守府里招人那还需要钱啊！街上吃不上饭的百姓多如牛毛，他牛管事领的钱还不都是揣进自己的腰包了。
牛管事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在汉中最大的街道十方街上。一路上寻摸合适的仆人，不能找年纪大的年纪大了干活不麻利，也不能找太小的太小了干不了活。看来看去看到街角的一对兄妹乞丐，哥哥看起来十五六岁倒也合适，只是那个小丫头小了一些。牛管事盯着蹲在街角的兄妹二人心里盘算着。他身后的家丁当然是十分有眼力见的。
“喂，你俩过来。”身后的家丁冲着兄妹俩喊到。蹲在地上的杨玉和杨巧没敢动，他们不确定是在喊他们。
“聋啦你俩？说你们哪，两个小乞丐，快点滚过来！”家丁有些不耐烦的催到。兄妹二人这才确认是在叫他们。两个人拉着手怯生生的走近牛管事。
“想吃饱饭吗？想吃饱就跟我走。”牛管事不懈的撇了撇兄妹俩。男孩倒也清秀只是有些太脏而已看眉眼应该挺机灵，这小丫头也不丑只是被饿的面黄肌瘦了一些。估计只要给口吃的要不了一两年就张开了。牛管事盯着兄妹一边看一边心里盘算。
“去哪？”杨玉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管去哪干什么，去哪都比饿死强不是吗？你俩跟着走便是了。”不等牛管事开口他身后的家丁抢先说道，牛管事白了他一眼，后者立即闭嘴。
“去太守府懂吗？给太守大人干活懂吗？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只需知道跟着我有饭吃便可。”牛总管趾高气扬的说着。
“有包子吃吗？”妹妹巧儿天真的问了一句。
“哈哈哈，包子天天有。不怕撑死你就随便吃。”牛管事仰天大笑。
巧儿晃了一下哥哥的手：“有包子吃那咱们就去吧，你说哪哥哥？”
杨玉看了看妹妹：“嗯咱们去。”最坏也不过现在这样讨饭了还能如何，杨玉心里想到，只要能让妹妹吃饱让他干什么都行。
“好，跟在身后不要讲话。”牛管事大摇大摆的继续在街上又找了一圈。最后算上兄妹俩一共挑了八个人，六个男孩两个女孩，这里边还有抢包子的黑五，见这小子生的高大是个干气力活的好手牛管事把他也收下了。
跟着牛管事来到了太守府，进了府门好似来到仙宫，一群乞丐孩童好似进了瑶池仙境一般。他们看看这看看那，眼睛瞪的老大连大气都不敢出。太守府里十步一台五步一阁，层层院套好似没有尽头。花园里假山流水，廊下雕梁画栋，青石长廊，大红的立柱，屋顶青瓦琉璃砖，院墙雪白。府内大小花园十几个，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树木随处皆是，这群孩子好似进了迷宫，没人带路怕是走也走不出去。
牛管事把他们领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小院里有三间房子，院子当中是一间房大小的空地，空地上并排放着两个装水的大缸。
“听着我只讲一遍，谁敢再问我就赏他耳光吃。以后每日五更起床自会有人安排你们做事。吃饭也有你们下人专用之处不可乱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倘若多问轻者一顿鞭子，重者掉了脑袋也不知是怎么死的。你们六个男孩住这个小院子。两个女孩跟我走住到后院去。都听懂了吗？”
孩子们都怯生生的回答听懂了。听到牛管事要把自己领走，巧儿有些怕了，她怕与哥哥分开。另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已经走到牛管事身边，巧儿却不肯动。牛管事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分说上前就拧住巧儿的耳朵拉起来便走。巧儿吓得“哥哥、哥哥”的叫着。杨玉想拦却不敢，这是什么地方他心里大概明白。这是当官的家里，这是有法度的地方，不能胡闹，不然真会丢了小命。他只好安慰着巧儿说道：“巧儿别怕，哥哥会去找你的。”一句话没等说完巧儿已经被牛管事拉出院外了。
