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善隐匿，平时突然从哪个旮旯里蹿出来，给你猝不及防来一下那当真是要命的很，但相比之下，真要他们正面刚，他们倒有些不习惯了，而乌林他们行凶一贯都是明目张胆，这么打起来，竟然真是他们占了隐约的上风，一时间这片山脉上鸟鸣声声，不绝于耳。
但乌林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些鸟的爪子常年练的就是勾人，真被这些玩意儿勾上那么一下，可不是破点皮那么简单了，直接前胸穿后背，好些的躲过了要害还能留口气，没躲过去便是当场毙命。
他一打架便没法分心，等回过神来，先前派回去的手下早带了人过来，可族长他们却不知去了哪里，入目所见苍鹰的数量比最初少了一半不止，满地都是鸟羽，凌乱的很，偶尔可见几只同伴的尸体。
乌林打得眼都红了，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嘴戳穿了对面一只苍鹰的眼睛，飞出了包围，仰起脖子粗厉地嘶鸣一声，一众手下听他这么一带头，纷纷发起狠来……
这场架从日落打到第二天日出，最后有不少苍鹰见势头不对，仓惶逃了，整座山才安静下来，乌林没让手下去追，而是开始命人打扫眼下这刚抢来的地盘，地上的苍鹰尸体被一只只收拾起来当储备粮，同伴尸体则带回去好生安葬。
又这么忙活了大半日，他才见远远的有两只黑鸟飞了回来，一落地，便再次化成了人形，乌林赶紧跳了下去。
“乌林，你这办事的能力着实不错。”小山一路飞来，早看过了这几片山脉上如今齐整的模样，笑着夸道。
乌林默不作声地受了这句表扬，才躬身问道：“寒族长，不知我们族长……”
“哦。苍冥那家伙被我找到的时候逃不及，最后说要单挑，落生去了。”
什么？！
不是，这，不是说是流氓吗？流氓兴单挑这种事？
小山看出乌林的忧心，笑着劝道：“放心，不碍事，落生修为比那只怂鸟高得多。”
“啊！是吗？”那便好……
族长的修为到底多高，他不知道，也看不出，更不敢问，只能相信寒族长的话。
“喏！这不便回来了吗？”小山突然道。
乌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对上正午的日头，眼前白影一晃，再适应之后，他们族长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族长……”
落生点头应下，拍了拍乌林的肩。
一直不作声的陌生男子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死了没？”
落生一耸肩：“让他给逃了，单比速度我还当真比不过他。”说着他无所谓地一笑，“啄瞎了他一只眼睛，还帮他把脚指甲都磨平了，挺有意思的。”
小山听着这话笑出了声，这才介绍道：“这位是山风兄，我此番外出结识的朋友。山风兄，这位便是我一直同你提及的白落生。”
山风同落生作了一揖，声音有些粗哑：“落生兄修为不俗，老山佩服。”
落生笑着回了一礼，又立刻把礼收了：“山风兄不必多礼，我粗野惯了，这些礼数能省便省，若是冲撞了山风兄，还望见谅。”
这边山风还未回话，便听落生的手下在一旁喊道：“族长！”
落生回过头去，示意那手下说下去。
“我们方才巡视这附近时发现了两个落单的俘虏。”
“是吗？”落生一听“俘虏”这说法，兴致上来了，一挥手道，“带上来！”
“是。”那手下应下，片刻之后便带了两人过来。
两人中的少女见到昔日家园如今被乌泱泱一片黑鸟包围，就是他们筑巢的高枝顶端都被那些黑鸟占了，哪怕如今正当午时，这片林子也不可避免的生生冒出一股阴气，这打击太大，还没等他们呵斥，便像是失了魂一般“噗通”一声跪坐在地，脸上没干的泪痕又添了新。
一旁的青年倒没夸张到跪下，但脸色到底是不怎么好看。
落生盯着两人看了片刻，突然皱了眉头，沉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这一身的伤绝不是同他这一族打斗时受的……
可也不知是这被这场面吓得，还是被他吓得，两人中没有一个回答他，落生缓了缓，走到那站着的青年面前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你想同你那些同族的下场一样！”
但这句威胁不知为何没起作用，那青年低垂了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问话。落生等不下去，刚要抬起手，胳膊便被一把抱住了。
