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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更行更远(四)

生死之交也同君子之交一般,需要淡如水?

当年在渝州情势凶险与否不得而知,不过康布毕竟是谢辉能为之两肋插刀的朋友,以他这样的身份虽说不能激动地热泪盈眶,但是好歹也得亲热地以示友好才成。

可能是久在京中,将以往的铁血岁月渐渐淡忘了。长孙姒摇了摇头,有些遗憾。

大概谢辉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一个胡使把臂共肩,大呼小叫有失风雅,便快一步下了台阶,一面应付着热情的康布,一面健步如飞,那模样大约是逃命去了。

“皇姑?”

长孙衷端着威风八面的圣人姿仪缓缓地向她挪过来,站到她身边踮起脚,顺着窗缝向外望了望,除了来往的宫人再无其他,不由得疑惑道:“您在瞧什么,好像很有趣?”

“一段叫人唏嘘的往事!”

他撇了撇嘴,表示不能理解她的品味,“令人唏嘘您还笑成这幅模样?”

长孙姒也不理会他打趣,领着他出门,站在方才谢辉被康布纠缠的地方问他,“自打你换了个太傅以来,我还没有过问谢太傅教授你学业如何?”

长孙衷眨巴眼睛将她慈爱又温和的表情看了又看,确定没什么后招才回道:“甚好,我学的也甚好,不然如何给阿爷写出像样的寿词来?”

“是么,都教了你些什么?”

他掰着指头给她数,“日讲读《三苍》、《通玄经》和《吕氏春秋》,经筵讲《榖梁传》和《晋书》,谢太傅虽然很有学问,但是说话没什么意思,和郭太傅一样。”

他抬起头来看着长孙姒,有些艳羡,“皇姑您多好,都不用学这些。”

长孙姒嘴角哆嗦了两下,着实不太好意思同他说那些年同慕崇远斗法的日子,遂问道:“他就没同你讲讲《六韬》或者《太一兵法》?”

长孙衷好奇地问这两本又是什么?

她说是兵书,于是他摇了摇头,“谢太傅是文官,怎么可能懂兵法,不过在府邸时,郭太傅倒是对我说过些皮毛。”

一个州府的下都督,不懂兵法是几个意思?这谢太傅在御史台参奏,莫非是把脑子奏蒙了,数典忘祖不成?她甚是慈爱地抚了抚他的头,“你的这位太傅可真是甘于平庸。”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他的共鸣,忙不迭地点头,“那可不,谢太傅没有郭太傅那么张扬,在府邸的时候,郭太傅还抢过谢太傅本应授课的时间,他都没说什么,只是笑脸忍让。若不是郭太傅被罢黜,我还想不起他曾是我府里的詹客呢!”

因着早晨大朝会结束大典,晨间的讲读挪到了下午,长孙衷见她对他的课业好奇,于是大方地将御辇挪出来半块给长孙姒,邀她通往甘露殿听讲。

长孙姒在脱离慕崇远的魔爪经年之后,再次领略了经学的荼毒。

这位谢太傅说起功课来的专注模样比慕崇远有过之而无不及,终于忍到了一刻,长孙姒在长孙衷鄙视又艳羡的目光中,借故遁到了四方馆。

魏绰来询问康布有关那个人影的事,得了回应转头的功夫,正巧见着长孙姒和滕越一前一后地踱过来。

在他行礼前,那位热情又好客的安居国使者先一步,手按在心口,“啊,美丽又高贵的公主殿下,能够再得见你的天颜,是臣毕生的荣幸。”

大概没有哪个娘子能抵挡的住别人夸赞自己长得好看,长孙姒忽略身后那二人无奈的表情,笑眯眯地道,“听闻使者在四方馆连日枕不安寝,特来询问。”

康布显得很高兴,将众人让进临池的一间花厅,“见到殿下,连鬼魅都被您的美貌折服,从此再不敢来打扰臣啦。”

长孙姒笑,暗自看了魏绰一眼,他点头,她这才问道:“这就好,使者曾在大晋小住,便是大晋的老朋友,总不能被些杂乱的事情惊扰。”

康布听见这个开怀大笑,“殿下想必是听谢太傅提起,臣就知道,经历过暴风骤雨的朋友绝不会背信弃义,臣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魏绰和滕越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安静地听长孙姒道:“谢太傅位高事忙,向我提起曾在渝州,如何的凶险,使者如何救他!”

康布点头,端起面前的碗将水喝干,意犹未尽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臣还小,跟随父亲的回国述职的队伍路过渝州遇上山匪,百十来人,寡不敌众。是谢将军,就是现在的谢太傅,领着几个人来救了我们。那时候,我们并肩作战,彼此都受了重伤,不过以后我们有着非常好的情意。虽然,我们多年未见,但是都铭记于心!”