今天没有干活，牛管事走后就来了一个叫来福的家丁。来福命令他们把身上的破衣服脱了扔掉。然后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的脱的赤条条洗澡。就用缸里的冷水擦洗身体，洗好澡来福拿来六套灰布的衣服给他们换上。六个人被分到一间小屋里，长长的床铺六个人挤在一起睡觉。今天没有干活就没有东西吃，来福讲了要想吃饱就要努力干活。不准多问不准乱跑这就是府上的规矩。不听话的就是找挨揍想吃鞭子。躺在炕上杨玉好开心，再也不用挨冻睡街上了。虽然今晚要饿肚子但是相信明天一定有饭吃。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妹妹被安排到哪去了。想想应该也跟自己一样起码不用睡街上了，杨玉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第二天五更的时候来福准时来了。杨玉和黑五他们也早早的爬起来等着分配活干。杨玉被分到后花园和其他人一起打扫枯枝落叶。干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辰时（早上七点）天已经大亮。后花园被清扫的整洁光亮。
杨玉他们被来福领着来到一处专供下人吃饭的后厨。今早是粟米粥和荞面馒头，杨玉从没吃的这么饱过，只觉得馒头已经顶到喉咙咽不下去了，再吃怕是肚皮要撑破了。转眼看黑五，那小子也是在那里撑的直翻白眼。杨玉还是没看见妹妹，他也不敢乱跑这座太守府太大了。
又过了五天，杨玉终于从来福口中打听到妹妹是被分到大厨房干杂活去了。妹妹太小又不懂规矩还当不了丫环，只能在大厨房摘菜、洗菜、洗碗、擦地。大厨房是专门负责府上老爷太太们的饮食的。想到妹妹是在那里干活杨玉心里很踏实，在厨房干活是饿不到的，一想到这杨玉心里就喜滋滋的。又过了三天杨玉开始逐渐熟悉太守府了。哪里是老爷夫人们住的地方，那里是小少爷和小姐们住的地方，哪里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哪里可以去，哪里不能去，聪明的杨玉慢慢开始了解了。
第十天的傍晚，今天收工的早，来福走以后杨玉开始壮着胆子去找妹妹。凭借这些天的了解杨玉终于找到了大厨房。这大厨房真大啊！足足有五间房。天色已黑，想必老爷太太们也已经用过了晚饭，所以大厨房也没有多忙碌。杨玉一间一间的找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蹲在地上洗碗。
“巧儿，巧儿。”杨玉不敢高声。巧儿听到声音触电一样的回过头看见哥哥。她没有马上哭出来，而是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房里还有两个干活的小姑娘，看样子比巧儿也大不了几岁，确定没问题巧儿才走出门来到哥哥身边。杨玉拉着巧儿来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边，巧儿一下子扑到哥哥怀里转眼却又破涕为笑。
“哥哥，我好想你，可是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找不到也怕挨打。哥哥你吃的好吗？哥哥我吃了好多包子。”巧儿涨红着小脸兴奋的说着这些天都吃了什么。杨玉爱惜的摸着妹妹圆圆的小脸，果然才十天妹妹就胖了，想必再也不用挨饿了。
“我和另外四个姐姐睡一起，我最小，很暖和，比街上舒服多了。哥哥你睡在哪里啊？哥哥我们不能睡在一起吗？”巧儿天真的问着哥哥。虽然再也不用饿肚子了，但巧儿还是想跟哥哥睡一起。
“巧儿你听话，我们在这里干活就再也不用去街上讨饭了。你千万不要乱跑，哥哥会经常过来看你，你不能去找哥哥，因为这里太大了你找不到。你要听话好好干活，要懂事这样才不会挨打。记住哥哥的话了吗？”杨玉耐心的安慰着妹妹。
“嗯，我知道了哥哥，我听你的话。”巧儿只要看见哥哥心里就无比踏实。
“你快回去吧，哥哥一有空就来看你。”兄妹两个依依不舍的分开，杨玉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巧儿分别了哥哥又继续回到厨房干活。九岁的巧儿很懂事知道要努力干活才能有饭吃。第一天来到厨房开始巧儿就十分勤快，分到这里干活的几个姐姐都很喜欢她。因为她太小姐姐们尽量都把轻一些的活交给她做。可巧儿本是穷苦人家出身这些家务杂活上手也是极快的，洗菜、摘菜、加水、洗碗、抱柴、引火这些事没几天巧儿都驾轻就熟了。又过了几天连掌勺的张厨子也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勤快的小丫头。张厨子还经常偷偷塞些好吃的给巧儿吃。
巧儿到厨房的第八天还偷偷交了一个朋友，一只小老鼠。那是一天收工后巧儿发现的，这只小老鼠躲在柴草堆里探头探脑，白天时候人多这小东西不敢溜出来偷吃，看到人都走了它才敢出来露头，碰巧那天巧儿最后一个离开。转身关门之即瞥见了柴草堆里的小老鼠，巧儿不怕老鼠，反倒饶有兴趣的凑过去看。说也奇怪那只小老鼠不但没有跑掉反而冲着巧儿“吱吱”的叫了两声。巧儿偷偷从怀里摸出一个馒头掰下一块递给了小老鼠，这小老鼠也不客气用两个前爪接过馒头有滋有味的啃起来。
