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的，这是哪般做派？”水希无奈道。
那还不是想着尽量不打扰到你吗？阿一心里嘀咕着，一抬头却是打了两个哈哈，站直了笑道：“在楼上待得有些久，突然醒起已经晚了，便想着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看看其他人的比试呢！”
水希轻启了口，还没说什么，阿一已经一个箭步蹿进屋里，跳上那空着的床榻，拉过被子装起挺尸了。
其实刚睡醒的人又哪能那么容易就开始犯困？阿一闭着眼数羊，数到第三十七只时，烛光打在眼皮上的亮光才蓦地一暗。
她这才松了口气，在这暗色里睁开眼，侧过身看向那边水希模糊的身影。
原来一直是她错怪他……
机缘巧合，今日要是没同墨城聊过，她心里这根刺不知还要埋多久——
跹容派掌门，那是个怎样的人物？她把对方当成假想敌怨了快三年，如今再想起还当真有些过意不去。
可那也没办法啊！
阿一撇了撇嘴，同为女子，也没什么交情，真要到了争人的地步，阿一更是没自信，心里哪能不记恨？
不过现在好了，这两年她也看得清楚，沉洛身边除了她再没别的女子了。就算真是因为她长得不够出众，沉洛才放心留她在身边，阿一如今也没什么怨言。
她只想待在他身边。
一直待着就好……
“怎的还不睡？”
阿一一惊，险些从床上跳起，半晌才支吾着反问道：“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好像很少休息，是为什么？”
“修炼便是休息。”
“那怎么一样？”阿一摇头，“睡着了才是最放松的。”
她这话说罢，水希久久没有回应，阿一只当他入定了不便打扰，又翻了个身，面朝床里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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皕年组第二轮每天只排两场，昨天的对局里胜出的分别是阿一和跹容派的洛杨衣，两人已经确定了会进入下一对局，之后的三天会再决出六人一起进行下一次随机抽签。
“今天是侠山苏彬对修义宗仇组年，还有南林派莫秋水对……封怜师兄。”阿一看着墨城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册子，回头同水希道，“封师兄的比试我得仔细看看，他这次回来又比早先厉害不少，不知道之后我有没有机会同封师兄比试一场，昨日同灵门的师兄比过之后我对符修更有兴趣了！”
阿一对成色那一场，比到一半水希就离了席，但大抵的局面也是看清了的，这时听阿一如此兴奋，缓缓一笑道：“有兴趣是好事，但如今却还急不得。可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过什么？”
阿一当即点头：“记得的，学有余力再顾及其他。”
墨城坐在阿一另一边静静听着，思及先前所见，不得不承认，阿一的性子如今也只水希能收得住。
而这一点意识，自昨日他眼见着阿一扑进水希怀里开始，便时不时的在他心尖锤上那么两下。
有些沉闷，有些、烦躁……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对阿一抱着怎样的心思，自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这小姑娘眼底的高贵就打在他心上，让他如何也忘不了。
高贵——
墨天宗自皇族起始，天生就具备的东西，他本该见惯不惯，却偏偏被这丫头吸引。
可见气质这东西，深到骨子里，惯常里引而不发，而一旦漏出一丝半点，便当真是要命得很……
阿一模样不差，但她的身量的确不足，这是天生的缺陷……
可于修士而言，更看重的应是天赋，是资质，这一点上，阿一是世间少有、不，如今看来，她是仅有的。
且阿一性子直率讨喜，这几日他观柒叔神色，能看出柒叔对阿一也是十分欣赏，那么他若是带她回墨天宗，父亲也必然欢喜，宗门里其他几位长老也一定……
“墨师兄你说是吧？”
墨城猛地醒过神，一回头便见阿一正望着自己，毫无防备。
他一面讶异自己方才的心思，一面收拾了心念道：“抱歉，方才你说了什么？”
阿一对墨城的走神倒是不以为意，重复道：“我说，台上两位的剑意其实很是相似，师兄你说是吧？”
墨城往比试台上看过去，才发现他出神的片刻，苏彬同仇组年已经开始了比试。
台上两人都是剑修，侠山的剑秉承一个“侠”字，每招每式都磊落非常，而修义宗的剑自始至终贯穿的则是一个“义”字，一刺一挑也无不讲求身正，倒都是直得很。
皕年组进入第二轮比试的弟子无一不是一阶修士，两人修为上相差不多，剑意也相似，那么这一场比的就是纯熟……
