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赶来的周灼,是掩盖不住的担忧,穿过拥挤的人群,眼中只有前方,容不下其他。顿住了脚步见楼月与小福对峙着,不自觉的为楼月悬着一块心中的大石。
人群中的百草眼神暗了暗,与周遭嘈杂的议论声不同,他不属于这份喧闹。人群中,周灼感受到一道视线,他偏过头,偏生望见了百草的眼。
百草的眼底浑浊水脏,与他一身白衣来的违和。像是炽热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肮脏浑浊的沼泽,黏腻令人望而生怯。
“可许多人都瞧见你带走了我的妹妹!”小福急中生智,剑转偏锋直截了当,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剑抵在楼月的喉咙处。
周灼和周方舟从人群中走出,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方舟不动声色的将楼月与那个中年妇女和小福拉开了距离,周灼挡在楼月的身前。
“别将脏水泼在我们周家身上。”周灼的声音低沉,却不似与楼月谈话那般带有柔情,而是多了几分严肃。
周家二主,周三爷的人脉广阔,到底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中年妇女也知道这一点,转了转眼珠子,急匆匆的开口。
“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骂骂咧咧的撞开人群,逃离了现场。
小福的脑海中盘旋着百草对她说的话。
他说的,她要让秦楼月下不了台,让她被人落下口舌,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妹妹被秦楼月带走了。只要她成功了……
“那天我也看到她带走了一个婴儿啊……”
“对啊,那天我也在……”
周灼没有说话,身后的楼月格外的镇定冷眼看着不断激着她的小福,楼月没有说话。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小福情绪激动的用瘦弱的身子往前冲,方舟一下子挡住了小福,小福瘫坐着地上。
一边咧嘴大声哭嚷着,一边控诉着楼月。小福哽咽了一下,便在地上打滚,最后竟然跪在地上给楼月磕头。
“小姐……把妹妹还给我吧!”
楼月不再躲在周灼的身后,周灼担忧的望着楼月,楼月摇了摇头,走到周灼身前。
音量不大不小,声音铿锵有力,不带一丝的胆怯。
“你妹妹是抽着大烟出生的,根本活不久。”她说的肯定,小福攥紧了手,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
周遭的人也听的真切,喋喋不休的议论着,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
“所以,你杀了我妹妹是吗?”小福没有正面回答。她刚说完便摇晃着站起身子,手颤抖的指着楼月,又跌跌撞撞的挤出了人群,根本没有给楼月开口的机会。
百草也随着小福的离开,离开了嘈杂的人群。周灼看到了,周方舟想要拽住离开的小福,却被楼月拦下了手,摇了摇头。
“不要多纠缠。”
人潮没有散去,楼月不认得他们,只知道他们不停地像正义代表一样,指责着她。直到周家的下人疏散了那些人,方舟给楼月又倒了杯热茶,情诺坐在楼月左侧握着楼月的手。
宋冰慵懒的撑着脑袋,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在家中听着云伊在自己耳边汇报着牡丹园和在周家铺子发生的事情,嗤笑出声,放下了手中的皮革书。
云伊原本坐在宋冰身侧,看到宋冰突然向着自己凑近,不自觉的心跳加快,顿时便红了耳根,低下头克制着不去看她。
宋冰不屑的勾了勾嘴角,然后拉开了与云伊的距离,云伊却又觉得一阵失落。
云伊恭敬站在宋冰的床沿,宋冰拿着一个竹签,叉一块苹果放到了嘴里,边嚼边思索着。
“有事情立刻向我报告,别忘了。”宋冰将叉子放到盘子里,也站了起来。宋冰离云伊很近,宋冰比云伊更多了几分英气,宋冰伸手轻抚云伊的脸颊,又收回了手。
云伊生的女气加之年纪又小,总被人调侃;宋冰生的英气,一身骑马装奔跑在马场上时,一眼便是万年。
云伊年幼时在戏班子里,就有幸见着宋冰穿着旗袍的模样,与穿骑马装不同,却一样让这个少年乱了心神。
宋冰凑近着云伊,真切的能听到云伊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三妹。”
出声的正是宋曼英,风尘仆仆,宋冰收起了自己那副漫不经心和吊儿郎当的模样。
云伊有些失落,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在宋家,掌权的人还是宋曼英。
“这是牡丹阁的账本,对好给你二姐。”书房中,曼英将账本从桌上推给宋冰。宋冰的眼一下子便亮了,但还是强装淡定。
“这牡丹阁不是二姐的吗。”曼英低着头翻阅着其余的东西,埋头处理着事务,丝毫没有抬头看宋冰的意思。
“谁有能力,就给谁。”曼英停下了翻阅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印章。那是副章,处理事务要盖的章,主章在宋曼英那里。
“你也二十二岁了,要开始学习这些了。”
宋冰的笑容充满着自信,副章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说——她是仅次于宋曼英的二家主,宋诗情努力了这多年都没有争取到副章,倒是让宋冰得了去。
小福待在一个小巷子里,吃着热乎的热包子。暗夜吞噬这一切,翻涌着天边的朝霞,而后只剩下夜寂。
中午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开来,百草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小福吃完了三个肉包子,满足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愉悦至极,格外满足。百草睁开了微闭的眼睛,小福摊开手。
“你答应我的,做成了就给我五个大洋。”常百草没有说话,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在腰包里掏着,小福搓了搓手,期待着。
“你觉得肉包子好吃吗?”小福被百草突兀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
“好吃啊——但是你可不能……”小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闷。她缓缓向下看去。夜里太冷了,冻得小福都失去了部分直觉,连挣扎都不会了。
血液从她的心口流下,一把银色的刀笔直的插/入了她的胸口,后知后觉的小福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再也说不出话,只剩惊恐的望着常百草。
她向后倒去,脸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她望见的地上是白的路,望去是白的屋。洁白的世界渲染了一道艳红,带着诡异的美丽。
小福死在了这个冬夜里,倒在了百草的面前。百草拔出了刀子,将血擦在她的身上,擦的刀子干净。
“只有这样,你才能守口如瓶。”百草踏过小福的身子,似踩在万丈寒冰之上,越走越远。
而周围的屋子都是阖家欢乐的场面,只有小福,结束了她短暂又苟延残喘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