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后台的时候气都还没喘匀就被安娜发现了,安娜一把抓过我,用英语向对面的金博洋解释:“她是中国人,你问她比较好。”转头对我使了个眼色就溜了。
我一脸苦憋地盯着安娜的背影,暗自咬牙:气都还没喘匀,这都什么人嘛!不过转念又想,咱毕竟是志愿者,专业素质还是该有滴。于是我咳了两声,换上官方的微笑,转身询问:“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哦,就是我想问一下比赛的背景音乐在哪里调试,我可能要换一个版本。”金博洋特有的东北大碴子味着实让我亲切地直乐呵。
“控制区的负责人在这边,您跟我来就好。”我笑着引着金博洋去后台负责人的工作室。
我将他领到门口后轻声说:“加油哦,天天。我们很看好你的!”然后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就离开了。
十分有满分的开心,我笑容灿烂地走回休息区想找羽生结弦。不过找到的时候发现不仅有羽生结弦,还有日本的电视台拍摄组,大概是要做一个简短的采访。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羽生结弦正坐在椅子上准备,看到了踌躇的我就示意我先过来。我吸了口气默默走上前去,弯下腰轻声说:“由美女士在酒店准备日料,您放心。”羽生结弦点点头,向我道谢。
我面上不显,微笑着告别,其实内心早已心跳如鼓,赶忙离开了。转头的瞬间眼神余光瞟到了旁边的人眼神热烈地看着我,好像又看了看羽生结弦。那个人是日本电视台的主持人、前花样滑冰选手、羽生结弦好友——织田信成。他似乎看到了我们刚刚的对话,就凑上去问羽生结弦:“刚刚的女孩子是?”
我没有再看到羽生结弦的回答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往前走,却绞尽脑汁地想把耳朵留在后面。
我刚走出门,发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仿佛即将缺氧一般。但是绝对不是因为跑步大喘气,换句话说,就是因为羽生结弦,心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我背靠在墙上,微微低头,不由地笑。。。笑得跟朵花痴似的。
安娜看到了,悄无声息地凑上前来吓了我一跳:“一脸花痴,你在干嘛呢?”
我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表达自己的不满:“吓死我了,你这样我会心脏骤停的好嘛。”
安娜不以为然:“得了吧,跟我去前面。今天的六练结束有一个记者会。”我点点头,挽上安娜的手臂一起去了。
到了采访的棚,我一边摆放话筒一边问:“谁的记者会啊?”
“羽生结弦的。”
闻言我倒是一愣,心想:“他可真够忙的,为什么期间还要开记者会?是因为比赛压力太大?还是要回应伤病的恢复情况?”
大概过了20分钟,记者已经全部就位,羽生结弦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出现了。与此同时,长枪短炮的咔嚓声不在停止,只有你追我赶,没有暂时休息,闪光灯仿佛要闪瞎人眼。
羽生结弦向大家鞠了一躬才入座,然后示意主持人开始。
我就站在最边上的角落看着羽生结弦用礼貌又亲近的微笑、真诚又密不透风的回答面对各怀心思的众人,就像他自己说的:“我擅长利用媒体。”
我思维有些飘忽,有的人天生就是上位者,是人心的操纵者。羽生结弦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有种强大的磁场,能让人折服。看了看场中的众人,我悄悄离开了,去帮忙别的任务。
忙着忙着到了晚餐的时间,苏珊女士发消息给我询问有没有车能回酒店,我立即回复说马上联系,十分钟后就可以出发。
我拉着司机在门口等待时就回了个简讯给苏珊女士,然后默默坐在那不说话。司机看着我了然地问:“今天一天挺累的吧。”我随意笑笑,算是默认了。
不一会儿,羽生结弦拖着他的行李箱出来了,疾步如飞,教练和随行人员紧随其后,再后面是穷追不舍的媒体。我一看到镜头,放弃了下去接人的想法,低头躲起来了。
这边羽生结弦已经上了车,站在阶梯上向后面的媒体鞠躬告别,然后迅速钻进车里。一转身的功夫看到鸵鸟状的我大概也是一愣,然后笑了。因为我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弓着身子趴在自己腿上,我听到他的笑声才微微转过头别扭地向他打招呼。
羽生结弦憋着笑点点头回应,然后坐在了后面三排。不多久教练等人也上车入座,司机迅速发车驶向酒店。
等我们到酒店时由美女士已经做好了味增汤和鱼肉。羽生结弦原本微露疲惫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光彩,像小狗讨吃的一样凑上前冲妈妈笑,然后开心地入座吃了起来。
身后的营养师也笑了:“现在要帮你加一些鸡胸肉吗?”羽生结弦摇摇头拒绝了。
由美女士笑着问我:“杨小姐尝尝我的手艺吧。”我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没挡住美食的诱惑应了。于是,这天晚上,我坐在羽生结弦的旁边,吃着他的妈妈做的日料。我只感觉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满是星星在闪烁。