“你是饿了吧？我这还有很多。你有哥哥吗？你爹娘还在吗？”巧儿蹲在地上跟老鼠聊天。老鼠当然不会回答她，巧儿只是自言自语罢了。从哪以后巧儿经常故意最后一个离开，那只小老鼠似乎也心领神会，只要巧儿自己在的时候它就冒出来。巧儿总是把偷偷藏起来的食物分给它吃，这些吃的是巧儿准备留给哥哥的。
再过十几天就是老爷高连的30岁寿辰了。来福已经特意交代了，这段时间都勤快点，活要干的麻利些，老爷过寿不比往常，到时候来的客人将会很多，都机灵点。能来给老爷祝寿的除了当官的就是城里经商的大户，个个都是人物。那个不长眼的闯了祸到时候小心脑袋搬家。杨玉和黑五他们虽然刚进府十几天却也十分紧张，看到这些日府里到处都在布置收拾，花园里天天移植来新的奇花异草，就知道有大事发生。像他们这些最低贱的下人谁都不能得罪，府上那些来久了的仆人都可以冲着他们这些新人指手画脚。
来了十几天了，杨玉一次都没见过老爷。听说老爷只在书房和夫人们的宅子里休息，从不会到他们这些下人住的地方来。就连牛管事也是极少见的，牛管事和大总管高星那些管事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那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去的地方。只有来福是日日见到，来福就是他们的头，来福的话就是命令，只要能留在府里就好，那些个大人物见不见的倒也无所谓。杨玉时常在心里盘算，他始终记得爹说的话要护好妹妹努力活着。
农历九月初三，高连的生日。早在头几天府上就已经张灯结彩了。院子，花园，厅堂包括府上的每一条青石路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一根草棍都看不到。九月初三这天一早来福就带着杨玉他们来到了前院。
这是杨玉第一次来前院，前院有房屋几十间。这里有老爷的书房，也有老爷单独的卧室，还有即将宴请宾客的昭华厅。昭华厅十分气派，整个大厅宽有八丈，长也有五丈多。大厅里有八根大红色的立柱直通屋顶，每根柱子一人都抱不过来。大红色的柱身，金色的底座，都刷着上好的青漆，亮的能照人。厅内的地面由天然汉白玉方石铺成，每块石头之间严丝合缝。这座大厅起码能摆下三十张桌子。大厅外边是院子，院内是青条石铺路。院子两边是一丈多高的白色院墙，靠着院墙摆满各种花草。如果大厅坐不下这院子里还能摆下三十桌，这座昭华厅容纳五百人同时用餐绰绰有余。
“都听好了，这里就是晚上老爷宴请宾客的地方。到时候端茶送水，排摆桌椅，吃完以后收拾打扫都需要人。只要叫到你们头上都给我麻利点。那个不长眼的摔了碟子打了碗小心你们的狗腿。大厨房都知道在哪吧，到时候端水送菜的要快，还有就是让我发现谁敢偷吃我就拔光你口里的牙。都听清楚没有？”来福掐着腰冲着他带来的十几个人训话。
酉时（下午五点至晚上七点）天还没黑，来福命令手下的人开始掌灯。一人多高的檀木灯台被搬进昭华厅院子里，并排二十个灯台分成两排，每个灯台上都有蜡签，上边插着大红色的牛油蜡烛，蜡烛外罩着薄纱做的灯罩，每个灯罩上的图案各不相同，有花草有人物，在蜡烛光辉的映衬下栩栩如生十分好看。
昭华厅里摆了二十张桌子，能在这里坐的身份必然不寻常。厅外院子里也摆了三十张桌子，想必身份稍微低下一些的祝寿者就只能安排在院子里坐了。
戌时（晚上七点至九点）未到祝寿的人陆续来了。这汉中城里的长史，司马，主簿，功曹，都尉这些当官的自然一个也不敢少。经商的自然都是这城中大户有开绸缎庄的，开酒楼的，开首饰店的，开钱庄的。每个来的人都备好了重礼，由家丁抬着送来，除了绸缎，玉器，古玩，珊瑚，翡翠玛瑙当然还有成箱的金银。
门厅罗雀，热闹非凡。大门口张灯结彩大总管高星和牛管事殷勤的接待着每一位来客。两个账房先生忙的不亦乐乎，手上的笔不停的记着来客送来的礼单。
最后到来的就是长安太守宇文祥了。宇文祥是武官出身，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他不懈于坐轿而是骑马来的。宇文祥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仆人和护卫。他其实早到了只是住在汉中的客栈里故意姗姗来迟。主角当然不能第一个出场，宇文祥的眼里高连要文不能文，要武不能武，若不是仗着晋王杨素的势力庞大他高连算个屁啊！心里瞧不上表面不能带出来，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毕竟伯父宇文化及交代过不能轻易得罪晋王的人，再没有绝对实力的时候还是以和为贵。所以这次宇文祥虽然碍于情面来了但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懈的。
