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埸感觉到脖子已经累到要断了。
他被塞在一个小笼子里，低着头蜷缩着，虽然睁着眼睛，但是除了自己的腿和身下不断划过的草叶，却再看不到什么。
笼子被一个人提着，摇摇晃晃不知道要提到哪里去。
他沿着溪流走，时不时把笼子浸到溪水里，把苏埸的衣服和头发打湿。
直到他们最后走到了山顶，云雾缭绕。
那个人手伸到笼子里，抓着苏埸的发髻，拆下了发带，苏埸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盖在脑袋上。
那人拿出一把刀，开始把苏埸的头发割断，最后把苏埸变成了一头短发。
那些头发没有留在这里，而似乎被收了起来。
苏埸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沈晗背对着自己坐着，看着门外发呆。
他松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变长的头发。
沈晗听见了动静，回头说道：“你又昏过去了。”
苏埸一愣，坐起来，环绕着房间看了看：“又昏过去了？”
“这次时间没有很久，也才过去两天而已。”沈晗说道。苏埸上一次直从森林里一路睡到了京城，甚至还在京城躺了很久。
“两天？”苏埸坐着，耳朵里还是那锋利的匕首割掉头发的声音。“将军已经走了吧？”
“走了。”沈晗说道。“将军府已经戒严了，现在不让进出，府兵也抽走一半上前线去了。”
苏埸坐了很久，才发觉身上并没有上次醒来之后那么烫了。
“那公子呢？”苏埸站起来，拉起放在旁边的外衣穿在身上。
“公子在前面主持府中的事务。我看他们这样子，马上京城就要沦陷了吧。”沈晗说道。
苏埸走到门口，回头问：“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沈晗摇头：“但是你母亲来了。”
苏埸打开门，外面苏柔在踢着雪玩。
“母亲说了，你不许起来。”苏柔咳嗽着说。“回去躺着。”
苏埸没理她，脚步有些轻飘地向苏贤的房间走去。
那里放着他的刀。
“你不听母亲的话，我要教训你了。”苏柔追着跟了过去。“回来。”
苏埸走的飞快，但是还是在苏贤房门口被拦了下来。
“你这样，会被母亲揍的。”苏柔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又想做什么事了？”
“我拜托你件事。”苏埸说。“我不出门，但是我想你帮我个忙。”
“不行。”苏柔直接摇头，连是什么忙都不想听。“我要把你交到母亲那里去。”
苏埸眉毛跳了跳。
苏柔这样怪异的脾气，他也不是没见过。
“你跟我去见母亲。”苏柔瞪着苏埸。“你去不去？”
苏埸回头就要推门，但是苏柔出其不意一脚踢在了苏埸腿上，直接把他压倒在了地上。
“你败了。”苏柔咯咯笑起来，少女独有的那种甜美的笑，在苏柔的脸上却看上去有些阴凉。
“姐姐………”苏埸终于服软，但不是因为腿疼。不解决了苏柔，他总觉得自己要双拳难敌四手。
“嗬…”苏柔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她按在地上的苏埸，又开始笑。“没听清楚。”
“臭女人……”苏埸暗骂。
两个人姿势奇怪地一个按着一个在地上，苏柔的脸都快贴在苏埸鼻子上了。
“我没听清。”苏柔笑着说。
“姐姐……”苏埸只好拖着音又叫了一声。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对一个女人服软。
苏柔笑着站起来：“说吧，什么事？”
“我跟你去见母亲，但是你要帮我把沈晗送到洪荒去。”苏埸从地上爬了起来，苏柔踢的很重，他又迫不得已瘸了起来。“公子的衣柜下面藏着我的刀。“
“没别的事了？”苏柔歪着脑袋。
“你尽力保她安全吧。”苏埸说。
“那不行。”苏柔笑起来。
苏埸又头大了起来。“又怎么了？”
“你要先过了母亲那一关。”苏柔坏笑着。“我们不如先去见见母亲？”
苏埸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问：“那你要答应我。”
苏柔揪着苏埸的衣服，把他拖到了偏院的一间屋子门口。
“进去呗。”苏柔收起了脸上的笑。“母亲就在里面。”
苏埸感觉自己像是被押解去杀头的囚犯一样，不得不去又实在不想去。
那扇门紧闭着，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在里面一样。
苏埸回头看了看苏柔，又看了看那扇门。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你直接进去就好了。”苏柔说。“母亲不在乎这些的。”
苏埸眼皮狂跳，等着里面的回音。
“进来吧。”那里面传出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苏埸皱起眉头看看苏柔，又看看那个门。
“不要反悔哦。”苏柔笑了起来。
苏埸推门走了进去。
苏柔在外面等着，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这算是威逼吗？”
“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家事而已。”苏柔回头看见沈晗站在她后面。
“他也很想活下去。”沈晗说。“蚀骨丝更容易杀死生命力强的人，苏埸为了续命，几天才吃一点东西，怕冷也不敢待在暖炉旁边。”
“你能不能走，那要看母亲的定夺。”苏柔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看看母亲会选择谁，选择苏埸还是选择我。”
“我听我母亲说，明家曾经的大小姐是很有胆识的人。”沈晗说道。“可是她不怕死，你就不怕死吗？”
“战争已经打响了，留在京城的人都会死，逃出去的也会被找回来。”苏柔说。“不能直接出净土，恐怕我们都会死了。”
“明夫人自己不想走吗？”沈晗问。
“打仗就是冲着苏埸来的。”苏柔轻笑。“世俗的大乱容易让南曜混水摸鱼，但是母亲不想让苏埸落入他们手里。”
“那你呢？”沈晗问。
“我看苏埸的说法，他想让我带着你走。”苏柔哈了一口气。“真是可惜，我母亲放弃我了，苏埸也放弃我了。”
“他只是不想随随便便让别人为他付出而已。”沈晗说。
“可那条路长的可怕，我们说不定也会死在路上。”苏柔叹了口气。“你说万一我们死在路上了怎么办？苏埸让我走这么一条艰难的路，他却一点代价也不付出吗？”
“他不是告诉你那把刀藏在哪里吗？”沈晗说道。
“傻女人。”苏柔咯咯笑。“那是给你的。”
沈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