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堡雄壮威武,高耸的城墙连绵不断,一侧的城墙延展至虎山山腰,另一侧则直插燕尾湖中。虎山堡再往南数十里,便是滔滔不绝的淮河水。
少年一进入堡内,便被其中的宏大和喧嚣所震撼。虎山堡就像是一座小型军事要塞,不仅城墙四周箭塔林立,城墙上更是布满军士。堡内楼阁台轩,横街竖巷,人流往来,分外热闹。在少年的印象中,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安详之地,简直如同世外桃源。
“卫兄,这虎山堡内,到底有多少人口啊?”少年与卫仝等人已经相处融洽,说话便没有太多顾忌。
“此堡原本是前朝一处关隘,之后萧堡主携族人在五年前扩建,此后陆续依附南迁的各州宗族数十股,各地流民也听闻堡主威名,纷纷投奔,这虎山堡才逐步有现在之规模。至于堡内人数,老少皆算估计有万余,青壮能战之人也有三四千之众。”事实上卫仝便是龙州豪族卫氏子弟,卫氏一族遭受杂胡屠戮,仅存数十人,逃至虎山堡被堡主所收留。
卫氏一族在依附萧堡主的各路势力中,不算最强,人数也不多,但是卫氏家学深远,底蕴深厚,卫氏子弟个个英雄隽才,因此颇受萧堡主赏识和信任。
卫仝并非卫氏嫡系子弟,只是卫氏家族的部曲,由于父辈便一直追随卫氏,立下汗马功劳,才被赐姓卫氏。而之前那名中年壮汉,名叫陶沙,虽不姓卫,却是现任卫氏族长的左膀右臂,本事十分了得。
少年虽然暗中救过萧堡主之爱女葳蕤小娘,但此事隐蔽,仅仅淘沙和卫仝等少数人知晓。所以他不仅没资格拜见堡主萧仁,连卫氏族长卫光的面都见不到。当然,少年对此毫不在意,能够跟卫仝等人相交莫逆就很满足了。
在淘沙和卫仝的招待下,少年总算吃上了一顿正儿八经的饭,虽然也只是粗茶淡饭,但是却格外香甜。
“断兄弟,不瞒你说,这虎山方圆数百里之内,想要南去,我们这虎山堡是必经之路。可是你说的屠大叔,我已经打听过了,暂时还没有人遇见过!”卫仝年龄与少年相近,两人秉性相投,已经无话不说。少年虽然没有谈及自己掉落深坑之事,但是与狼群搏斗之事却无需隐瞒,屠叔的下落更是他所关心的。
“断兄弟你放心,屠大叔本领超群,福人天相,我相信他肯定能逢凶化吉。”见少年黯然,卫仝急忙安慰。
突然,外面火光通明,声音嘈杂,似有事情发生。两人急忙走出屋外一看究竟,却见陶沙和众多卫氏族人已经聚集到院落之中。
“陶大叔,发生什么事了?”少年和卫仝见陶沙神态严峻,担心的问道。
“又是皮六那个小人,不知在堡主面前搬弄了何种是非,此刻竟率众将我们的院落包围,说我等藏匿杂胡奸细。”陶沙眉头紧皱,但是说话声却冷静而坚定。
少年一听,便知道又是自己惹的祸了。
“陶大叔,卫兄,看来是我连累你们了,我这就离开,以免你们受误会。”少年说罢,欲进屋收拾行装,从后院走脱。他现在有信心单枪匹马逃出包围圈。
“断小郎不可,你若逃走,不是正好印证了对方的诬陷嘛!你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族长,量皮六那小人也不敢放肆。”陶沙却拦住少年,他并不打算跟皮六妥协。
“断兄弟你放心,我家族长一定会主持公道!”卫仝也在一旁劝阻。
少年沉思片刻后点点头,这虎山堡自己并不熟悉,真的硬闯怕是讨不得好,他相信陶沙和卫仝会证明自己清白。想清楚后,他退到一旁,不再坚持要走。
“陶沙,何事如此喧哗?”一个深沉中略带不悦的声音响起。卫氏族长卫光,携一众子弟已经从后院赶来。
