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阿一？”
“啊？”阿一猛地听到声音，回过头去，差些同弯下腰来的莫习撞在了一处，还没撞上便觉得身子一轻，眨眼间莫习便离了她数尺有余。
感觉到沉洛环在她胸前的手，阿一的脸不由得一红，心下竟有一种“原来个子矮还有这样的好处”的恍惚感。
水希却毫无所觉，放开阿一，低头叮嘱道：“修炼之人，走神乃是大忌。”
“哦。”阿一垂了头，不由有些失望，却又立马打起精神来，带着歉意问莫习道，“姐姐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抬头看去，阿一才发现莫习站在数尺之外，眼睛却一直看着自己身后的沉洛，这时听她问，才重新低头来笑道：“我说，你不是最爱做鱼了么？不准备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莫习说着，便见阿一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却到底是没停下，把这话说完了。
阿一一瞬间觉得如芒在背，她才刚答应沉洛说要好好修炼，这辟谷都还没多久呢，如今便破戒，会不会……
阿一缓缓转过身道：“我，那我就只做给姐姐吃，我自己不……”
“去吧。”
“啊？”
莫习笑着上前推了阿一一把，道：“让你去呢，你还问！”
阿一被莫习推出去便蹦了起来，自去摸鱼去了。
见阿一下了水，水希收回视线道：“你方才是故意的。”
方才他趁着阿一走神故意凑到她面前弯下了腰……
莫习回头看了水希一眼：“是又如何？”
水希闻言便皱了眉头，莫习见了，忙笑道：“有你在，我又能当真对阿一做什么不成？”
“那也……”
“你便当是我临走了开个玩笑又如何？”
水希默了默，才再开口道：“……是方才林外茶铺里的几人。”
“果然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莫习笑着瞥向水希，“看来我这辈子当真是走不了修仙之路了，俗事缠身说的便是我这样的人吧。”
“……还是差了机缘。”
“差了机缘？”莫习不由得笑出了声，带着些微嘲道，“这辈子我能遇到多少个你和阿一？我能走到这山脚下多少次？我能不顾一切多少回？这些若都还成不了机缘，那这机缘到底还缺了什么？”
水希静静地听着，等莫习说罢，才开口道：“可还记得你那夜明珠？”
莫习一愣，随后一捂袖子道：“你不会是想要回去吧？”
“……”水希第一回在莫习面前露了下无奈，只是两人皆带着斗笠，看着到底不够真切，可语气却并未加掩饰，疑惑道，“到底是同阿一在一处久了还是你本便也这般跳脱？”
再次说到阿一，莫习的脸色才真正地有了些柔意，问道：“为何提及那夜明珠？”
“便如那夜明珠一般，机缘并不是多少条件的拼凑，有时却更像是当初埋下的因种出的果。”
水希说着，似乎回忆起什么，片刻后才接道：“你可知那夜明珠，实则是我当初送与阿一的，几经辗转却到了你的手中，由此你那日才能闯进我布下的结界，进入洞中遇到阿一。只能道是如今的我与阿一并非你的机缘，但日后呢？只要种下的因足够多，或许你也会遇到其他人，只要你心如磐石，为何不愿继续等着因化成果的那日？”
不只是那夜明珠的来历让莫习讶异了一把，便是水希这一番话更是让他惊讶，半晌才喃喃道：“阿一这么喜欢你，原来也是有些道理的。”
水希一愣，问道：“什么？”
莫习却已经恢复了过来，笑道：“没什么，劳水兄去拾些柴火，让我去同阿一道个别可好？”
水希回头盯了莫习片刻，到底是没说话，转进林子里捡柴火去了。
莫习见水希走得远了，才凑到湖边唤道：“阿一，这么久了，抓到多少鱼了？”
话落，湖面又安静了片刻，然后莫习便远远地见湖中心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阿一的长发有些散了，被水驯得服服帖帖的沾在脸侧，她便像个小精灵一般从水里钻了出来。
莫习看着她朝着自己慢慢游了过来，心里竟突然生出一种不想离开的冲动来，却又立马被他强行压下。
走过去蹲在湖边，等到阿一游得近了，莫习便伸出手去，避开阿一自然而然递过来的手，抓住了她另一只手上的三条肥鱼，逗得阿一愣了愣，自己却终是开怀地笑了。
阿一偷偷翻了个白眼，自己抻着湖边翻了上来，莫习的笑却是戛然而止。
阿一尚未有所觉，自顾自从万象袋里抽了套衣裳出来准备换上。
