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保话没说完,就一头从南天门跳了出去。哪知小主禹心里胆怯,跃跃欲试,却不敢迈出半步。太子太保站在云头之上,回过头来大声叫道:“小主往下跳啊,你只需直往下跳,足下便有祥云一团。那人家不是有降落伞么,与这云头是一般无二!”小主禹依然不敢决断,大声叫道:“平日里你只教我些垃圾学问,我不懂上天入地、腾云驾雾之术,这一下去,还不死于非命!”太子太保大声说:“小主放心吧,你是仙体万金之身,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虽不懂上天入地之术,但有奴才在此,就有仙法护你,一切便已有保障,你跳就是!”
小主禹想想也是,就把心一横,双眼一闭,一头扎了下来。顿时只觉得足下生风,呼呼作响。太子太保与小主一前一后,商量设计着到了凡间,彼此如何称谓、如何花钱吃住、去些何处的事。小主道:“前两条我都依你,要去何处却由不得你。我生在人间,自然比你熟悉。我只管叫你外公,你应了就行。”
说话间,二仙已落在一片山头。小主问道:“外公,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乘着祥云飞到山下,省得走许多山路。”
太子太保道:”仙凡有别,不得让凡人看破。如若不然,就触犯了天法天规第一千三百二十条,必然受罚!
小主说,只是我们没有人民币,怎么吃住?哪知太子太保并不言语,只一弯腰在地上捡起几张落叶,口里念念有词,用口一吹,便是百元大钞。他告诉小主,你只需如此这般。小主一试,果然灵验。
太子太保和小主禹走下山来,正好遇到一辆的士,车型怪异,顶上的字却也认得,小主把手一招,就停下了,直奔到县城里来。一路上,小主问起爸爸妈妈的名字,伺机浑然不知。只好按照小主禹的要求,送他们去要去的所在。下车了,可是哪里还有小主要找的房子?全部是摩天大楼,宽敞大街。城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高低胖瘦,各色人种,全是汉语交流。
小主第一件事依然是要找他的妈妈。那天被他爸爸架在肩上,夜里到了密林中那片村子,因为饿极,就吃了她父亲一碟油炸土豆,当时就昏昏糊糊,忘记了来时的路。可是一到天上,小主便豁然开朗,小时候的事情万分清晰,历历在目。到了自己家租住房屋的位置,他记忆中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了。小主禹心想,这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几十年下来,这人间变化自然是始料不及无法辨认了。他于是准备去县政府里问问,就和那个被称做外公的太子太保一起,打了个的,直奔县政府那儿。
到了一栋挂着几块政府牌子的政府大楼门口,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保安模样的人站在一旁,门口横着一根拦截车辆和行人的半截大门和花杆。他就上前询问。
“什么事?”保安问道。
小主说了他妈妈的名字,说是来寻找一个老人。
“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要寻找的人可有身份证号?还有,你能说出你的身份证号吗?”保安和颜悦色。
“她是……”小主刚要吐出,不料被太子太保拉了一下。太子太保抢过话来说:“这位公人,我们是来巡亲的,那老人是我的堂姐,他的姑姑。我们出门已经多年了,想问一下,不知她是否还活在人世。”太子太保怕保安再问是什么关系,又补了一句,“她是我堂姐。至于身份号嘛,因出门匆忙,忘记带了,号码也记不得了。不过我这外孙,他记得自己的出生年月。”
小主禹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保安说,户口的事,你找警察局去吧。
太子太保和小主禹一听,也是道理,就问了路,一路朝警察局而去。刚没走几步,也就到了。在警察局门口,一个四十来岁的警察正走出门来。太子太保迎上前去,说明了来意。警察想了想,说既然曾经在疯人医院里呆过,你去疯人医院吧。他一脸热心,还告诉了他们疯人医院的位置。
天快黑了,太子太保说怕是不能问出什么情况来了,明天继续吧。可是小主说,我一定要在今天晚上问出结果来,我一时一刻也不想耽误,因为我想妈妈!为了不耽误时间,小主禹就招手打车,沿着宽敞的街道,不一会儿就到了疯人医院。在门口,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美女医生模样的人接待了他们。太子太保按照先前的口径说明来意,医生非常客气地笑了笑,说对不起,老人家,你找错地方了。
“那我们要找哪里呢?”太子太保有点头大了,可又心想自己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需入乡随俗。医生解释道:
“你这个事得找民政局,民政局不行找卫生局,卫生局不行找火葬场,火葬场不行找公墓……”医生一口气说了许多个部门。
小主禹毕竟是这里出去的人,不久前还梦里来过了一次,他想起那些嚷着要他出演《还珠格格》10的那群人,还有那个跟妈妈一样大小的、当年妈妈的同事、妈妈出事那天他家门口那个老奶奶的女儿。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什么事也办不成!太子太保把今天遇到的前两个部门的情况告诉了美女医生,想求她帮助。小主禹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了,他补了一句,分明就是说个这个疯人医院的美女医生听:“再不行,我就投诉了!你们每个部门每个单位都是你推我滑的,一点事也办不成!”