到了门口下了马，宇文祥把马交给下人。自己大步流星的往太守府里走。大总管高星那能不认得这位长安太守，高星带着牛管事慌忙跑过来迎接。“不知宇文太守大驾光临小人高星有失远迎。请太守赎罪，小的高星给您见礼了。”说完一躬扫地，他旁边的牛管事一声都没敢吭，只是把腰弯成虾米一样躬着身给宇文祥行礼。
宇文祥低头看了高星一眼，认得他是高连的管家，多少见过几次。嘴角一撇说道：“哼，你们老爷哪？”宇文祥鼻子里哼了一声，口气很不懈。
“老爷正在书房等候，特意吩咐小的只要您来了一定先请进书房用茶。您是贵客啊！”高星诚惶诚恐的回答。
“前边带路。”宇文祥也不多话继续大步往里走。高星赶忙紧走几步跑到前头带路，一路躬着身子把宇文祥带进书房。
高连早在书房等候。高连生的清瘦，一副病态，颧骨有点高，眼窝深陷，小眼睛不大，眉毛稀疏。对于宇文祥他也是一肚子的不服，大家都是仗着朝中有人而已，你宇文祥虽然比我高着半阶官但我也无需处处怕你三分。见到宇文祥进来了高连起身迎接。
“不知宇文太守驾到有失远迎，下官当面赎罪！”高连略一拱手算是走了个过场。
宇文祥一笑：“高太守不必多礼，是我来迟了而已。”两人不冷不热的寒暄了几句就坐下喝茶。没话找话的闲聊倒也真有些尴尬。
高连身边的高星发觉气氛稍显尴尬赶忙帮主子解围。“老爷，外边的宴席已经准备妥当了。客人们也到的差不多了。是否可以开席哪？”
高连一喜站起身轻声问道：“宇文太守随我入席可好？”
宇文祥也站起来，他是武官出身做事雷厉风行绝不迟疑。“那就有劳高太守带路吧。”说完二人并排在高星的带领下走向昭华厅。
高连的寿宴吃的那叫一个丰盛。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各式珍馐美味应有尽有。这些穷人一辈子别说吃就是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摆满了五十张桌子。高朋满座，杯盘共举，偌大的昭华厅好不热闹。下人们穿梭其中端酒布菜，如热锅上的蚂蚁忙个不停。杨玉被安排帮院内的一桌客人倒酒。这一桌坐的距离昭华厅内的高连远一些，想必是些不太紧要的客人。
宴席上除了吃喝当然还有歌舞表演，八名歌姬在院内空地上翩翩起舞。院内灯火通明照如白昼，这八名歌姬也不知道大总管从何处找来的个个都像画中仙子一般美艳。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妩媚动人，腰肢轻摆，云袖轻挥舞姿曼妙。
酒过三巡，高连和宇文祥都有了三分酒意。他们坐在昭华厅中间最大的一张桌子上。坐在这一桌的除了他俩还有汉中的长史，司马，管理汉中兵马的张齐张都尉，副都尉李允。这些人在汉中都是身兼要职，论官职都是五品官阶，而宇文祥是正三品官阶，高连是从三品官阶。
张都尉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站起来。“今日逢高太守寿辰，我借花献佛，借高太守之酒再敬二位大人一杯，还望两位大人日后多加提携，下官定为两位大人效犬马之劳。”说完张都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连也笑眯眯的拿起酒杯但是并未起身。他将杯中酒放在嘴边泯了一口说道：“张都尉严重了，这汉中几万兵马还有赖张都尉费心了。我只是一文官，调兵遣将驰骋沙场之事还要依赖张都尉了。我自认不比宇文兄，宇文兄能文能武，乃是当世真豪杰也。”高连说完看向宇文祥。
宇文祥一笑也举起酒杯说道：“高太守过谦了，谁不知您是晋王面前的红人，论文采听闻高太守写的一手好字。小弟只是一个粗野的武夫而已。只是长安城里一直缺少文官，朝廷也是迟迟没有派下合适的人选，因此才命我暂代太守一职位。我本是和张都尉一样都是喜爱纵马驰骋于沙场的武夫，若论附庸风雅我自愧不如。”
宇文祥这话听着是很谦虚其实是把高连张都尉都挖苦了一遍。大家私下都知道高连写字最是丑陋，但凡遇到需要自己动手书写的事情都是由府上师爷代劳的。高连也练过字，找了好几个老师教过可惜没多大长进。字如其人，大概是因为高连心术不正所以他的字一直羞于见人。今天宇文祥接着酒意说高连有一手好字这明显有挖苦之意。而张都尉归高连管，说他是粗野之人一介武夫当然也不是在夸他。
张都尉听到这话不自然的笑了笑坐下。而坐在宇文祥身边的高连再笨也听出这话的意思了。高连暗暗咬了一下牙，心里问候了一下宇文祥的祖宗。但是脸上却没露出怒色，高连就这一点做的不错喜怒不形于色，他知道对谁能发脾气对谁不能发。
