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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七星不翼(一)

永道元年,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得甚早,永安宫里的花木前一日还格外的葱郁,后一日清明的景致全都笼上了一样的颜色,厚重的抬不起头来。

长孙衷自新任的谢太傅那里领了教诲回华镜殿给皇姑请安,披着厚厚的大氅,抱个福禄的手炉围在铁鎏金的炭盆边缩成一团;长孙姒拿起最后一张桃花纸封住了存着熏肉的瓦罐,瞅着他直乐。

他叹一声暴殄天物,“皇姑,这些纸分明可以糊一张大风筝,飞起来特好看,只可惜天太冷了,不适合出去。今儿我瞧着谢太傅的胡子沾了些水,出门肯定结一绺冰碴子。”他似乎想到那怪模样,捧腹大笑起来。

长孙姒叫烟官把六个瓦罐送到御膳房去,瞪他一眼,“前些日子,是你阿爷派人来提醒我给你置办,免得你没得吃,你以为我想给你做!”

长孙衷乐颠颠地挪到她身边来,揪着她的衣袖晃,呼扇进了凉风,冻得她一哆嗦;他又讨好似的松开了手,“哎呀,阿爷那是顺便提一句,主要还不是心疼皇姑。前些时候几番行刺,凶手连个影子都不见;漕船翻覆半点进展也没有,阿爷可担心了。”

长孙姒撇撇嘴,长孙奂那厮担心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拼起来的急切还不如要她给他小郎做熏肉来的多,兄妹做到这个份上也可以一拍两散了。

她夹了一块水晶龙凤糕喂给长孙衷,“前些时候乱,后日就是大朝会,各部族的使者都到齐了;人多事杂,但愿能平安过去。等过了年,精神都放在修渠上,估摸着就能渐渐安定了。”

长孙衷眯着眼睛将她望了又望,“哎,皇姑您担心的不是这个吧?”

“依照圣人的意思,那我应该担心什么呢?”

他歪着头看他,笑嘻嘻地道:“人多了容易出乱子,这不还得南统领出面调停。一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您挂心;二来,同您见面的时辰就少了……”话没说完,扯上兜帽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内殿跑。

长孙姒似乎被捏着短柄,怒不可遏,蹬上云头履起身追他,“长孙衷,你个小猴崽子,还敢编排我——”

宫娥俱垂着头,憋着笑瞧姑侄二人围着屋子跑,青碧色的三法罗被惊得上下翻飞;最终以被长公主冰凉的手贴在龙颈上的圣人哀嚎求饶而告终!

烟官从御膳房回来时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收拾了残局。待长孙姒正经地坐在长几后头才道:“齐嬷嬷验过了大朝会时的衣衫,问殿下可要去一试?”

“不去!”长孙姒表示敬谢不敏,“你不晓得她是何意?总热心撮合我和慕璟,前些时候我还听说给苏慎彤摆了脸色,这嬷嬷也太爱较真了。”

烟官也连连摇头,给她斟了杯热茶来,“她就是觉得殿下和慕中书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叫一个妾堂而皇之地住在驸马府里成什么样子?要不是顾念着苏尚书这一层,早撵出去了。”

长孙姒摊开一本奏折笑,“没有苏长庚,她还是吏部的司封女官呢!”

烟官撇了撇嘴,不削一顾,“这无论是女官还是平头百姓,闹腾起来也没区别,什么姿仪规矩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婢子前些时候听说,近来苏慎彤总和慕中书吵闹,哭哭啼啼不成模样,有一次慕中书还独坐在院中一夜,第二天早早上朝去了。”

长孙姒捉摸了两下,实在想不起来什么事情能让向来温和端淑的苏慎彤气成这个模样,问道:“慕璟不是忙着四方馆的事情么,那通事舍人每天都要和他奏报好几回部族使者的情况,还有空闲吵架?”

烟官叹了一声,有些无奈,“所以说还是面和心不和,这要是有心想吵,不见面都能隔着街闹。您瞧,您和南统领,成日在一起也没见过拌过嘴!”

“幸好我没回去啊,否则他们还不得动起手来!”长孙姒默了默,有些哀伤,要南铮这样的人吵架是甭想了……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都爱拿他说事,“这话说的有理,就像你和赵克承,他成日都是被你揍,半句怨言也没有,甚好甚好。”

感情的事落到自己身上,挑明了说就显得婉转绵长起来,烟官清了清嗓子,垂着头面颊有些红,“哎呀,殿下不要取笑,怪难为情的!”

两个娘子各自都有心事,相伴坐着竟有了惺惺相惜的意味。直棂窗开了半扇,能瞧见外头雪花扬扬,有风裹住一片顺便也带进来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内侍跪在门前行礼,“殿下,慕中书有要事,请殿下移步中书省!”

