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
我随着沈家铺子的绣娘,将此次进贡给选秀盛典的秀女们的宫服绸缎送往沐家皇室。进宫之前,宇飞便只是安排了初澜跟在我的身边,为此,银儿还委屈了好一会儿。想来皇室这般危险的地方,以初澜暗卫的身份跟着我比较合适,银儿这单纯的心思也不适合皇宫那种地方。
昨夜深夜,我将一封密函交给了银儿,嘱咐她在我走了之后,找一个宇飞不在的日子,尽快将这封密函和冷羽翎秘密送给她的姐姐,金楷瑞此人奸诈狡猾,不得不防啊。
天刚敞亮,沈家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走去,出发之前,宇飞对着我千叮咛万嘱咐,说话那絮絮叨叨的模样真像个小老头。此次的选秀盛典是沐家皇室五年一次的大事。只不过这次,圣乐大陆的圣女将会前来尹泽大陆和亲,而此次盛典也是为了迎接他国来使而特意举办的宴会。有了这一层含义,一路上沈家的队伍便更是受到了沿街百姓的格外瞩目。
“老李,你听说了吗?此次圣乐大陆的圣女奉圣乐大陆皇帝之命,前来和亲。我听说啊,皇上有意将圣女许配给明阳王做正妃呢。”
“老吴,可不是吗?我听闻那圣女美若天仙,可是圣乐大陆一等一的美女,也不知道这圣女究竟长啥模样?是不是传言中那般仙女下凡啊?哎呀,要是我能有幸见上一面,那真是做鬼也风流啊。”
“老李亏你想得出来,人家圣女是什么身份,再瞧瞧你的糟老头子模样,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老吴,你可别瞧不起人,想当年我帅小伙的时候,那可是潘安在世,看中我的姑娘多了去了。要是在二十年前,这圣女啊说不定就青睐我了呢。”
“你还真不害臊,老脸还要不要了?行了吧,你的豆腐卖完了没呀?就知道瞎吹牛,小心你家婆子揭了你的皮。”
“哎,我家老婆子说不得,说不得哟……”。
随着一声声的嬉笑怒骂,市井之声不断的传进我的耳朵之中,我微微的撩起了轿子的帘子一角,不过是两个市井小民在议论即将到来尹泽大陆和亲的圣女的污言秽语罢了。
昨日深夜,我和宇飞正在书房之中商量此次入宫调查的计划,突然间,厉子墨走入屋内,将一份密函递到了宇飞手里,还在宇飞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宇飞看完密函之后,双眉紧蹙,久久不语。
看宇飞这模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宇飞将密函用烛火点燃,火光摇曳,在宇飞沉思的双眸中跳动,密函瞬间化为灰烬。宇飞随即示意子墨退下,厉子墨向我们行礼之后,便离开了书房。
宇飞定定地看着我,说道:“水洺阁来报,此次圣女和亲会携带绝世宝物,献与沐雨泽,以示诚意。而圣女,已于三日前到达梅城之外的白马驿站。”
我一愣,绝世宝物?“暗卫是否有消息可知是何宝物?”
宇飞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一时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宝物,是连水洺阁都无法探知的?”