美女医生却并不生气,说可以啊,就一连串给太子太保和小主禹提供了县里十几家单位的投诉电话号码,递给他手机。不过却告诉他们:“投诉这种事情是2000年前的事了,不瞒你一老一小,我实说了吧,投诉这个词,我也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好像是说如果民众心里不满,就可以向部门领导或监督管理部门领导去反映,去争取得到他们的重视,可是你们知道吗?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投诉了。”
“为什么?”小主禹说道,“难道是你们的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吗?问一个老人的情况找了三个单位,居然都没有结果,你们这还叫什么政府?叫什么部门、单位?”
“是这样,我这么跟你说吧。”美女医生似乎也闲着没事,就跟他们聊开了,“现在不仅是我们这个县,这个省、这个国家都一样。一个部门只有一个人,你们去过的县政府,接待你们的就是县长,他又是保安,你们去过的警察局,接待你们的就是警察局长,他又是警员。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这个疯人医院的院长,同时也是医生和护士。我们都是机器上。包括你们打车遇到的的士车司机,他们也是机器人。”
“机器人!”小主禹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太子太保却摸了摸头,不知所以。
“怪不得总是办不成事啊,原来你们都不是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还机器人!”小主禹非常生气,但又一想,不能给这个城市带来麻烦,不能生气!如果我一哭一笑,这里岂不……
“错了,你们错了!”美女机器人医生依然甜甜地一笑,向他俩解释道,“你们打车,机器人不是把你们送到目的地了吗?你们心里想要询问的问题,每个部门不是都已经有领导跟你们认真解释了吗?你看到的高楼、街道,哪样不是我们机器人去完成的?你在街上看到的人群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机器人,人类现在什么也不做,他们研究出我们,设置完程序,一切就全部交给我们去完成。他们的一切发展重点在科研尖端领域,只有最顶尖的人,才是最辛苦的人。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与其他国家的竞争与发展前沿斗,与宇宙斗。可以这样说,是科研顶尖人才与机器人养活了东胜神洲帝国所有的生命。其他人他们现在全部在自己家中,享受自己想要的生活。”
小主禹突然想起,那时候他在县城里在网吧里打游戏的时候,就知道机器人的确厉害了。只不过,那时的机器人,只是游戏里面的一些角色。可是想起他要寻找的妈妈,想到县政府、警察局和疯人医院这些地方都只有机器人上班、都问不到想要的结果,就来气。可是他却不能发脾气,为了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美女医生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继续解释道:
“其实,你们所问的问题在我们的程序里叫做无聊事,所以谁也不想帮你们解决。如果你是要了解天文、地理、军事、航天、历史、文化、艺术、心理、构造,甚至DNA,我们可以几秒钟搞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身份证号码、输入你的指纹、口音向我们传达命令,相关部门的机器人就可以立即向你提供你所期待的服务。”
“你为什么说我们所问的事是无聊事呢?”小主禹依然不解,说道,“这个世道人类是不是已经没有亲情了,就连寻找亲人都是无聊事?”
“你只说对了一半。”美女医生说道,“这个时代的东胜神州已经成为一个地球上独一无二的王国,人们不会做无聊的事,没有贫穷和悲伤,国家通过强制行为消灭了两极分化,人人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幸福和存在感。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已经是世界第一,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不费一枪一弹,让四海臣服,已经收回五千年前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土。如果还不够说明问题,那我告诉你,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一个坏人了,政府、公安、法院、疯人医院都只是一个历史,我们的疯人医院没有一个医生或病人。”
“那,过去的病人呢?坏人呢?”小主想说,上次我做梦的时候。
“那是东胜神游帝国历史上的事件了,他们所有的坏人要么死掉,要么被送上月球永久冷冻起来。现在的社会已经到了他们最幸福的历史阶段了,坏人为什么还要坏?疯人医院为什么还会有疯子?我们这里已经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公元5208年了,你自己去想。OK,拜拜!”美女医生转身就走了。
这次的人间之行,让小主禹和太子太保皆大失所望。在这个东胜神州帝国的公元后5200年,一切竟然发展到令他们不可思议。小主禹顿时感到历史已经非常久远了,这个时代至少离开他的妈妈和他的故事已3000多年。他和太子太保一样,深深地感到想要寻找一个3000多年前的亲人是多么可笑,多么无聊。他们不知道自己是选错了通道,穿越到了很久以后的人间。找不到亲人,却发现了人间亘古未有的似乎超乎三界的变化,想想天上的一切依然还按部就班,四平八稳,小主禹连声说道:汗颜!汗颜!就乘着夜色,沐浴银辉,在一轮明月之下,两个仙人一阵清风,回到了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