两个人好些天没见上一面,如今这么大张旗鼓地请见,长孙姒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过了宣政殿往东不多远,慕璟撑着伞候在路边,官袍上挂了积雪,正往她的车驾望过来;烟官挑帘子请他上来,长孙姒迎面问道:“火急火燎的,出了什么事?”

“七星舍利宝幢被人调了包!”

“什么时候?”

慕璟皱着眉头低声道:“今早,通事舍人谢迹领着番邦部族的使者参观完天府院,少卿依例检查,发觉上头七颗赤真珠色泽有异,而且宝幢的宽度大了不止一倍;待他去摸,缀着的三万六千颗珍珠约一半掉在地上,大部分摔的粉碎。”

长孙姒又问道:“七座金涂塔不是和宝幢放在一处的么,也被拿走了?”

“不,怪就怪在这,”他一脸诧异的模样,“金涂塔是好好的。若说是劫财,七个金涂塔和价值虽然比宝幢差些,但胜在小巧容易盗取;宝幢四尺来高,周身缀着金铃真珠,四角有金线相连,动则有声,偷它不是自讨苦吃么,何况还调了包?”

她摇了摇头,“这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宝幢前日才做好,工匠都在宫中,三五个人见到的只是宝幢的一部分,没人看见全貌,他们是如何仿造一个相似的来?偏生还知道谢迹今日会领着一拨人来看,掐好时辰趁乱偷走。也不是为了劫财,天底下就这么一个,偷走之后无法出手,一出手必然被发现。”

慕璟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按照你这么一说,拿走是为了什么,放在家里每日上香吗?”

长孙姒撩开帘子,望着风雪里的中书省,仍有不少青衣录事匆匆来去,笑道:“还有另一个可能,若是今日太常寺的少卿没有发现,后日在大朝会上没得可是大晋的脸面,多大的一桩笑话!”她撂下帘子低笑,“我道是终于消停了,原来在这处候着呢!”

慕璟没听清楚,问了一句:“啊?谁候着你呢?”

她摆摆手,笑着道:“没谁,我就这么一说。反正无事,同去太常寺瞧瞧,说不定还能寻着那个宝幢呢!”

他一拍大腿,高兴起来,“要是明日再找不到,大朝会上咱大晋可着实没法扬眉吐气了。就说呢,你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笑眯眯地挨过来,外头许是烟官不愿听他絮叨,打马猛地向前,慕璟一头磕在车梁上,长孙姒笑得前仰后合,看着他头晕眼花不省人事,什么亲近的动作都没了。

太常寺的少卿派人叫来了谢迹,两个三十来岁的郎君吵得面红耳赤,互相指责对方栽赃嫁祸。

长孙姒没往院子里去,隐在廊檐下听两个郎君争辩;面朝她的是谢迹,六品青色官服,腕上缠着一串佛珠,动作间若隐若现;再往面上打量,说不出的慈善,只可惜了一双眼睛,迷离萎顿,着实不像什么诚心向佛之人。

就听他道:“……少卿何出此言,某领着十六位使者应诏前来观赏,您全程随在身边,某何时有功夫,将那宝幢偷走还换上个赝品?”

那太常寺少卿义愤填膺,振袖怒斥,“哪个全程随着,看了一半是哪国的使者提出来要歇一歇?某便招呼人奉茶,可是你全程和他们在屋中。你们干了哪些勾当某可不晓得。如今宝幢没了,不是你们偷的还有谁?”

谢迹争辩道:“少卿你这话说的好无理,即便您当时不在,随行的还有二十名禁军,这可是南统领的人,同某毫无干系。难不成,少卿觉得南统领也是同谋吗?”

似乎是听见什么禁忌,那少卿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别混说些有的没的,南统领也是你这等样的人能提及的?就事论事,你到底把宝幢藏到哪里去了?再不交出来,等到上差询问,某掉脑袋,你也甭想脱罪!”

谢迹大呼冤枉,连连辩解。长孙姒被吵吵的头疼,嘱咐人把这俩劝开,再嚷嚷,没到后日便闹得举世皆知了。

进了天府院,透过敞开的六扇宝相纹的雕花门,能瞧见当中供桌上赤金的佛龛,一座光秃秃的宝幢,做工粗陋;周遭七座金涂塔倒是摆放的安稳,两个协律郎正领着十来个祝史趴在地上捡散落的真珠,有几个落在门槛下,长孙姒捡起来看了看,是颗打磨甚好的琉璃珠子。

慕璟好奇,围过来看,“有什么蹊跷?”

她摇头,将手里的珠子递给他,“模样不错,既然禁军当时也在场,你不如去和南铮说声。若是有异动,他定然能知道!”

慕璟不屑一顾,他地盘的事犯得着问南铮么,真是小瞧他!可脚不听使唤,出了门就往上十二卫去了。

转过天,辰时方过,慕璟一脚踏进华镜殿直嚷嚷,“我就说南铮不靠谱吧,这回可好,东西没找着,那个谢迹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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