宇飞依然紧蹙着双眉,“圣乐大陆圣女,名叫柳依风,是圣乐大陆天子的亲妹妹,当朝五公主,传闻中,圣女出生之时,群鸟停驻在寝殿之上,盘旋飞舞,久久不离,群鸟嘶鸣,如同奏乐一般。钦天监奉皇帝旨意诏告天下,五公主诞生之际,百鸟朝凤,此乃大吉之兆。”
百鸟朝凤?宇飞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名圣女充满了好奇。
宇飞微微断了顿继续说道:“奇怪的是,圣女并没有直接进入皇宫参拜皇帝,而是就这样大明大方的驻扎在外,更加奇怪的是皇帝对此居然默认了。”说着,宇飞抬起头担忧地看着我,“宣儿,事情恐怕不简单。”
随着一声落轿声,我的思绪被拉回。
在初澜的搀扶下,我走下了轿子,映入眼帘的便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沐家皇宫。
沐家皇室的宫殿,气派非常,两扇大红门上镶嵌着金丝龙纹,栩栩如生的龙形雕刻直冲云霄,威武异常,不禁感叹此场景真的是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一位嬷嬷打扮的女子早早地在宫门口迎接我们,这位老嬷嬷看上去上了些岁数,深棕色织锦的长裙,一块成色较佳的翡翠玉佩斜挂的衣带上,深色的素锦宫衣绑着雅而不俗的黑色丝带。
琴嬷嬷,原名叶寻琴,自小贫苦,被后母卖进皇宫,如今算来也有四十余年,是宫中的老人了,五年前被派遣到容妃的凤阳殿服侍。平日里待人温和,进退有度,容妃特命琴嬷嬷为此次选秀的教习嬷嬷,教导秀女们宫规礼仪。
琴嬷嬷低低浅笑着,向我们微微行礼之后,将我们带入了皇宫。
皇宫内古树参天,绿树成荫,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色照射下闪闪发光。御花园内,硕大的荷花池内,层层叠叠的荷叶,包裹着层层的彭莲。碧绿的大圆盘上,衬托出朵朵芙蓉。微波荡漾,清水潺潺,反射着阳光金色的层层光芒,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散发出阵阵清香。荷花池的中央搭建了一个舞台,此时几名太监和宫女正在修建和布置。想来这个荷花台,应该是为七月十五秀女盛典所修建的。
经过长长的砖石走廊,我们来到了凤阳殿。
一路上沈觅双如同常客一般,熟门熟路的穿梭于迷宫般的宫廷走廊之中。
凤阳殿内,琴嬷嬷安排沈家的伙计进入一旁的小库房中,将宫服绸缎安置好,而我随着沈觅双进入凤阳大殿的寝宫之中。
容妃娘娘似乎刚起身,乌黑的发丝垂于腰间,青丝如瀑,容妃较小的身躯显得盈盈一握,柔弱无骨。
此时一位小宫女正在为容妃娘娘梳妆,容妃娘娘身着水蓝色的连襟衣裙,淡色的纱衣随意地搭在肩上,略微慵懒和疲惫的表情尽显风韵,容妃娘娘略施粉黛,明眸皓齿,我见犹怜,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妩媚。
容妃娘娘膝下无子,在这个花无百日红的深宫内院之中,年过三旬的她却依然可以宠冠六宫,与正宫皇后明争暗斗数年。
沈觅双亲切地叫了一声姨母,撒娇的跑到容妃娘娘的身边,容妃娘娘宠溺地摸着沈觅双的头,二人开始家长里短起来,不顾一旁正在尴尬的我。
二人正聊得火热,容妃娘娘不曾给我赐座,所以我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用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俩是故意的,站就站呗,谁叫这是人家的地盘呢。
正当我站的腰疼腿疼,叫苦不迭的时候,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容妃起身行礼,我也跟着跪拜在地上。
门口处远远的走来一位女子。她看上去大约三十几岁,穿着雍容华贵,面带微笑,霸气中又不失温柔,高贵而典雅。皇后娘娘打扮的非常显眼,殷虹的双唇,柳叶细眉,白皙的脸上透着一双睿智的神情,长长的黑发盘在头上,点缀着金色发簪和华丽的步摇,她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庄严,又有一种骄傲之态。