“宇文兄太自谦了，您才是文武兼备的能人。听闻您师从讲武山庄是卓老剑客的高徒。您才是我大隋朝的擎天玉柱，架海的金梁啊！今日宇文兄能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小弟的寒舍蓬荜生辉啊！只是小弟不知这酒菜是否何您的意，如有怠慢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小弟一定竭尽所能做到让您满意。”说完这些高连回头冲着身后站着的管家高星使了个眼色。
高星心领神会。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宇文祥身边轻声说道：“我家老爷知道宇文太守今日大驾光临，特地备了一道菜给宇文太守品尝，名约龙肝凤胆。”说完高星冲着身后的仆人挥了挥手，仆人领命下去了。
高星见桌上的宾客皆有诧异的神情就微笑着解释：“所谓龙肝凤胆只是取其意而已，并非真正的龙凤。这龙肝实则为东海一种鲟鱼的肝脏，这种鲟鱼数量珍稀只在秋季才能捕获。而这鲟鱼最美味的地方就是他的肝脏，坊间也有传言一两鲟肝十两金的说法。我们汉中地处内陆离海甚远，此次的鲟鱼肝是我家老爷专门派人从东海购得的。为了能保鲜这鲟鱼肝一直保存在冰里，再由人乘快马日夜不停的从东海赶回汉中。此物得来实属不易啊！而凤胆则是孔雀肉，各位大人都知道孔雀喜热生在极南之处。我汉中平原不产此物，因此我家老爷也是特意派人去南方寻来两只孔雀特意养在后园中，只等今日宇文大人到来才派人宰杀给各位大人品尝的。”
高星说完就又退到高连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好，而高连则面露洋洋得意之色。他这道菜就是特意给宇文祥准备的。你宇文祥不是狂吗！这两种东西怕是你宇文祥也没吃过吧！今日就让你长长见识。
一会仆人就端上一个精致的瓷盘，盘子里装着精致的鲟鱼肝和孔雀肉。色香味俱全，鲟鱼肝金黄油亮，孔雀肉嫩白绵软。两种食材相映成辉，高连府上的大厨师技法果然不俗。
菜端上来以后在座人都没敢动，直到高连开口相请：“宇文大人请先动筷子吧。”宇文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慢慢品味了一下咽了下去。看到宇文祥动筷子了其他人才纷纷开动手上的筷子。仔细品味了一下后都点头称赞。
而其他桌上的宾客没有这个待遇。看到这边桌上又端来一味新的菜品，不知为何物，都好奇的望向这边。
“好美味，不亏龙肝凤胆。入口即化回味悠长。今日借太守大人的鸿福得以品尝到如此美味佳肴，恐怕这美味毕生将难以忘怀了。”高连桌上的司徒大人没有错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一口下肚就开始赞美起菜肴。高连一脸的得意。
吃过菜一直没表态的宇文祥听到司徒在那里拍马屁，不懈的用鼻子轻哼了一声。这一声虽极轻微但是他身边的高连确实听到了。高连看了一眼宇文祥：“宇文大人对此菜可否满意？”
高连看着宇文祥的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狂什么啊！难道你小子吃过这个。高连心里盘算着。
宇文祥微微一笑：“此菜虽金贵但我确实吃过。那是在御宴上，想来已有五年的光景了。我陪伯父宇文丞相于五年前在我皇的御宴上确实吃过一次这道菜肴。只是皇家御厨的烹饪手法和高太守的不太一样，味道嘛倒也大相径庭。”
此话一出让高连如冷水泼头。他费尽心思找来这道菜想让宇文祥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没想到这个宇文祥竟然以前吃过，这大大出乎高连的意外，最另人可气的就是这小子的话里明显是在炫耀他吃过御宴，而你高连却没有这个资格。
宇文祥看见高连暗气暗憋的样子心里十分得意。心下暗自想：“就你这无才无德之辈也想在我面前卖弄，真不怕想瞎了你的狗眼。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宇文祥的学识。”想到此处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高大人也不必多想，其实真正的龙肝凤胆也并非这鲟鱼肝和孔雀肉而是另有其物……”说完宇文祥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高连一看他故意卖关子的模样不由得无名火起，开口说道：“哦是吗？那今日下官到想领教一下宇文大人的学识了。请问大人真正的龙肝凤胆为何物？”
