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芙身子大体是恢复了。
一行人在秦禧凤指认下看到了她,疯疯癫癫地捧着肉包子走远了。头儿一个眼神,一行人低头四散开来。
堂中,被衡云溪赎回的莫霄在后院吃力的搬着刚从乡外运回的大坛子酒。云溪在一旁不慌不急的搭手帮衬,“你离开归州这么久,咏婵公主都不担心吗?”
若芙在一旁不禁问道。
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无奈的看着,“你胆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大。”若芙不解,撇着嘴故作生气,“一时大意,事情也都过去了…”
莫霄跟着笑道,“得了衡公子,这丫头是说不得的。待会儿再生闷气不吃饭,暮蘅怕是要帮着她训我们的。”
衡云溪固执地问着,“我说要你们一块儿跟着我去归州,你们也考虑了这些天了,倒是给个说法。”若芙倚靠在墙边,难得惬意,“我跟着暮蘅。”
莫霄愁容又生,“只是公子,陵罗与黎乐大战在即,此时去归州是不安稳吧?”“大战?为何要战?”
她连连想起心头的男人,想起孩子的父亲。
战火不休,他怕是又要受苦了。
云溪道,“陵罗要撤黎乐藩王,降黎乐为州府,可林隽怎会妥协。双方僵持不下,只有打这一仗了。”
若芙沉默片刻,他说的怎这般轻巧。受苦的是官兵,是黎民,是多少如自己一样的女子小儿…
情至此,心骤痛。
云溪能猜得到她的心思,“你不用想你那个人,若有他领兵战黎乐,易如反掌。”若芙从他的话语中醒神,盼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幽幽叹了一声。
莫霄倒是好奇了,“你怎么不说了?”“他是弘王,鲜少败过。弘军脚力稳,善于奔走林地,攀山匿岭。且战力强大,军心稳固如磐石。嘉王聪慧过人,城府深不可测,两人一文一武,旁人怎不闻风丧胆?”
她听着云溪叙着他的故事,脑中过场着一幕一幕发生过的事情。大概每一个女人都抵挡不了沙场英武的少年,会极富温柔的永远只将情深系于自己。
“我想好了,我不走。”暮蘅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若芙身后。“你不走?这次陈家的事儿闹得这么大,永嘉你还能待下去?”云溪有些急了,愕了一下。
“至少也要等若芙平安将这孩子生下。”
若芙思忖片刻,轻抚过肚子。
衡云溪目光变得有些哀怨,“偏偏又因为孩子…”他低声独自喃喃道。
“你们不走,我真的要走了。我想好了,明日就动身回归州。”衡云溪放下手里的活儿,孤身隐入屋中,莫霄暮蘅二人面面相觑着。
……
这一头,司泓登了码头,一人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只是断定若芙就在此地,只是人烟匆行,若只一味苦寻必然无果。
夜浓,一灯挑起。
若芙望着不言收拾行装的云溪,微弱烛光下他闭语不发。“云溪,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跟你走?”衡云溪的背影顿了顿,随之又不停歇,“你在这儿,太危险了。”
“你可想过以后如何打算,难不成真的带着孩子和暮蘅两口子过一辈子?还是你不愿意走,就是在等司泓来找你?”
若芙不禁愣了神。
“你别回去了,他那弘王府还有你容身的地方吗?”云溪放下手里的事,定站在她跟前,目光越发凛然,而若芙却刻意将眼神逃脱开。
她不愿认定这事实。
风渐抓狂,又一年冬要来。
屋外吱吱呀呀的是古木门窗挤压出的噪声,屋内是无言可以听清任何细小声音的静谧。
良久,“你认定了,可有些事你一味执着只是更加在伤害自己。他不让你走,可总还是会有人逼你离开。”
她始终不愿面对艰难的抉择。“我该怎么办,你不妨告诉我,你们每个人都在关心我怕我受伤害。难道我跟你去黎乐,我就真的无事了?”
“况且,我是这孩子的娘,我不会跟你走的。”她低下头,直至眼泪转在眼眶中消失殆尽后才决绝的抬起头,坚定的敢与他对视。
风啊,你若狂妄的吹不停,你吹出一片只给我一人的天地可好?