皇后娘娘温柔地扶起行礼的容妃。“妹妹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我和沈觅双也同时起身,我默默地站在一旁,细细地打量着皇后。眼前的她,就是传说中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皇后舒兰。她和容妃坐在一起,一位千娇百媚,一位仪态不凡,这一柔一韧之间,两位佳人遗世而独立。
“听闻此次的选秀盛典。上上下下全由妹妹一人操持,皇上心疼妹妹辛劳,嘱咐本宫送来一些滋补养品,赠予妹妹。”皇后身边的嬷嬷,将一些滋补养品递交给了容妃身边的宫女。
容妃微微浅笑,上前行礼。“妹妹多谢皇上和姐姐厚爱,秀女盛典乃是国事,凡事自是亲力亲为不敢懈怠。妹妹不敢邀功,只盼能为皇上和皇后分忧罢了。”
我默默站在一旁不做声,实在是不想理会这你来我往虚伪的寒暄,不一会儿开始神游起来。
“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我正在晃神,突然,感觉一束目光朝我这边投了过来,我一愣,抬起头发现皇后正在微笑地看着我。
我向皇后行礼回答道。“民女沈尔云,见过皇后娘娘。”
“沈尔云。”皇后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微笑,但她的眼神似乎一直在我的身上考量着,看着我心里发毛。“你就是那位,在明阳王的府上,揪出千菡氏叛党的那位沈家姑娘。早前曾听太后提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皇后话音刚落,只听得身旁传来一个是轻轻地“哼”字。我用余光瞥见沈觅双,此时的她微噘着嘴,斜眼盯着我,一副轻蔑的模样。
只见容妃向沈觅双那边瞪了一眼,沈觅双只能低下头,不敢言语。
“皇后娘娘谬赞了,民女愧不敢当。相国遇刺一案,都是太后娘娘深明大义,明阳王爷运筹帷幄,小女子才能洗清嫌疑。民女感恩于心,不敢邀功。”我咽了咽口水,这皇后怎么聊天聊得好好的,关注到我身上了呢?
皇后娘娘依旧浅笑着,微微扬起的嘴角,轻轻阖动的嘴唇,晦暗不明的双眸。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檀香味,烟雾轻柔,漂浮在寝殿之内,如丝如缕。
皇后静默了一下,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皇后。
皇后走到我的面前,将这个小盒子送给了我,拉着我的手说道:“是姑娘谦虚了。早前听闻相国遇刺一案,姑娘布局精妙,睿智无双。便想着,以后是否有机会可以和沈姑娘一见,没有想到今日有缘。本宫与姑娘,一见如故,心里喜欢得紧。”
皇后娘娘轻轻地打开了这个小礼盒,礼盒之中存放着一对精致的耳环。晶莹剔透的紫色晶石镶嵌在金银两色相互交织的配饰之中,温润而优雅。皇后娘娘取出耳环,将其戴在我的耳上。
“这副耳环是当年本宫赠与小妹及笄的礼物,只可惜小妹福薄,因病早逝,这幅耳环陪伴本宫多年,今日见到沈姑娘,竟让本宫想起了本宫与小妹在家相伴多年的场景。走近一看,沈姑娘与小妹却有许多相似之处。”皇后娘娘微皱着眉头,神情忧郁,见到我的那一刹那,似乎还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之情,皇后娘娘的深深的双眸之中,翻涌着一股不明的情绪。
我向皇后娘娘行礼,感恩皇后的恩赐,皇后娘娘将我扶起,用巾帕拭去眼角的泪水。容妃起身搀扶皇后坐下,期间不明生意地看了我一眼,而沈觅双,似乎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手指不停地撕扯着裙摆站在一旁,似乎在憋着气。
容妃娘娘不停地劝谏着皇后要保重凤体,不要思虑过度。
看着皇后娘娘的伤心的神情,虽然不像是装的,但也绝对不是真的。
我长得像不像她的小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托词,我不过是沈家的一个地位低下的庶女,想来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皇后娘娘将这幅珍贵的耳环送与我,还要当着容妃和沈觅双的面,也不知,她想做什么?
之后,皇后娘娘和容妃互道家常起来,字里行间无非就是寒暄着宫内妃嫔之间的深厚的姐妹情谊。
我实在是不想理会这虚与委蛇之间的后宫文章,正在思忖着如何调查莲妃一事。
突然间,我觉得背后一道锐利的目光刺过来,我转过头去,发现沈觅双正在瞪着我,似乎在说着什么?
看着她的口型,好像是说……小人得志?