他低头看过去，是方才那名坐到地上的少女。
“别伤我二哥，我说！我说！”少女这话还带着哭腔，又生怕惹了落生不高兴，真一掌拍死他二哥，忙不迭道，“我们，我们是从西故城东南面的山脉逃过来的……”
落生眉头皱得更深了：“说清楚！”
少女强忍着恐惧，把泪一憋，哆哆嗦嗦道：“我们，我们遇到修士，大哥拖住她，让我们逃回来了，我们本想回来找人过去救大哥，没想到，没想到这里全，全毁了……大哥大哥可能也……”
将阿一他们带到山脚的前一日，落生曾先一步去山里探过，那片山脉上只蛰着三只苍鹰，修为在一百到两百年不等，以阿一的修为，一次性把三个一并拿下都不成问题，他这才没跟着去看而是自己回来了，可如今为何会放回来两个？
放虎归山……
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一时兴起端了这些苍鸟的老巢，否则这样的情况会对阿一很不利……
落生沉吟片刻，看着地上半跪着的少女沉声道：“从头说！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少女看了一眼身边的二哥，见他还在出神，只能兀自鼓起勇气回话：“族，族长规定一百年修为以上五百年修为以下的妖族都要开始学着捕，捕猎人族，我们，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达到要求了……”
落生突然开口：“抱歉，打断一下，你是说你们三个，五年了连一个人族都没捕到过？”
少女垂眸：“都是我的错……”
“那五年之前你们怎么完成要求的？”
少女闻言微抬了头，略带迷茫道：“五年前？那时……那时族长还没继位……”
“哦！”落生恍然大悟，“我忘了那怂鸟继位的确没几年……你继续。”
少女被他这么一侃，紧张的情绪也散了大半，终于不结巴了，顿了顿接着道：“这一趟出去时，族长说若是再没完成任务，便将我们赶出族外，大哥无法，只能带着我们去东南面的山上看看，昨日晚些时候我们发现有个小姑娘独自上山迷了路，大哥让我们将她赶到山谷里，却没想到那女子是个修士，反倒将我们擒住了，大哥为了救我们，自己……”
少女说到这里，心绪一荡，就差再次哭出来了，一旁却伸过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
“大哥没死。”那青年像是在安抚少女，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重复道，“大哥不会死的……”
同少女相比，他那声音显得异常平淡：“谁让你跪下的？不必跪他们。大哥救回来的命，不比谁轻贱。”
“二哥……”
青年却没看他，而是抬头看着面前的落生道：“你很清楚我们一行只有三个，为什么？”
为什么？落生轻笑一声，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也不避讳：“那修士便是我引过去的。”
青年闻言，眼角微睁……
“族长！”乌林踏前一步，却被落生抬手制止了。
他看了那青年一眼，接着道：“所以日后若是想报仇，找我。”说着，他凑到那青年的耳边轻声道，“知道她为什么放过你们吗？那是因为你们手上还没沾过人命，今日我放你们一次，但若是被我听到有关那修士的任何传言，哪怕你大哥还活着，你，和你身边这位也不一定再见得到他了……”
日后？报仇？
族长疯了？！
哪能给人留下报仇的机会？
可落生说罢，便自顾自地走了，乌林在这些事上倒不显得踌躇，刚一挥手打算让手下暗地里把这两个处理了，右肩却被人拍了一下。
乌林回过头去，便见寒族长正冲着他笑：“乌林，这么多年了，你们族长的脾气你还不明白吗？”
乌林心上一惊，他们族长的脾气……
“别麻烦，将他们赶出去便是了。”小山最后拍了拍乌林，同山风一道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密林的边缘，少女跟着青年的脚步慢慢往外走，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半晌，她轻声问道：“二哥，我们，去哪？”
青年的脚步一顿：“去找大哥。”
“可是……”去哪儿找？
像是知道少女想问的到底是什么，青年默了默，开口道：“灵沂宗。”
（卷二初识人间好时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