“罢了。”
“咏婵那儿,我不回了。”
云溪将案上那一份咏婵公主的家书燃于微微灯火。他念头不断转圜,都罢了…
皆是初念,谁让他们自小相识,谁让他心生情意。可不觉间,一股劲儿又涌上来。若芙这人质,可是天底下对付司泓最有用的一颗棋子。
云溪心硬了起来。
……
半月,若芙又用半月时间来适应归州的日子。南境气候宜人,薄纱遮身足矣,瓜果香甜令人醉。冬月廿一,黎乐王林隽的生辰,架高台于闹市口。
歌舞不散,雅人献文,粗人比武。
凭着直觉,司泓跟到了归州。
马上一俊朗少年翩翩出现在高台上的黎乐王眼中。既是来了,那便拜访拜访吧。
“泓殿下周游列州,可还是觉得黎乐国的水土最佳?”林隽刻意咬重了国字。司泓浅笑着灌了一杯,“说实话,不如我江南秀丽。”
林隽脸色挂不住,尴尬一笑。
“您看那高处,是比武台。泓殿下可愿施展身手,给我众将士一睹风采?”
司泓只一瞥,不过几个骑着马的臭鱼烂虾。
他傲然一笑,“林兄这番美言,我不去倒是辜负了。”
他正要起身跳上马背。
“且慢,我黎乐比武皆是要为了讨个彩头。何况劳驾泓殿下呢?我这手上的黄金佛首手串,是缅甸先王进贡的皇宫里的稀奇玩意,就用它做个彩头罢。”
林隽摘下手上的手串,命人高高挂在高台。
司泓一跃而上,那马高高抬起前蹄,司泓死抓住缰绳向后一扯,手中的长枪已向对方伸出。几回合的盘旋,众人哗然不已。
他一瞥,在高台不远处的马车上,端端坐着两个人。绣着孔雀开屏纹的金丝线清纱帐后,静静坐着若芙。
一旁,衡云溪紧握着她的手。
一阵疾痛,不知是心还是身。
只是再低头,已看见一只长枪刺入肩膀。他毫无防备的摔下马在台上滚落。
若芙还不知,眼前的人是司泓。
只是不知为何,腹中一阵绞痛,她冰冷的手开始颤抖,而紧紧包裹着她水葱似的玉指的是衡云溪宽大的手掌,他感受到异样。
“怎么了,是冷吗?”
若芙心口一紧,深深吁了一口气。“无碍的,我们继续看吧。”
“嗯,那就坐稳了。”云溪像一切都没发生过,淡淡说道。
司泓咬紧了牙,用力反跳起身,顾不得血涌,只几步就跃起跳上马背夹紧了马肚,用力一勒缰绳。对手像是受了惊吓,他击中的可是威名八方的司泓。
司泓冷冷的呵道,“再来。”
对手鼓足勇气,又一扬鞭,马飞射向远处的司泓。那一只长枪随着马蹄声再次袭来,司泓迅即躲过,而下一瞬间他跳起,脚尖轻触马背。
转眼他已腾跃半空中,长枪稳稳地刺向对方的喉咙,如轻风般悄然,一道长而深的裂痕在对手的颈脖上留下血迹。
一阵响声,这一次换对手摔下马,再也没站起身来。衡云溪长叹一声,“好枪法。”若芙紧绷的神经悬到了一线。
林隽长笑不止,拍手叫绝。
“泓殿下真是神勇。”
司泓挑断高高挂着佛首手串的长线,那手串滑入自己手掌中。
“泓殿下,黎乐的习俗,这比武赢得的彩头是要赠予心爱妻子的。看来,本王这宝贝要被静愉公主夺去了。”
若芙一瞬瞪大了眼睛,她想抽离那只被握紧的手。“衡云溪,送我回去。”
他依然紧紧握住,不放松丝毫。“听话,一会儿就结束了。”
司泓微微一笑,朝着马车方向走来。“谢林兄,只是不必给静愉了。”
众目睽睽下,司泓掀开清纱帐子。
几月过去,再见已成另一番定局。
你答应过的,答应过只留在我身边。
而你现在身边坐着的是谁,握着你手的是谁。杨若芙,你真狠心。
他容色不改,“多日不见驸马,不知身边多了位这样令我司泓心动不已的姑娘,我拿血与痛搏来的彩头,赠予姑娘了。”
话罢,他抬起手,将这只手串静放在她腿上,然后柔声再她耳边喃喃着。
“我们回家吧,我肩膀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