我有些矜持地只吃了一点,轻轻放下餐具,向由美女士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和赞美,然后告辞离去。
回到房间后,我把自己丢在了床上,细细地回想今天的经历,发现最清晰、出现次数最多的还是羽生结弦。顿时,一颗小迷妹的心又复燃了。
羽生结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人和人之间的吸引无外乎两种,一种自己向往却做不到的,他做到了,于是欣赏、迷恋。另一种的他更像另一个自己,容易产生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那羽生结弦于我呢?目前看来是第一种。冰场上的羽生太耀眼,太张扬了。世界上的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是庞大的分子基数,没有天赋和机遇能和努力发生化学反应让我们成为某个领域的顶点。像羽生这样精彩潋滟的人物太容易让人一眼万年,容易吸引好多人欣赏并且追随他。
我有些恍惚地想着,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如此坚定地执行自己的理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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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节目的这天,羽生结弦抽签被排在下午出场。我开完短会回到后场时,他正在做冥想训练,我悄悄看了一会儿,还是选择默默走开了。
忙了不知道多久,后来又有人喊我,让我负责冰场的开门。我急匆匆地跑过去,倒是错过了选手的入场。当我赶到门边的时候发现现场的观众非常激动,我往场中看,才发现居然已经是羽生结弦的出场了。
所以。。。我东张西望了下,果然看到了在我旁边那个像极了噗桑的奥瑟教练。我轻笑一声,似乎缓冲了一点紧张感。
当广播播报羽生结弦时,所有的镜头同时怼到了他身边,拍教练的摄像大叔有点蠢萌,我无奈地往旁边让了让,免得他拖着线摔了。
羽生结弦和教练bo叔(就是奥瑟)对视,他重重叹了口气,抿着唇和教练握手,然后蹲下身,手架在围栏上,捏了捏噗桑的脸,把自己推开围栏,滑向场中央。
全场躁动,欢呼声仿佛要顶破屋顶。我置身其中,只感觉汗毛炸起,一阵一阵地冲击我的感官,实在是难以形容这样的场景。
如果我是一颗小星星,那他就是太阳;如果我是一头狮子,那他就是狮王。总是我用崇拜欣赏的目光追随他的身影,我实在不知道我痴迷的是羽生结弦这个名字还是这个人。
羽生结弦的短节目出现了一个小失误,本来于他而言无伤大雅,但是因为竞争太激烈,毫无疑问会成为关注的焦点。所以羽生结弦一下场,气还没有喘匀,就被豺狗般的媒体捕捉到了。
我为他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他脸上如雨的汗,以及不愿隐藏的悔恨,他微笑,和教练拥抱。
我看向身后紧盯的采访人员,无奈地叹口气,他面对的压力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完全是可以压垮一个人的目光和关注度。
我没有看到采访的过程,也没有去跟他的行程,我在门的一开一关间看着一个个选手上场下场,在起起伏伏间感觉到一丝悲凉,竞技体育的残忍在最纯净的冰面上淋漓尽致。
短节目的比赛结束时,我打了个电话询问苏珊女士羽生结弦的行程情况,在得知他们已经回到酒店开会时,我由衷地松了口气,和她道别,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了。
我骑车的时候一直在想今天的比赛,我觉得羽生结弦离我很近,但其实离我很远,有交集并不是打交道。想到这我感到了一丝沮丧,但是内心好像有什么石头落地。
到酒店后,我在楼下的超市买了瓶啤酒才上去,喝了一半,觉得浑身舒坦,毛孔都在叫嚣,突然感觉这高强度的工作还是可以的。看了眼时间,正在琢磨什么时候询问行程比较好,苏珊女士来电话了,请我过去。
我应了,然后去洗漱间漱了个口,嚼着一颗薄荷糖过去,嘶——感觉有点辣眼睛。
苏珊女士在门口等我,我笑着打招呼,等我进去后发现大家表情都很严肃,我突然有些紧张,有点犹豫要不要关心几句。
羽生结弦先开口了:“杨小姐,明天中午我准备去场馆练习,麻烦你联系一下,后天早上9点就去场馆。”
我点点头同意了,犹豫了下还是在临近门口时回头用日语说:“加油,羽生君,你是花滑的王呢。”但是没敢看他们的表情就溜走了。
晃回房间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事情:羽生结弦已经虚岁26了,他其实在最美的年纪成为最老的运动员了。
对普通人来说,26岁是事业的开始,对运动员尤其是花滑运动员来说,26岁却是事业的结束。更不必说羽生结弦这样满身伤病的老将。
在24岁夺得奥运会二连霸后,羽生的追求一直是在正式比赛中跳出4A。然而世事无常,2019年经历最严重的伤病和世锦赛黑幕,这完全激发了他的胜负欲,当时有很多人都以为他会选择退役,但是在世锦赛之后大家倒是一致认为除非致命伤病,否则羽生结弦绝不可能退役。
后来也正如大家推测的那样,羽生结弦选择继续,不留遗憾。经过漫长的疗养和训练,他在稳步地恢复最佳状态,想要一举拿下世锦赛。
所以啊,这次世锦赛的压力真的堪比千斤顶,全世界的目光都在这,因为大家都在等一个结局。
那羽生结弦的结局会在这吗?他的信仰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