宇文祥拿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缓缓说道：“我在出任长安太守之前曾经拜在一位道长门下学过几日道法。我这位师傅道号叫做九火真人，是位云游四海的得道高人。我这位师傅平生最爱制丹练药演习道法，只可惜我天资愚钝与清福无缘，这道家练气之法我是一点也没有学到，只跟着老师学了点粗浅的兵法与刀枪。不过我曾听九火真人说过这所谓的龙肝凤胆实则乃是童男童女的心肝，而且这对童男童女最好是一对龙凤胎。必须都是整身的童子，破了身的那就无用了。取他们的心肝服用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而且还是一味练丹的药引。不知高大人如此的龙肝凤胆你府上有吗？”
宇文祥这话无非是在刺激高连而已。其实他的内心也并非真的想吃人心人肝，他只是借机炫耀一下自己的学识，挖苦一下高连而已。他也料定高连拿不出这样东西来。
“哦，宇文大人这话倒是让下官长见识了。我高连今日第一次听说原来的龙肝凤胆竟然是这两样东西。”
高连说完扭过头冲着身后的高星说：“去把牛管事唤来，我有话问。”
高星领命不多时就找来了牛管事牛管事来到高连身边一鞠躬：“老爷唤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咱们府上的下人里可有龙凤胎的童男童女？”高连幽幽的问道。
牛管事一愣，万万没想到老爷是问这个事情，他一时有些语塞，结巴着回答道：“这个嘛，这个，这个咱们府上确实没有……”
“没有！”高连脸一沉，面露不悦。
牛管事看老爷不高兴了吓的一哆嗦，赶紧补充道：“回老爷，龙凤胎的童男童女咱们府上确实没有。不过有一对兄妹是前些时在外边买来的年纪都很小，想来定然都是童子之身。”
“这样啊，那你附耳过来。”高连冲着牛管事使了个眼色，牛管事把耳朵凑过去，高连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只见牛管事脸色一变，随即嘴里嘀嘀咕咕的小声说道：“这个，这个，此事，，，”他本想说此事是否不妥，但瞥见高连恶狠狠的目光吓得把后边的话都咽回去了。然后马上改口说道：“小的马上去办。”
桌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敢想象高连要干什么。难不成真要去挖人心肝？这样也太荒唐了，但是谁也不敢多问，也就只好继续喝酒了。
高连冲着宇文祥一笑：“宇文大人稍安勿躁，您要的东西自会有人取来，您先欣赏我今日准备的歌舞如何。这八个歌姬是我特意派人从京城寻来的，她们才艺不俗，听说曾经给陛下也表演过歌舞。宇文大人不妨品鉴一下这些女子的歌舞是否入得了大雅之堂。”高连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冲着宇文祥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自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牛管事顶着一脑门的汗水走出昭华厅。走到大厅外边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转身冲着身边的家丁马六说：“快，快去找找前些日在街上捡的那对兄妹。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妹妹叫巧儿的那对兄妹，快去找，对了你再找四个人和你一起。见到这对兄妹什么也别说只管绑起来带到后院住杂役的那个小院子去。听到了没有要快！”牛管事心急火燎的催促着。
马六不知何事，也不敢问，答应了一声就跑了。他带上了四个家丁跟这四个人大致讲了一下意思，五个人开始满园子寻找这对兄妹。这么大的太守府今天又来了这么多的人，想一下子找到人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五个人分头，开始前院后院的搜寻杨玉兄妹两个。
马六迎面遇到端着菜的黑五，他一把揪住黑五问道：“站住，你小子叫黑五是吧。我问你，你可见到前些日和你一起被带进府里的兄妹俩。”黑五一愣，看着马六凶神恶煞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杨玉闯祸了吗？来不及多想，黑五慌乱的回答：“没，没，我没看见”。
