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好接受「审判会」的追责了吗?”
巴·沙·卡用炽毒的目光看着吴良,然而那张俊逸无比的脸庞,仿佛是宁静的水面一样没有涟漪泛起,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口中所述的「审判会」是一个多么令人生畏的裁断部门。
审判会?作为听者的姜俊还是捕捉到了愚者口中的这个词。
面对两名魔术师前辈的敌视,吴良并没有选择回避,反而投去了毫不敷衍的鉴定目光,道:
“你和我都是精致的灰,灰的意义不在于染上什么色彩,也不在意被什么色彩染上,「审判会」的圣裁对于魔术师来说是天灾,既然躲不掉,我又何必去提心吊胆,倒不如目视着远方,选择平静的接受。”
“好一句‘平静的接受’,「魔术师」!作为这一期塔罗牌魔术师中最具备魔术天赋的你,想不到居然也是一个悖离信仰的罪人!”愚者嘲笑的说。
“至少我从不悖离我自己,所以我才是「魔术师」。”吴良见愚者这般愤怒的样子,罕见的心有意动,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将一些本不该说出口的话给送了出去。
“你!”
最后一丝对「魔术师」抱有的敬意已经荡然无存,脸上的和煦笑容也终于消失,接着,「愚者」毫不夸张地摆开双臂,迎好架势,似乎打算和这位结社的反叛者,正式进行魔术师对决。
“请稍等一下,愚者。”
就在这时,一个夹杂着震惊与惋惜的女性声音忽然响起,由于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于何处,姜俊下意识地环顾一下四周,警惕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并且心脏发出重重的砰咚一声。
倒是吴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声音,他也不可能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于是,轻吟一笑道:
“奥利维亚女士,真没想到,即将要隐退的你,这一次也依然选择了掺和进来。”
“吴良阁下,我是个马上就要隐退的老人,而你却是我们结社最为宝贵的年轻力量,为了一个必死的罪人,你又何必搭上你的前程?”愚者从兜里摸出他的塔罗牌,拿在手上,奥利维亚的低柔嗓音便从这张牌上不断地传出。
“我相信,伊利卡主教他也不愿意看到他被一手提拔的你,到最后会落得个反叛者的下场……趁现在你的罪名还没有被「审判会」落实,还可以回头。”
“奥利维亚女士,谢谢你的关心,但这是我的选择。”
吴良双掌相合撑着手杖,原本微闭的双眼此时稳稳地睁开,显然他是下定了决心。
奥利维亚哀叹了一口气,无尽的惋惜之情,从心灵内部迸发出来:
“术师之神能理解万民的虔诚与欲望,却无法读透万民心中的真正渴望,吴良阁下,我尊重你的选择,哪怕以后我们是敌人。”
“「愚者」、「皇后」,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先放过他一次吧,就当是我的一份固执。”
“奥利维亚女士,言重了,在正式走上陌路之前,给反叛者充足的时间去了却心愿……给予忏悔,可是我一贯的作风,你放心,这一次我会放过吴良的。”愚者勉强挤出笑容说道。
听到这里,擅长察言观色的魇月也是默默地收起了「翎羽太刀」,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充斥着杀意,似乎只要缠拉在他身上的线弦崩断,他就会全然不顾地朝吴良扑杀过去。
挂断了灵传通讯,愚者在临走前还瞪了吴良一眼,然而视线的余光还波及了姜俊,那冷冰冰的眼神,仿佛是在说: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
……
半个小时之后,隔着茶几上热腾腾的麦茶,那袅袅升起的雾气里,姜俊和吴良就像一对欢喜冤家在无声对视着。
隔了许久,吴良看了一眼对面沙发坐着的金发美少女,才幽幽说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这多人运动玩的挺溜哈……”
“啥?”姜俊眉毛一抬,“多人运动你个鬼,我还跟你五缺一呢!”
“啧啧,对不起,本钻石从不带青铜,话说我肚子饿了,给哥哥我叫一份外卖呗?”
“你到底是来做客的,还是来当大爷的?”
