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较显昏暗的枪击训练室内,不断鸣响起明灭的火光,少年挺直着腰板,双手持稳住M95式手枪,眼神专注,将一只又一只的靶子给击穿。
“20米。”
“40米。”
“60米。”
……
瞄准,射击、瞄准,再射击……业余者的动作中,在不断地实弹训练中,慢慢地褪去了那份初学者的萌新之姿。
犹如猎鹰一般的眼神,让人看懂了他的觉悟。
姜俊迅速换上弹匣,拨动枪壳。
当一发热有余温的金属弹壳掉落在地的须臾,端起枪底,将枪口对准前方100米处的最后一只目标靶,直到灵空一鸣,火光迸溅,那靶心正中央的红星便被子弹彻底地洞穿。
看着一颗颗在空中飞旋的子弹。
李冷汐和姜尚仁被魔术师险些毒死的事情,就像铁钩一般扎挂在他的心头。
彷如子弹飞出枪膛,转化为巨大的冲击力,一样也冲击着他的心房,在此瞬间也逐渐让他对力量的渴望远战胜过了自保的念想。
所以他才向穆千雪借了她家的地下训练房来练习枪法。
啪!
一发疾驰无影的子弹再一次打中了靶心,从一开始的10米靶,渐渐地到百米。
随着枪和他身心的贴合,他的枪法越来越准,肩膀晃动的幅度相比起之前更是小了不少,而且每一枪几乎是百发百中。
极短的时间内,便将实践吸收为经验,这种射击天赋,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在打了大概五十发之后,姜俊的拇指间歇性地滑转了一下,生疼感迅速从他手心蔓延到他的肩胛骨。
他意识到是该休息了,毕竟这枪的后坐力不是闹着玩的。
再加上他为了挑战极限,早把自己想象成实战的姿态,浑身紧绷的神经已是到了一旦松懈就感到了疲惫的程度。
从大约二十发开始,他就去掉了身上所有的防护用具,光是去掉了护目镜,眼睛便在枪口喷发的火光中,感到一阵阵刺辣辣的干涩。
放下手枪至桌上,姜俊拿起毛巾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打算休息一会儿再接着练习。
“恭喜你了,你现在的枪击术,我想已经可以和中级左右的大师枪手媲美了。”穆千雪拍手朝他走来,今日下半身搭配露肩衫是一件白色夏裙,清凉耐看。
姜俊并没有感到满足,低声说:“还不够。”
穆千雪瞄了一眼姜俊脸上浮掠而过的忧伤,便清楚直到现在,他还在为昨天李冷汐和姜尚仁遇害的事情而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会主动要求她再给他一把枪,就地进行训练。
在进行了一上午的射击训练后,姜俊拍了拍身上的硝烟味,走出这间地下训练室,依然意犹未尽。
只得在穆千雪别墅小居的客厅中坐下来安抚一下心情。
穆千雪给他倒了杯凉橙汁,沉吟道:
“要不要试试学习一下格斗术?”
“格斗术?”姜俊喝口橙汁,如是地默念了一遍。
“对呀,你看,现在你还不能唤醒体内的魔力,虽说你用95式可以应急,但是学习一些格斗术,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穆千雪摇转着手指,说着说着,便像是觉得有趣般笑了起来。然而不知为何,当事人姜俊只是面有难色的凝视着桌上的橙汁,陷入沉默。
“怎么了?”
“没啥。”
他因为穆千雪的声音扬起了视线,但是眉心依然紧锁,还似乎相当烦躁地眨了眨眼睛。
几度想要张口,却又迅速闭拢了下去,欲言又止。
犹豫片刻后,姜俊下定决心道:
“那就学习一下吧,多项技能也好防身。”
“事不宜迟,我这就通知强尼来辅导你。”穆千雪眨着迫不及待的大眼镜说着。
“强、强尼?”一听到这个名字,姜俊本能地打起了哆嗦,似乎这个名字唤起了他内心深处几乎就要忘却了的恐惧。
穆千雪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在嘟的一声中接听,她说道:“喂?强尼吗,麻烦你过来一下,嗯……对,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朋友指导下格斗术。”
“好的,小姐,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突然间,一阵清风拂过。
客厅内,一身很黑西装的墨镜男子便出现在了姜俊和穆千雪的面前,一手接着手机,一手还在给他的衣衫正冠。
这神出鬼没的效率……姜俊无声地吐槽道。
但姜俊越是观察,越是觉得眼前的这名黑衣男子莫名眼熟,在愣了一小会儿后,他瞬间拍案站起道:
“我想来了,你就是那天在我脖子上扎一针的那个!”