其实他知道杨玉在昭华厅的院子里负责给人倒酒，但是心里却不想这对兄妹出事。他故意说没看见心里盘算着一会见了杨玉让他躲一躲，那怕就是躲过宴席之后再挨一顿鞭子想必也会比现在好一些。现在老爷寿宴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被人抓到，正在气头上还不被人打断腿啊！黑五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滚，妈的废物。”马六骂了一句，稍后他突然一拍脑门：“对啊，那个小丫头不是在大厨房干活嘛。今天这么忙那小妮子肯定是在那边。走，都跟我走。”说完马六一挥手带着其他人奔大厨房就去了。
黑五加快了脚步，三步两步的来到了昭华厅。他把手上的菜恭恭敬敬的摆在桌子上，不去理会这些食客喝酒行令。他喵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事，找了个机会把杨玉拉倒僻静处。
“杨玉你是不是闯祸了？我遇到马六他们正在找你和你妹妹。他们不知道你就在昭华厅的院子里倒酒。现在他们奔着后边大厨房去了，说是要去找你妹妹。你快躲躲吧！”黑五焦急的说完。
听黑五说完杨玉吓的手上的酒壶差点摔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更不知道这些人找妹妹是要做什么，但是一想到妹妹可能要挨鞭子杨玉心里火烧一样。
“这里我帮你顶着，人多混乱，没人再意，你要不就躲躲，要不就去找找你妹妹。”黑五焦急的说。
“谢谢你黑五。”杨玉把酒壶递给黑五，然后在黑五胸口轻轻捶了一拳说道：“只要我活着以后咱们就是兄弟。”说完杨玉头也不回的朝着大厨房跑去。
来太守府一个月了，这里的地形杨玉已经熟悉了。大厨房距离昭华厅不远，穿过两个跨院就能到了。
杨玉快步来到大厨房正遇到马六他们从里边走出来。他身后押着妹妹巧儿，巧儿手被绑在身后连嘴也被布堵上了。巧儿小脸涨的通红，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的人，正在这个时候哥哥赶到了。巧儿想叫但是叫不出声音，嘴巴被堵的死死的，只听见一声含糊不清的哥哥。
马六看见杨玉眼睛一亮：“嘿，正到处找你。你小子自己送上来了，给我绑了。”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个家丁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拿起绳子就把杨玉捆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犯了什么错了？”杨玉拼命挣扎。无奈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敌的过两个壮硕的家丁，没几下就被捆的结结实实的。
“把他嘴也给我堵上，去后边小院。”马六带着人押着兄妹俩个就奔杨玉住的小院去了。
牛管事已经等在这里了。牛管事背着手在院子里晃来晃去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只是他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想必是从厨房里拿来的。看到马六他们来了牛管事松了一口气。
“把他们压进来，赵三你在院子外看着，一个人也不准放进来。”牛管事冲着马六他们吩咐道。马六把杨玉和巧儿押到了牛管事身边。牛管事略微低下头自细打量了一下兄妹俩，确认是他们没错。
“哎……你们别怪我，我也只是个奴才，想要你们命的不是我是老爷，来世投胎去个好人家吧。”说完牛管事冲着马六挥了一下手，指了指身后的两口大缸说道：“把他俩淹死。”
马六没动，他身后的另外三个人也没动，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像不敢相信牛管事的话。
“你们她妈的耳朵聋了吗？我叫你们把他俩淹死。”牛管事不耐烦的吼道。马六回头看了看其他三个人，最后一咬牙，四个人分工，两人抬起一个，把兄妹两个大头朝下的塞进缸里。
没有办法，在这深宅大院的府里死个把人太平常了。马六他们来到太守府好几年了，不是没见过人被弄死以后随便就埋了，而是见的太多了。虽然他们不清楚今天为什么要这对兄妹的命，但牛管事他们得罪不起。更何况牛管事也说了要杀他们的是老爷，做为仆人，最下等的仆人，谁能保证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为了混口吃的而已，主人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吧这就是命。