我简直哭笑不得,皇后哪是送了我一副耳环呀?她这是送了我一个难题呀,这耳环,要是整天戴在头上,迟早得惹出祸来。
随着一声“恭送皇后娘娘”,我的思绪被拉回。皇后出寝殿之时,还不忘拉着我的手,嘱咐了我几句。
我假装受宠若惊的模样,向皇后行大礼。
皇后走后,容妃娘娘深深地瞥了我一眼,对着身边的琴嬷嬷说道:“将沈大小姐送到秀女殿。”
我心里巴不得离开,于是向容妃行礼之后,便随着琴嬷嬷去往了秀女殿。
路经了悠长的幽兰道,前方,再走一炷香的时间,便是秀女殿了,这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着如何调查莲妃一事。
据水洺阁的情报,五年前莲妃去世之前,不知因为何种原因被囚禁于清莲殿,皇帝下令,莲妃不得皇召,不许出宫门一步。据当时在清莲殿值夜的宫女的证词,听闻莲妃去世的当天晚上,莲妃在冷宫之内弹奏当年与皇帝初见时的那一首乐曲。轻快悠扬的曲目,被莲妃弹奏得异常的凄凉,莲妃似乎在用弹琴之声,诉尽心中无限哀事。
也许莲妃也不曾想到,曾经许诺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就这样将自己抛弃在冷殿之内,在如泣如诉,声声泣血之后,便自戕双目,自尽于清莲殿,莲妃死时手中还握有一朵血莲花。更加离奇的是,荷花池内的荷花,在莲妃死的当天晚上,一夜之间枯萎殆尽。
由于事关皇家颜面,相关的清莲殿的太监宫女已被悉数灭口,皇帝下令,任何人不得提起此事。正史记载之中也抹去了莲妃自尽离世的真实情况,史官记载,莲妃为因病去世,唯一的一份值夜宫女的证词,被保留在刑部的绝密暗格之中。当年莲妃自尽一事,谜团重重,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调查这件事情?
归根结底,这件事都是金楷瑞的祸事,也不知道这金楷瑞到底和莲妃是什么关系,费了这么大得劲,非要让我进宫查莲妃一事,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金楷瑞,你要是哪天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要你好看!
前方便是秀女殿无疑了,不过在经过幽兰道的西侧之时,我注意到,那个方向便是曾经莲妃居住的清莲殿的方向,不曾晓,秀女殿尽在幽兰道的西南侧。
想来,沈家的绣娘这几天都需要为秀女们修改宫服,会在秀女大典结束之前我们都会待在宫内,离秀女大典还有五日,意味着我有五日时间,必须搞清楚当年的真相,想到这里,不禁怒火中烧,金楷瑞,你就是一个浑蛋。
前方不远处便是秀女殿了。秀女殿位于荷花台南侧,占地并不大。分为东、西两座厢房。东厢房居住的都是此次秀女大典所选中的秀女,而西厢房则是供太监、宫女以及绣娘所居住的地方。
秀女殿内,上好的檀香木作梁,两角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动物形状,殿内晶莹的琉璃灯摆放在内堂之上,精致的白玉石铺满在地面。厢房之内。轻如薄纱的红罗帐斜斜的挂在床边,红罗帐上点缀着栩栩如生的紫罗兰花。仔细瞧,这些许小兰花竟是绣出来的。
我的厢房虽然不大,但布置极为精巧,房间的柜子上还放着一小块绿油迦南香,香气浓郁,弥漫在整个房间内。不过我实在闻不得如此浓郁的香气,于是让初澜将香拿了出去。
此时,一位宫女模样的女子向我禀报。十名秀女已经在东厢房的门口等候着我了。于是便由这位宫女带路,我和沈家的绣娘来到了东厢房。我吩咐绣娘将宫服分别递交给各位秀女,而一些其他物件,则交由琴嬷嬷处理。
如此近距离下,我发现琴嬷嬷的黑发之中,清晰可见的根根银丝,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着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深陷的眼窝之中,透露着疲惫和忍耐。不知怎么的,琴嬷嬷总是能让我想起奶奶。琴嬷嬷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没有表情地看着众位秀女在一旁兴高采烈的模样,不苟言笑的表情,毕恭毕正的站姿,进退有度的行为,时时刻刻透露着的是她作为宫中老人的涵养和姿态。
