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不明白钟离的话,略带些疑惑,但是却不怀疑。不论是楼月和钟离,她都觉得他们可以信任。她知道钟离这样说,秦楼月暂时是没有危险的了。
可三月还是略带一些担忧,她听到了明园里的那些人,说出的话像刺骨的二月一样,让人发颤。他们的议论纷纷,像小年那会儿的大雪一样压下来,压的明园的颜色都暗了。
映的梅花都暗淡了。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三月望着园里的那一群人,他们簇拥着青姐,听她讲报纸上写的。每个人都在激烈的与旁边的人讨论着,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明明平日里那样对秦楼月恭敬,怎的一夕之间就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我说他们嫉妒小姐,你会不会好受些。”钟离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牵动着嘴角的笑容,牵动着他的笑意。当三月看向钟离时,这才注意到钟离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笑的时候似乎要牵动脸上的每一根神经。
“那些女人没有小姐的美貌、背景,;男人没有小姐的果断、勇气,更重要的是——”钟离笑的模样有些渗人,僵硬的面部硬是被牵动着,被动的做着表情,像是破碎的布偶。
可这回三月却不害怕了,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钟离,眼神中没有一点的躲闪,三月她只觉得钟离也不是那样的可怖,倒有些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他们还没有脑子。”这话一出,三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偏厅如冰霜一般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些许,三月笑的时候,钟离觉得园中的议论纷纷也不觉得嘈杂了。
“那小姐的事情……”钟离知道三月想问什么,他自然也是担心着秦楼月的。
玉玉的出现,还加入了这一片混战,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钟离见三月的迟疑,良久才开口。
“当面问吧,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知道。”
三月不再说话,思绪万千,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日,三月将她的担忧告诉了钟离。告诉了这个明园中被说“怪人”的男人。他看着三月的时候,三月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安了。
满园都是梅花,各种梅花似乎都要在明园里安家,明园拥有着一园的梅林。
可楼月从未找到过归属。
楼月的面前陈列着的是一份枯黄的纸张,上面是陈玉的证词,旁边放着的,还有一把银色的刀,上面闪着诡异的光,程珩就这样放在她的面前。秦楼月的神色不为所动,程珩死死的锁定着她。当楼月又一次看到那把刀的时候,回忆如潮水般翻滚涌现。
“秦楼月,早点认罪吧,我们能为你争取减刑。”程珩审视着楼月的神情,她不为所动。楼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把刀良久。证词放在桌上,楼月只看到了——梅花树。
开口道。
“你知道真相吗?”楼月抬头看着程珩,眼睛还是那样的纯粹与清冷。
“那个孩子,是个毒孩子。”程珩看着秦楼月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他触碰到了那把枪,意识才逐渐回笼。
“所以,是你杀了她,还有巷子里的孩子……”
“你知道被大烟折磨是什么感受吗?”秦楼月打断了程珩的话,她的声音还是独属于她的清冷,没有一点其他。楼月的脑海闪过许多,又回忆起那如腐朽的如花容颜之下,烟雾缭绕的屋子里诡异香甜的味道。
“那个孩子活不下去的,情愿她痛苦,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了断。”
程珩拍案而起,面色阴沉,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吐出的字眼冰冷,对着楼月。
“你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人生。”
“她没有人生了。”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连尘埃都暂停。楼月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像是二月的雪一样。
程珩不再多说,抄起桌上的两个证物。三步并两步的快速离开了审讯室。
“砰”的一声,审讯室的门被狠狠地砸上。只留下楼月一个人在冰冷的审讯室里,被反锁在审讯室里。
楼月自始至终都没有展露出一点波动的情绪。直到程珩离开,她的睫毛轻颤,一滴眼泪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悄然而落。
滴在了地上,也滴在了梅花上。
她隐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哽咽的声音都在极力隐忍着,最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关。
死寂的审讯室,没有一丝声音。昏暗的灯光下,恍如隔世。
就这样,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吧,别让她被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就好。
她这样想着。
“小姐就是迎冬的梅花,是渡寒的四月。”钟离的声音捧着一本书盘腿坐在矮小的梅树下,抬起头看着楼月。那个少年栽的梅花树在东雪园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钟离和平乐为楼月栽的第一棵梅树,梅花开的零散。可楼月知道,她看的是那东雪园里开得第一朵梅花。
它并不绚烂,没有明园这样,满园的梅林开得壮观。
它只有孤独的一棵。
花瓣小小的,瘦瘦的。零散的几朵开放。
“那是!虽说小姐性子冷,可小姐待我的好,可是真真切切的好!”年幼的平乐握着楼月的手,手里拿着一朵树上的梅花。楼月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伸手。
她将平乐手上的梅花戴在她的头发上,平乐嘴角扬起的笑容弧度正好让这二月雪化了。
平乐踮起脚尖,楼月下意识的低下头。
秦楼月眉间雪被钟平乐拭去,再没有一丝阴霾。
明园的梅花树太多了,楼月找不到当年在东雪园的那棵不起眼的梅花树。成片的梅树,组成的是梅林。
没有一棵树是属于楼月的。
再没有一朵梅花会落在楼月的发梢上,再没有人有人会轻声的在楼月耳畔说。
“小姐生在渡寒的四月,往后余生定会渡我每个冬日。”
楼月无法渡平乐的冬日,也无法渡己的冬日。
“平乐……我不是渡寒的四月。”记忆中的少女手中拿着一朵忍冬花,吹散了花瓣,迎风飞翔。
少女抓不到花瓣,楼月抓不住钟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