杨玉和巧儿被头朝下的塞进缸里……嘴被堵着，一股冰透心肺的水顺着鼻子耳朵灌进来。杨玉觉得一瞬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四周一片漆黑，冰冷的水顺着鼻子和耳朵拼命的往身体里涌，窒息，绝望，无助，怨恨，直到最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水不再是冰冷的了，反而有些温暖，杨玉想起了爹娘带着他和妹妹在平阳老家地里割麦子的情景。那时候的风也是暖暖的吹过，轻轻柔柔的吹在脸上，爹娘低着头拼命的干活。杨玉用麦穗给妹妹编了一个环带在头上，妹妹顶着哥哥给她做的帽子开心的在麦田里跑着……夕阳余晖照在无边的麦浪里，妹妹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在飞舞。
“死了吧？把他们拉出来。”牛管事看到四条小腿不再乱踢了确信差不多了。两具小小的身体被人从缸里拖出来，四只眼睛挣得大大的，空洞而无神，嘴里依然堵着布。
“把他俩的心肝挖出来。”牛管事恶狠狠的说完把手里的刀递给马六，脸色铁青。马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颤巍巍的说：“您，您，您，，，您说什么？”马六嘴唇哆嗦。
“我、叫、你、把他们的心肝挖出来，这是老爷吩咐的。听清了吗？”牛管事死死的盯着马六一字一顿的说着。
马六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嘴唇说道：“我，我不敢，牛管事我不敢。”马六小脸惨白，他旁边的三个家丁也是一脸惊恐。
“快点动手，没时间了，这件事不办好别说你们几个连我也别想活。听明白了吗？”牛管事一挥手把刀丢在地上。
“把他们的心肝挖出来送到大厨房，也别说是什么东西，就跟张厨子说是老爷吩咐的，让他抓紧做好。这两幅心肝只做一道菜，越快越好。挖好心肝以后你们到屋里取两幅棉被把尸体包好，到后花园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了。尽量回避一下旁人，遇到有人问只管说是老爷吩咐的，其他什么也别说。”
牛管事说完转身离开小院。临走又丢下一句话：“半柱香的时间我要是看不见菜端上来，你们几个过不了今晚……”
昭华厅里依旧灯火通明，推杯换盏，轻歌燕舞好不热闹。现在已经过了亥时（晚上9点至11点）。高连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宇文祥也喝的差不多了。
牛管事轻轻凑到高连耳边小声说道：“老爷事情办妥了。”
高连嘴角一撇，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不多时仆人端上一个极大的青花盘子，盘子里的菜颜色粉红欲滴分为左右两边，中间用松茸加银鱼隔开。
“宇文大人请吧！您要的龙肝凤胆就在眼前。”高连醉眼惺忪的一伸手做了个请字，满桌官员本来酒意正酣，听到高连这句话顿时安静了。四周其他桌子上大家依旧喝酒行令人声鼎沸，只有高连这桌鸦雀无声。
宇文祥撇了一眼面前的菜，伸手拿起筷子夹住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一番后伸出一个大拇指。高连得意的哈哈大笑……
太守府的后花园，马六带人正在挖坑，这坑已经挖了一米多深。“差不多了吧！”马六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直起腰说道。这汗水冰凉，不知道是累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两具用棉被包裹的尸体推入坑里。又是一阵锹镐飞舞，只片刻地面就恢复如初。马六看了看这片被填好的新土叹了口气，带着人离开了。
四周一片寂静……好像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忽然，顺着院墙边跑来一只小老鼠，这只小老鼠径直跑向这块新土，它趴在土上嗅了一会就开始挖洞，几下就钻进土里。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一丝惨白的月光照在这片土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