完全忽略掉姜俊的强尼蠕了蠕鼻子,将态度摆放的异常端正,甚至连看都懒的看这只弱鸡一眼。
神态间,仿佛是在表达“原来又是你这小子”。
穆千雪看着这两人阴阳怪气,眸露笑意地说:
“相信你们之间呢,肯定也有过些缘分了,强尼,我想拜托给你的这位朋友,就是姜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短时间内,把他培养成一名合格的战士。”
强尼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而姜俊脸上的和善荡然无存。
双方走到了庭院,像是交手前的友好般彼此握了下手,强尼在确认完他主子的视线不再投递过来后,嘴角上翘起诡异的弧度,冷笑道:
“臭小子,上次因为你,害的哥几个做了个难堪的空中劈叉动作,这一次,说什么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姜俊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愤怒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我抗议,我要换教练!”
强尼再度冷笑一声。
接着,还没理会姜俊的牢骚,便松开了手掌,以一招‘大汉锁头’,没两下子把他给放倒了。
……
学了一整套军体拳,又被强尼活生生用实战格斗技蹂躏一番的姜俊。
此时的身上早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好在强尼为人比较厚道,知道不会对他英俊的脸痛下杀手,总算是万幸地保住了他身为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不得不说,在某种方面,他可算是个老绅士了。
然而,强尼下手还是太狠,事后穆千雪在责骂了他一通后,便把这个下手知道轻重的私人教练给开除了,并扣了他这个月的保镖奖金。
看着强尼因为奖金被扣而哭丧着脸的样子,姜俊一时间莫名地愉快,心里想着:你这孙子,活该呀,让你丫的嘚瑟。
给姜俊蹭破皮的地方附上了一些药膏后,穆千雪拿出两张“博扬戏剧院魔术表演公开赛”的观众券,笑吟吟地说:
“我们晚上一起去看吧?”
“这是?”
姜俊接过一张券,拿近一看这才发现上面写着“魔术”二字,但是,这上面的魔术完全是一种表演,和那些在现实中能放出各种各样超现实魔术的魔术师根本就是两种概念。
“目前的情况对你我来说,可能不是走向积极的一面,但我认为适当的放松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所以我才网购了这两张券。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会为人考虑呀?”
一不留神,穆千雪就臭美了起来。
看着对方把主动权全给占了,姜俊只得苦涩一笑,点头答应了她。
……
……
博扬戏剧院内,络绎了大批的观众,舞台上的除了应邀前来的评分嘉宾外,就是一些初生牛犊的参赛者们,而且他们全部是魔术师。
本来姜俊懒洋洋地坐在特等座上,无聊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变不出花样来的魔术,却意外地在那些参赛者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就是吴良。
手持着一根紫晶魔杖,头戴黑色高帽,一身敞开式的蓝薄风衣,从帷幕后方一出场,凌空舞动着苍色磷火走到舞台中央,着实惊艳了一把,获得了在场不少人的掌声。
而他的表演也是不负众望,尤其是蒙眼飞刀射扑克的那个瞬间,将读心魔术和飞刀魔术结合表演的那一刻,在场的五个评委纷纷举出了牌子。
前半场的确索然无味,但是吴良一出现后,接下来的魔术表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精彩了起来,看点也是越来越足,掌声与欢呼更是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看完表演的姜俊走到了戏剧院的门外,穆千雪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轻声道:
“快不行了,让我去上个厕所呀。”
“让你刚刚少喝点可乐,这下好了吧?”姜俊无声地叹了口气。
穆千雪小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让姜俊在原地等一会儿,就一溜烟地往戏剧院内的公共厕所跑去。
而刚好应付完粉丝的吴良刚一跑出门外,意外地撞上了姜俊,并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
“哎呀,我愚蠢的欧豆豆,你这是特意在门口等着要本魔术师的亲笔签名吗?”
姜俊白了他一眼,以十二分不屑的口气回了句:
“我可没你这样的臭哥哥,成天就想着占我便宜,怎么一场表演赛让你大红大紫了,搁这儿和我臭屁是吧?”
吴良按了按他的帽子,嘴里啧啧地发出咋舌声。
“和你一起的小姑娘呢?”
“她呀,喝多了,去趟厕所。”
“你确定她不是偷偷去见情郎了?呜吼吼……”吴良的语气逐渐变得轻浮,似有玩味儿。
“你这脑子里能不能别一天天的除了这些乱七八糟外,能不能有点正行!”姜俊瞪直眼睛,凶嚷嚷道。
“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再说了,你看人家这么漂亮又这么有钱,男人又是最容易老得快的生物,英俊帅气在社会上混上一段时间那都是昙花一现。
天知道,她哪天对你失去兴趣,就把你甩一边了。”
吴良咬字清晰的说道,虽然在姜俊听来很是荒唐的话,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把这些话当做耳边风一样听了就穿过去了。
姜俊抬眉,沉默片刻后说:
“千雪她才不是那样子的人,话又说回来了,我们两的事情轮得到你瞎操心了么。”
吴良面挂着略显沧桑的笑容,拄了拄魔杖,待外面的喧嚣声淡下些许后,仰头望了一眼天边缺了一角的月亮,再度开口道:
“日子越来越近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什么?准备看你C位出道?”姜俊假装不知地满嘴跑起了火车。
吴良失笑地摇摇头,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并将一张蚀刻有「魔术师」的塔罗牌放到他胸前的口袋中,笑着说:
“你其实早就猜出来了,但是这下你更加明白了吧。”
这一刻,姜俊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一分钟后,两人走到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吴良将手杖抱夹在怀里,点了一根廉价烟,静冷下心来说:
“事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
姜俊瞥了这个移动的人形老司机一眼,挖苦式地说:
“看你也好歹算是个千年大组织的魔术师,怎么还抽这种十块钱一包的廉价烟,你是没钱养活你自己吗?”