谁也没想到如今炙手可热的谢太傅,当年在渝州是这般的神勇,长孙姒想了想他方才持书捻须的温吞模样,实在难以想象,“原来如此,我听说你们都受了伤!”

“对,”康布拍了拍肚子,“臣替他挡刀,被人割伤了这里,他又为臣伤了胳膊;从那时候开始,臣就视他为一生的朋友。上一回入宫去看国宝,若不是太过疲惫,臣还打算拜望他。”

长孙姒又同他闲聊了几句,这才起身走了。路过那方结了冰的池子时,转头问魏绰:“他就是在这里看到的那个人影?”

“是,”魏绰点头,“康布见到他脸后,他就从纵身踩上石沿,跳进了对面的走廊,然后进了那方林子。”

长孙姒绕着池子竹林转了几圈,看着池边尚存着水渍,疑惑道:“这几天下雪,就算积雪未化没有结冰,他也应当在这雪上留下脚印才是,你当真什么都没发现么?”

魏绰摇头,看着滕越道:“若是滕小郎的身手,可否不留痕迹?”

滕越肯定道:“但凡从雪堆上踩过,无论多好的功夫都做不到毫无踪迹,若不是康布看岔了就是你来之前被人清理了。”

魏绰道:“清理了这倒是不太可能,康布发现那人逃开后便派副使在那看着,直到我来,难不成是他看岔了?”

长孙姒盯着那堆白皑皑的雪出神,这不可能,那也没有,难道真的想错了?可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总不能是这四方馆里,真的有怪力乱神的事情吧?

她直起身来问魏绰:“谢迹平日的衙属你搜了么?”

魏绰点头,领着她去,“搜过,都是些日常的物件和一些大晋和各部族之间往来的公文。”

穿过竹林,行不远,便是一处供奉着佛龛大殿,有些使者信佛,正陆续参拜。她的希望有些渺茫,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看起来不像是属于他的物件?”

魏绰不知道她口中的奇怪指的是什么,仔细回忆了几回,还是答没有。长孙姒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再这么下去,她都要怀疑魏绰才是杀害谢迹的凶手了。

谢迹日常忙碌公事的衙属设在前院,一排面南的屋子。这个时辰新任的通事舍人正忙着给各部族的使者,拓印公文,交代回程的事项,人头攒动。

长孙姒在外头粗略地瞧了几眼,便被魏绰领进了旁边的一间才打开的屋子。

“谢迹死前,忙碌的晚了,就在这里休息。”

魏绰让她进去,屋子里光线极暗,日头顺着窗缝挤进来细细地光柱,还能看着星点的灰尘摇晃着浮动。

近门的墙上挂着一把佩剑,铮亮如新。她看着滕越拿在手里挽了几个剑花,好奇道:“这谢迹倒是风雅,连剑术也颇为爱好么?”

魏绰不屑道:“臣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可后来问这四方馆里的人,才知道他哪里会使剑,不过是用来辟邪的!”

她默了默,伸手推了推旁边的窗,这才发现锁死了,全是灰,“这窗子许久不打开,也没个人来伺候?”

魏绰称是,“谢迹极讨厌开窗,自打进了这里就没动过,伺候的仆役都没有这屋的钥匙。”

这倒和谢府里他的屋子一样,阴暗不见光,有种仙气缭绕的味道。谢迹这样爱好的人要么心思沉郁,要么就是有心结。不过这么阴沉的人,倒是愿意把心思剖开给别人瞧,看来对魏隐是真爱!

她一面感叹着,一面指使着两人开窗,等到外头的阳光涌进来驱散这屋子里隐隐的霉味,顺达也驱散了她心头的那点阴霾,她斜指着窗外一处道:“哎,你们瞧!”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正是方才经过的那座供着佛龛的大殿,能看见那金身的罗汉,还有一位胡使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磕头,滕越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长孙姒雀跃,笑道:“谢迹笃信佛教,诚心诚意,有着宁愿被上差责骂也要坚持的习惯,谢宅布置成那个模样,连给魏二娘子写信都要附上佛经,你们可以想象佛学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是,这里分明就有一处可供他参拜的地方,为什么他连窗都不愿意打开?”

魏绰听着魏隐的事情,无法释怀,半天缓不过来;滕越身为旁观者倒是清楚,“你的意思,他不是真心实意要信佛?”

她摇摇头,“我们一直都以为,佛学在谢迹的观念里,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为了这个,父子不和,生活起居无一不带有佛学的痕迹。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在有外人的环境里的确如此,但是四方馆并不同,因为在这里一切是他说了算,是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可以把内心看的比佛学更为重要的排斥,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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