其实若是阿一愿意，手一挥便能用法力打几条肥鱼上来，但是阿一向来习惯自己下水——其他的可以借用法力，唯有摸鱼这一项反而成了她的执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一直记着当初同那位的初遇……
“等等！”
阿一解衣带的手一顿，带着疑惑抬头向莫习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莫习难得的有些结巴，艰难道：“呃，武学里有一项，习武之人用内力便能将湿衣烘干，不知道法力行不行？”
阿一想了想，回道：“应该可以吧……我试试。”说着便自闭目捏了个手诀。
莫习在一旁等了半炷香，却是毫无动静，怕阿一受了凉，刚要开口说算了，他去一旁避避便是了，便见阿一的周身慢慢起了不少雾气。
那些雾气越结越多，由雾气积成可见的水汽，又结成水滴，再逐渐成了无数的小水球浮在阿一身周。
莫习眼见着阿一一甩手干脆利落地将那些水球甩进了一旁的湖里，激起一片水花，觉得好生有趣，再回头看时，阿一身上的衣服与长发都已经干了。
“这是什么法子？”莫习提着兴致问道。
莫习觉着有趣，阿一却难得地露了个苦笑出来，摆手道：“下回我可不敢轻易尝试了。”
“为何？”
阿一将先前置在地上的那套衣衫重新放回万象袋里，走到湖边随手捡起先前扔下的小笼子，顺道将上面盖着的帕子给收进了袖子。
如今只要这小笼子一离身，阿一便会在上面盖条小帕子，原因无他——这小虫子实在太会闹了，一离了阿一便开始“嗡嗡嗡”，便是到了莫习这里也还是不歇气，就好像吃定了阿一似的。
但阿一总要有些私人时间，哪能时时刻刻带着它，各种方式威胁过这小虫子之后，两边各退了一步，才商量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阿一将那小笼子系回腰间，回身道：“原先我想着同姐姐说的一般在我周身布些火将身上的水烘干，念诀念到一半才想起我不会控制火候，若是连着把我自己也给烤干了就得不偿失了，这才临时又想了个法子，用水诀将我身上的水分逼出来。
但方才临了了我才发现这个法子也得好生把控，否则一个不小心我便会把自己也给抽干了……姐姐，这法子实在太耗法力了，我辛辛苦苦修了半个月，这一下我法力连三成都不剩了。”
莫习上前揉了揉阿一的脑袋，笑道：“法力没了再修便是，方才阿一你这一下当真有趣得紧，抽空练练，以后必定能让人大开眼界。”
阿一被这么一夸，也飘了，嘿嘿笑道：“是吗？”
半晌才醒起一事，冲着莫习怒道：“姐姐！你那只手方才抓过鱼是不是，你就摸我脑袋了？！”
莫习笑着避开，拿着鱼凑回到了湖边，正要动手把鱼处理了，便被阿一一把抢了过去。
“说了我来，这手艺还能假借不成，姐姐你别添乱了。”
“添乱？”莫习被说得笑了，他堂堂……呃，竟被说成是个添乱的？
“当初姐姐连洗个兔子毛都洗不干净，如今这鱼鳞也沾手得很，若是不小心掐进肉里，时间一久，想要再弄出来便难了……姐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当真着了道，以后可是要后悔的。”
“……那你便不是未出阁的女孩子了？”
“我也是啊，”阿一回头笑道，“不过我经验比你足啊。”
莫习看着阿一，突然便问道：“若是水兄在这里，你让不让他动手？”
阿一一愣，回道：“不让。”
“理由呢？”
“呃……君子远庖厨？”
两人对视片刻，却是阿一先收回了视线，莫习低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舍不得’呢。”
阿一闷头打了个哈哈，却也突然开口道：“姐姐。”
“嗯？”
“……你说，情人眼里真的能出西施吗？我先前好像……”
莫习心里仿佛被大锤敲了一下，装作没听清硬生生打断阿一道：“阿一，你可知道我家在何处？”
阿一原也不过是下意识地把话问出了口，问出口之后便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太不知矜持，好在莫习转了话，想也不想便接道：“在哪里？”
“天城。”
“……”阿一看着莫习眨了眨眼睛，半晌问道，“天城在哪里？”
莫习一愣，解释道：“便是商夏的都城。”
看着阿一一脸的迷茫，莫习终于惊讶着微提了声调道：“阿一你不会连商夏都不曾听过吧，便是方才的宜州城也是商夏的城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