而此时秀女们则在兴高采烈的挑选着自己的衣服,沈家的绣娘也正在测量着秀女的身形为其修改尺寸。
看着眼前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子,我一时有一些恍惚,眼前的这多位女子正值青春年少的时候。可是将来却要被硬生生地囚禁于这金丝笼之中,想来也是一阵叹息,后宫争斗,争奇斗艳,花开花落,也不知这皇宫内院曾绽放出多少鲜艳的牡丹,破败过多少昨日黄花。
忙碌了一天,已到了晚上。我看大家也是辛苦,便让绣娘们放下手中的活计,早点休息,我回到房间,熄了灯。一个时辰之后,我悄悄地离开了我的厢房,往清莲殿的方向走去。
亥时一刻,静谧的夜里,夏虫蝉鸣,冷月繁星。湿热的风拂过却吹出丝丝的凉意,夜晚的皇宫,清冷的可怕。除了定时传来的脚步巡逻之声之外,我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
我利用轻功,躲开几批巡逻的侍卫,走过长长的幽兰道,身旁便是清莲殿了。
不得不说,清莲殿,的的确确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冷宫,殿内四周杂草丛生,灰尘和蜘蛛网布满了清莲殿的整座宫殿,宫殿内的荷花池早已枯竭。殿内有一口枯井,也早已废弃,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居住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绝世女子,也难以想象,这里曾经是多么的门庭若市,殿内的家具,桌椅早已被搬空,正殿的大厅之中,长满了蜘蛛网的美女图悬挂在墙上,画中人,巧目盼兮,绝代风华。不知道画中的女子,见到如今这般景象,面对曾经深爱的男子,会做何感想?
我在清莲殿的四周转了转,除了尘埃,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东西。
突然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竟是秀女殿的琴嬷嬷。
琴嬷嬷默默向我行了一礼,对我说道:“沈姑娘,这里是冷宫,外人不便到此地走动,更深露重,还请随老身离开清莲殿。”
我尴尬地笑了笑,对教习嬷嬷说道:“真是抱歉。第一次来皇宫,晚上有些睡不着,想出来走走。不承想竟迷了路,还好遇到嬷嬷,不然恐怕是回不到秀女殿了。”
嬷嬷没有表情的脸上,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对着我说道:“沈姑娘不必介怀,请随老奴离开这里吧。”
我跟着教习嬷嬷离开清莲殿,想着眼前的这位嬷嬷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不知她是否知道莲妃的事情,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道:“请教嬷嬷,这冷宫之前住的是何许人也?”
嬷嬷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地回答道:“一座废弃的宫殿罢了,不曾有人居住。”
越是这样地回答就越让人起疑,想来也不知这位琴嬷嬷为何会和我一样出现在清莲殿,这究竟是碰巧,还是有意?
回到秀女殿之后,我向嬷嬷行礼致谢,琴嬷嬷不咸不淡的还礼之后便离开了。
我坐在厢房的窗口边上,远处映入眼帘的,是那座荷花台。
露洗玉盘金殿冷,风吹罗带锦城秋。
相看未用伤迟暮,别有池塘一种幽。
莲妃……
七月十一日。
在向容妃娘娘汇报了近日绣娘的进度之外,我回到了秀女殿之时,远远的便听见了秀女殿内吵吵闹闹的声音。我来到东厢房看见一位秀女正在殴打一位绣娘。绣娘的旁边,一件宫服被撕得粉碎,绣娘的脸上,隐约能够看见巴掌的印子。
我问初澜这是怎么回事,初澜告诉我:“这名打骂的秀女名叫廖访梦,昨天她嘱咐绣娘在她的双珠粉霞锦面长尾鸾袍之上绣一些清雅的花朵。只是没想到这名绣娘在长尾鸾袍之上绣了荷花,廖访梦今日一见,便怒气冲冲地打骂绣娘。”
我皱了皱眉。荷花在这沐家皇室之中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呀。廖访梦,当朝大学士廖至深的独生女儿,威利大将军的表姐,就单凭着这些个头衔,也知道是个惹不起的主儿。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头疼。