“谁的剑用得更为纯熟，谁就能占据优势。”
墨城想到此处，还未说出口，倒被阿一抢了先，心上对阿一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下意识便朝她看了过去。
“怎么了？”
“啊！”同阿一视线对上的一刻，墨城莫名的有些心虚，忙让了目光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阿一师妹这般年纪在剑之一道上便有如此见识，实属难得。”
阿一猝不及防得了夸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谦虚道：“倒也算不上多少见识，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墨城不置可否，回过头接着看向场上。
大家在第一轮里都两两比过，互相之间招式如何多少有些了解。其实谁优谁劣还是比较清晰的，苏彬使剑比仇组年更为流畅，抓住几个空当之后，结果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阿一没见过苏彬之前的几场比试，这时候不由叹道：“同那位苏师兄遇到那日，还听他说是头一次出山，但看他使剑，必定是没少同人比试。”
墨城听得有趣，顺着便道：“斗法会开始之前，我也没想到你的身手竟是那般了得。”
阿一嘴角的笑一歪，哈哈两声敷衍过去——总不能告诉墨城，这多半是自小同人打架练成的吧……
照着前面第一轮的比试结果，本以为今日这两场胜负都没有悬念，谁想这次第一场苏彬是赢了，但到了第二场，阿一十分看好的封怜却有些爆了冷门，输给了莫秋水。
阿一想不明白封怜为何输了，倒是封怜自己，下场时坦然得紧，更是把阿一看得迷惑不已。
“输赢本便是常事，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这一局封兄输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墨城见阿一对这结果有些不理解，遂出言开导了两句。
阿一的暴脾气都快被逼出来了，开口争道：“可是这转折点在哪里？方才那一局，师兄输得也太平淡了，连点起伏都没有，我以为师兄本事在对方之上，这结果的确……很古怪！”
墨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纠结闹得无法，仔细想过，才道：“若当真要求原因……我倒觉得该从南林派那位师姐身上去找。”
阿一一怔，又听墨城问道：“方才那位师姐发挥如何你可仔细看了？”
阿一：“……”
她低头片刻，反省道：“是我轻敌了，方才一心只盯着封师兄的招数，那位莫师姐到底如何，我的确未仔细看。”
阿一为何便对那封怜情有独钟了？
墨城心里又给封怜记了一笔，才道：“我同莫师姐比过，南林派擅剑，莫师姐的剑招多得人眼花缭乱，今日亦是如此，若定要说哪里不同些……擂台上设了结界，我们在台下坐着虽感觉不到她剑气如何，但我以为师姐今日的剑使得更稳更快，相比而言，封兄那不慌不忙的态度自然便有些落了下风。”
阿一还有些不明白，追问道：“什么意思？”
墨城思索片刻，直言道：“今日莫师姐的胜负心很重。”他回头看向阿一，接着道，“有什么促使她全力以赴地想赢……”
阿一这才恍悟——
是气势加成！
那位莫师姐的修为虽不及封师兄，但若是将这次皕年组总体的起跑线定为一阶修为，可能有个别的确跑得远些，可再远也不可能突然多出个二阶修士，而且修为其实只是影响最终结果的一个较为重要的因素，基本功、招式、出招时机的把握等等这些都是需要综合计较的，是以哪怕修为稍有不平，比试起来也并非毫无翻盘的可能。
那么在这种时候……
谁更想赢，谁就更能赢！
阿一想通此节，倒也不再纠结了，却是开始仔细回想方才的莫秋水。
“南林派……南林……”
阿一喃喃半晌，突地想起什么，回头惊道：“是南林处女？！”
墨城有一瞬的愣怔，反问道：“阿一你原本不知？”
这就算是确认了，阿一倒也并不觉得丢人，只是依旧有些惊奇：“我先前也只从书上读到过，修仙史上说南林处女是剑修的首创者，当时南林尚属越古国，故修仙界又称其为越女真人，其他倒知之甚少……所以南林派这一主剑修的门派便是越女真人所创？”
墨城点头：“的确如此。”
原来还有这样的背景……
阿一又来了兴致，小声自语道：“相传越女真人的剑法由自然幻化，不知如今的南林派到底传下多少，这次若能有机会同莫师姐比过，也不知能逼出多少来……”
逼出多少……
这有些狂傲的语气让墨城再次想起天城里的初遇，他偏头看了眼身边兀自思量的阿一，心里突生起一股豪气——
这就是让他上心的人。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