“废话,当然是来当大爷的。”吴良一拍大腿,加重音量道。
姜俊白眼都快要翻天上去了:“滚滚滚,这不是我家好么,丢人现眼给我回家丢去!”
“切,弟妹又不是外人,她家还不是迟早都是你的,所以我得趁着这会儿,好好在这儿享受享受,对了,哥哥最近都累瘦了,帮我叫一份炸鸡呗。”
“你可够了吧!”
姜俊又羞又噪地指着吴良的鼻子破口大骂,然而吴良却像个老大爷般毫不在意,还就地在沙发上葛优躺了起来,并把帽子扣在脸上,没几秒就睡着了。
“也到饭点了,姜俊、洛斯莉莉,不如我们叫外卖来吃吧?”
穆千雪抬头问一声,并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吃了么”的外卖APP,从刚开始到现在,穆千雪并没有多问任何有关于一句是吴良为何会跟着姜俊一道出现的问题,反而安静地出奇,有点不像是平时古灵精怪的穆千雪。
至于洛斯莉莉则是心不在焉地打着王者,嗯声点头。
“你们随便点吧,我没啥胃口。”
“那就给我多加一份,我胃口好!这个小子的饭我包了。”葛优躺着的吴良光速揭开盖在脸上帽子,说完后又迅速扣下,再度回归到了躺尸状态。
“撑不死你丫的!”
随着外卖到场,吴良闻到了炸鸡和披萨的香味后,似立刻复活般坐起,再配着姜俊的那张臭脸,吃的那叫一个下饭。
享受完后,吴良翘起二郎腿依然在沙发上快活,唯有姜俊像是个打杂勤快地在收拾着桌上的外卖纸盒,不过好在洛斯莉莉还帮帮他,让这心里儿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当大爷的滋味真好。”看姜俊在那儿像个家庭煮夫般忙活个不停,自己一派悠闲的紧,吴良反倒是不识趣地笑了笑。
姜俊气不打一处来,此时,他真想把这个吃白食的家伙给丢出去。
倒完垃圾后回来,姜俊找洛斯莉莉解除掉了「愚者」用“阴影囚徒”把他米苏之戒给锁死的封印后,便拽着这只在这丢人丢到南太平洋的吴良匆匆出了门。
一路上吴良全程傻笑,尤其是出了别墅小区,那会儿他凝视着姜俊的眼神可谓是越发的古怪。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吴良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深沉,他一把将姜俊扯过来,勾在左侧怀里,低声说:“你小子,这次麻烦可大了,你知道吗?”
“啥?”
姜俊听得一愣一愣地,待他警觉,紧接着,便听得吴良又说:
“审判会那群人要来了,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相信我,在我们魔术师界,那帮人简直比地狱里的恶魔还恶魔,打个比方:你落到魔术师手里,还能死前落得个体面,要是被审判会盯上,在你吐出最后一口气前,别想舒舒服服地死去。”
“这可咋整啊?”姜俊紧张了起来。
吴良抬了抬眉毛:“不如把你打包给他们寄过去?这样我升官发财,你死得其所,我们大家都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你特么还是我哥吗?”
“呦呵,没事的时候,一口一个嫌弃,真到了有事了,才‘哥哥、哥哥’的叫得那么甜。”吴良大大咧咧地挤兑起了人,眸露惊讶。
听到这里,姜俊隐隐想起了先前吴良和巴·沙·卡的对话,一拍脑门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嚷嚷道:
“不对啊,「审判会」要来,说到底还不是你当众搞背叛了才把他们引过来了吗?”
“你个白眼狼,你也不想想,哥哥我本来过的逍遥自在,到底是为了谁,才和结社翻脸的。”
吴良用手杖轻敲了一下这个小没良心的脑袋壳儿,“还有,从今天开始我也不再受到结社庇护了,和你一样是通缉犯,开不开心?”
姜俊白了他一眼:“手拉手一起死?合着,你还挺得意是吧?”