廖访梦不停地厮打着那名正在啼哭的绣娘,大声斥责着这个贱婢,想要害死她。廖访梦似乎打着还不解气,大声喝道:“你这个贱婢,手留着又有何用?废了算了。”说着廖访梦抄起身边的一把剪刀,向绣娘刺了过去。
我暗道不好,冲上前去,接住了廖访梦的手,廖访梦一时动弹不得。见到我,廖访梦恨恨地说道:“沈姑娘,你瞧瞧你手底下的人办得好差事。”
绣娘跪在地上,啜泣着不停地讨饶,我实在被她哭的有些头疼。
我陪着笑,轻轻地从廖访梦的手上拿下她的那把剪刀。“廖姑娘请消消气,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是我监察不力。您的宫服,我一定会让其他的绣娘帮您重新绣制。”
廖访梦冷笑一声:“沈姑娘一句轻描淡写的重新绣制,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在我的衣服上绣了荷花,荷花呀,这个贱婢,简直不安好心,想要诅咒我和那短命的莲妃一样,不得善终吗?我这才刚进宫,就遇到了这种破事,晦气得很。”“廖姑娘,请慎言。”我皱了皱眉,秀女殿此时围绕着这么多人,如此言语,还真是不怕祸从口出。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廖访梦赶紧闭上了嘴,似乎是咽不下这口气,廖访梦还想要发作,突然被身边的女子拉住低语了几句,眼神往我的耳朵上瞅了瞅。
我微微挑眉,不做言语。
廖访梦走到我面前,语气显然没有刚才那般杀气腾腾,但依旧还是嚣张跋扈,“沈姑娘,我的宫服,还是请尽快让其他绣娘赶紧准备吧,还有几天就是选秀盛典了,坏了皇家的秀女盛典,耽误了我选秀,我可饶不了你。”廖访梦说完,转身踹了绣娘一脚,大声骂道:“贱婢,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杀了你。”说完廖访梦转身而去,留下来倒在地上还在不停啜泣的绣娘。
此时,琴嬷嬷出来,让各厢房的宫女将自己的主子送回厢房去,向我行礼之后,依旧没有表情地离开了。
我扶起倒在地上的绣娘,绣娘跪着向我赔罪,我摇了摇头,告诉她:“脸还肿着呢,赶紧回房间擦药吧,下次做事,小心点就是了。”
绣娘向我道谢之后,便被其他绣娘扶了回去。
待所有人走后,我问初澜:“进宫之前,傲柏曾经告诉我,此次秀女之中,有两名是水洺阁安排的暗卫,初澜,你可认得出,是谁?”
初澜摇了摇头,回答道:“在水洺阁之中,所有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水洺阁中所有的人都会严令要求带上一张黑色的面具。因此,谁也不会认识身边的人的真实身份的。”
我皱了皱眉,虽然此次进宫,我主要是为了调查莲妃一事,但是宇飞,应该也是想要利用此次的选秀,安排了两名暗卫进宫伺机窃取天音落的解药。为了保护水洺阁两位暗卫的安全,宇飞不曾告诉过我她们的任何身份,只是告诉我,如果有危险,她们会来帮助我。不过今天这事情一闹,想来这位廖访梦大小姐,是绝对可以排除了。
入夜之后,天空突然漆黑一片,大片的乌云笼罩在皇宫的上头,突然一阵电闪雷鸣。闪电快速的劈过天空,似乎在怒吼,紧接着,又是一阵轰隆隆响彻云霄的声音。
我正在房间里面整理着所有秀女的资料,正聚精会神的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之时,突然又一个响雷,吓得我一激灵,笔都掉在了地上,这雷打的,真是闹心。
又一阵大风吹来,吹乱了我桌上的纸张,我愤愤地关上窗,开始收拾起这满地的雪白。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正惊讶着这么晚是谁来到了我的房间,打开门一看,竟是秀女周慕卉。她的手里抱着枕头和褥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我道:“沈姐姐,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打雷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