面对露出苦笑的姜俊,吴良吐了一口烟圈,也笑着回答道:
“结社给我们发的任务薪水很高,不过嘛,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钱嘛用着用着总会没有的。
我今天来参加魔术师表演,也就是想给事务所提升点名气,更好地拉拢点学院来参加我们的培训。”
平静地听着吴良的玩笑话,姜俊心中反而感到一阵松快,这让他不得想到一句话:人有时候真的是适应性极强的生物。
换做是平时,魔术师出现在他面前,他可能就会像初遇「愚者」那样拔腿就跑,不过今天这位魔术师,不是什么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是他曾经同一个孤儿院里长大的好友。
吴良也许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会去害他,这一点姜俊还是非常清楚。而且和他在一起聊天的这种时候,姜俊总会隐约想起在起点孤儿院里某个场景。
但由于那段回忆不光只有恐惧与折磨,同时还伴有甜蜜,才变得很是难忘,所以平时不在脑海中浮现,此时却会在与吴良短暂地相处中悄然复苏。
一秒钟的落叹声掠过耳畔间,姜俊掂量着手中的塔罗牌,眼帘微垂地问道:
“吴良,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魔术师的?”
听到此处,吴良抽烟的动作戛然止住,伴随着月光在云层间浮隐浮现,他像是好不容易从痛苦的回忆中取回意识,略显艰难地说:
“我也忘了很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的魔术师呢……
是曾经因为替她报仇而痛下杀手的那一夜吗?还是说,从知道自己注定成为不了好人的那一枚钱币为契机呢。
不,也可能是在遭到了相继的背叛与诱骗的绝境中,我醒悟了。
但是,我想这些都不是起因,神给残酷之人下达的历练也只会是残酷的,所以我才会被命运选中为魔术师,最终也只能成为魔术师吧。”
姜俊诧异地望着他,总觉得此时的吴良在某些方面更加让他捉摸不透了,完全像是变了个一样,脸上也像是戴着一幅隐形的面具,现在的他只是卸下了其中一层伪装。
吴良用手掐掉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还记得,李温柔吗?”吴良的眸光逐渐黯淡,似乎隐有悲伤的说道。
姜俊稍稍回忆了数秒,接着,立即脸上浮起笑容:
“是那个过去一直在孤儿院里,总爱跟在你屁股后面的温柔吗?
当然记得,我不光记得,还知道你们在十岁那年用‘毛毛狗’草编织的戒指,进行过婚约宣誓呢,这在我们孤儿院内当时可是炸开锅的消息。”
“是的,看来你还记得。”吴良的神态变得越发地不对劲,仿佛是苦涩之中夹杂着明显的怨怒。
“李温柔在你被接走的第二年后,就被一个男人给收养了,我本以为,温柔她会是继你之后的第二个幸运儿。
所以当我看着她满脸哭泣并拽着我手不想离开的那一天,我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像平时哄她入睡那会儿答应她,等我以后赚够了钱一定会来娶她。
简简单单不具备任何说服力的承诺,最后还是让这个傻丫头听信了我的鬼话,就这样,在一声促长的泪别声中我们送走了她。
而当时肤浅的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上帝创造人的时候,不光创造了播撒希望种子的好人,也创造了挖埋绝望深潭的恶人。”
吴良的脸上已经变得完全狰狞。
听完他的这么一长大段的话后,姜俊不自觉地屏住了几秒呼吸,体温也一会冷一会热的,就像是整个人掉入了冰火两重天的炼狱炉中。
他有预感,而且很强烈,那就是吴良接下来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感动人心的励志故事,只会是痛彻心扉的悲鸣曲。
吴良取出另一根新烟,点上火,深吸了一口,接着说:
“七年前,我收到了温柔的来信,那天在物流公司忙碌着送货的我,在午休那会儿就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
时隔这么久温柔居然给我寄了信,明明我有一个视为亲弟弟的某某人,却只是寄来一沓照片从不写封亲子信向我报一声平安。”
这时吴良的脸上浮出了笑意,但很快就淡了下去。
“我本以为温柔也会想我炫耀一下她如今的幸福家庭,但等我满怀期待拆开那信封的时候,却看到的是,早已枯萎并断成两截的‘毛毛狗’婚戒,以及
温柔的遗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