“可不是,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我当然得意。”吴良走在前方,依然没个正经地说道。
一来一回相互扯皮,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前方的十字路口,在最后吴良丢下了一句话:
“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那就是,弟妹的身份其实是‘结社投资人的女儿’。”
……
……
利坚国,圣德隆最高法院。
被法制铁门关闭的大审判庭内,充斥着宣哄的嗓音,证人们无精打采地匆忙陈述着,法官们不太乐意地冷冷交谈着。
唯有陪庭的群众们,静静地观望。
整个审判庭内,最为活跃的无疑是各方的辩护律师,他们措词犀利,句句带刺,用言辞糅合着逻辑与真理,不断地将事实与公正引向对他们有利的一侧。
然而这场案子,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输赢,因为赢家在一切还没开始前就已经筹划好了完美的剧本。
所以这场美曰其名的“审判”,不过是一场形式。
一如是《巴黎圣母院》的舞台剧,在这座神圣的利坚国最高法院中,无耻地上演着法官向被告一边倒的幕前戏,最后以“夏娜”为首的民间律师团队输的一塌涂地而告终。
原告在这场官司中,失去了妻儿、团队还有公司,甚至还搭上了全部的财产和还不清的债务,真正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啪!
候厅室,原告安鲁·毕修狠狠地甩了他的辩护律师一巴掌,没有一丝的怜悯,纯粹的愤怒,甚至可以说是无能的迁怒。
“该死的,我这么信任你!
你却还是帮我打输了这场官司,这么多天的努力,最后还是让我输光了一切,上帝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个畜生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我一直以来所努力的全部。”
“对不起,先生,是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夏娜的眉目之上闪跃着悲伤,眼波淡淡地弓腰致歉道。
男子看了一眼夏娜烫红的有脸,顿时心疼了一秒,带着几分忏悔说:
“算了、算了,只要是输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审判终究是倒向强大的一方。
我这个无能的人,迁怒你还真是活该被上帝唾弃……
总之,夏娜小姐,多谢你一直以来都站在我这边,只是答应给你的委托费,还等你以后慢慢地找我讨吧,毕竟我已经背负一身数不清的债务了。”
话毕,男子便肢体僵硬地脱下了自己的名牌西装,扯开衣领,像个生无可恋的流浪汉般离开了。
夏娜暗叹了一口气,在收拾完资料后,还拿出简易化妆盒,给自己那被打的微肿半边脸抹上了点厚粉底。
“夏娜。”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慈祥与温柔的男声,突然从她的背后,带着醇香的呼吸响起。
紧接着,便是被人调皮地用双手遮住了眼睛,并且这个爱开玩笑的男人,还在她耳边低喃细道:
“工作结束啦,猜猜我是谁?”
“隆。”耳根似被热气吹至发烫,夏娜还是忍耐住地薄唇一抿,微微绽出如花般的笑容。
箫隆松开了他的双手,将放在桌上的玫瑰花再度捧在手上,像一位午夜诗人般一边粉饰着浪漫的气氛,一边用朴实的语调夸赞着眼前的女人:
“嗨呀,我这位上天派来的使者,果然真是被你摸透了呢!以前你还会偶尔敷衍我几个没听过的男名来纯心气我,现在连可爱都不装一下了吗?”
“别闹啦,眼看魔能复苏之月快到了,你怎么还玩忽职守,再这样下去,怕是总有一天,我可要审判你了哟。”夏娜接过玫瑰,轻轻地闻了闻,笑容灿烂地说道。
一打箫隆出现,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败诉而闷闷不乐的愁苦之色,反而多添了几分幸福的红晕。
箫隆注意到了夏娜右半边脸上的红潮,那不是因为害羞而染红的色彩,而是被人恶意报复所留下的铁红,但是他并没有多言,即便他很心疼,甚至很想直接将那个出手打他女人的家伙给一剑刺死。
但夏娜会伤心、会自责,那么他就不能这么做,更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她有她的打算,作为「审判会」最高审判长的她,女性中的佼佼者,是根本不需要他来操这颗无谓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