“卫公!”“族长!”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连陶沙都显得格外崇敬,其余人则声音中有些惶恐,但是更多的人却因为族长的到来显露出了底气。
陶沙上前一拜,然后快速的在卫光耳边将事情禀明一番。
卫光听罢目光转向王断,而王断的目光刚好也在偷偷打量这位卫氏族长。卫光年约五旬,目光深邃,一身宽衣博带,显得身材修长精瘦,最特别的是一把美髯,飘逸而突显其风骨。
“将院门大开!”卫光轻喝一声,语气不容质疑。
陶沙没有丝毫犹豫,大手一挥,便有从人上前将院门打开。院外喧哗之人,高举火把,如潮水般涌进来。为首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而他身后暗影处,紧随着的便是皮六爷。
“怎敢劳驾二公子大驾光临,卫某有失远迎!”卫光见首当其冲的竟然是萧堡主之次子萧规,脸色忽变,随即又换成笑容。由于是夜间,火光跳跃,并没有人察觉他脸上的变化。
萧规乃萧仁次子,生性勇武,自视甚高。萧仁对这次子也颇为看重,虎山堡防御重事便交由萧规统领。这萧规除了乃父萧仁,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即便卫光这样的虎山堡重臣,他也不放在眼内。
“卫族长客气了,我今日来可不是来与你叙旧的,而是奉堡主之命,捉拿杂胡奸细的。”对卫光的谦恭,萧规无动于衷。
“二公子可能误会了,我这卫氏族院内,都是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卫氏子弟,如何会有杂胡奸细?”对萧规的傲慢,卫光心中愤恨,但是却不敢发作,只能赔笑道。
“有没有奸细,可不是卫族长说了算。皮六,你来指认!”萧规厉声道。
“就是那小子,今日堡外打伤佃民的就是这杂胡细作。”皮六上前一指站在不显眼处的王断,又看了一眼陶沙卫仝等人,眼中满是险恶。
“皮六,你好大胆,你敢在二公子面前信口开河?”卫光对萧规恭卑,对皮六可没那么客气,大声怒喝道。
皮六心头一抖,卫光的威势他还是有所忌惮的,但是转头一看萧规露出不明深意的笑容,皮六突然又有了勇气。
“来人啊,将人证和物证呈上,请二公子明鉴。”皮六尖着嗓子大声自我壮胆。
陶沙,王断等人一看,心中都知道此事不妙。所谓的人证,正是白天堡外被王断打伤的两名佃户,而他们手中还持有当时引起怀疑的那件杂胡皮甲。
王断心中担忧,但并不是担忧自己,而是害怕给陶沙和卫仝他们惹来麻烦。但是又很疑惑,自己跟皮六素不相识,他为何会对自己咄咄逼人呢?而堡外发生的事情,怎么皮六一下子就知晓了呢?
“二公子,一件皮袄,算不上什么物证吧?”萧规虽然霸道,但是卫光当着众多族人子弟,也不会轻易低头。说罢他目光又冷冷的看向皮六。
皮六虽然早就打好了算盘,但是被卫光目光一扫,依旧还是心头一震。只是萧规是他引来的,这时候如果退却,估计后果自己承担不起,他硬着头皮喊道:“白日我等护送葳蕤小娘归堡,在虎须林遭遇杂胡埋伏,当时那些杂胡盗贼所穿皮甲,便与此完全一致。幸好最后有惊无险,但是却害的葳蕤小娘受到惊吓。陶沙,你也是当事者,你敢否认?”
皮六一手举着那件皮甲,一边大声说道。虎须林留下的尸首,他们回堡后已经派人打扫干净,那些杂胡尸首所穿之衣与少年所穿的完全一致,皮六认为手中掌握实锤,胜券在握。
萧规只是冷冷地站着,并没说话,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在背后给皮六撑腰。
卫光见萧规不动声色,干咳一声,目光转向陶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