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渐渐铺满了整个地穴,不再有更多蜈蚣涌入,但空气中的沼气味却越来越浓了。
姜瑾的额头已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的眼睛时不时转向赌神,显然正打着什么主意。
这时,躲在两人身后的月奴忽然惊叫,“救我!”
赌神和姜瑾皆是悚然一惊,齐齐回头去看她,只见月奴脸色惨白,衣衫都被汗打湿了,水雾凄迷的眼中更是流露出无比的惶恐,“在,在我身上。”
姜瑾眼皮一跳,已经瞧见她脖颈间的一片皮肤忽然蹿出一条足有两指粗的蜈蚣,那不是黄色的蜈蚣,那竟是条赤红色的蜈蚣,浑身赤红,连触手也泛着红光!
若不是月奴还活着,姜瑾只怕会以为这是条饮足了血,从她血肉里钻出来的蜈蚣。
赌神的反应何其之快,姜瑾只是瞧见这条蜈蚣,赌神就已经闪电般探出两指,只是轻轻一夹,就将那蜈蚣夹在了食中二指之间。
蜈蚣被捉了去,月奴整个人却虚脱了,软软的瘫坐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姜瑾看了她一眼,笑道,“看来,无论是哪里的女人,都会怕这种毛茸茸、滑腻腻的东西。”
赌神瞧了那赤红的蜈蚣一会儿,皱眉道,“嗯?赤血蜈蚣,这种蜈蚣没毒,甚至还能入药。”
姜瑾眼睛微眯,目光在月奴身上转了转,“哦?这倒奇怪了。”
他一向好奇心重,此时却好像不想多提这赤血蜈蚣,赌神又把玩了一会儿赤血蜈蚣,终于觉得没意思,指尖微一用力,就将它夹死,随手扔了。
姜瑾这时说道,“前辈,这里马上就要炸了,你不如打开出口,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走。”
姜瑾纵然料到这个回答,仍忍不住叹息一声,“唉,那位徐铁剑现在恐怕早就死了,你又何必死守着当初的赌约?”
哪知赌神却目光奇异的瞪着他,“嗯?谁说他死了?你难道不知道一入功体境,寿命至少要比常人延长一百年,别说徐倒霉,我都还能再活一百年,他要死了才有鬼!”
这句话实在出乎姜瑾预料,他不由得失声道,“多活一百年?”
这简直是他从前那个世界无数人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别说一百年,就算多活一年,那里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可是他很快又叹了叹,暗道:“可是我只有两年。”
姜瑾揉了揉额头,苦笑道,“好吧,可是前辈总该放我们离开,我们可没什么赌约。”
这个我们,当然包括了月奴,坐在地上的月奴此时也露出了希翼的目光,这样的鬼地方,无论是谁,也不愿意再多待一刻了。
姜瑾盯着赌神,心里转过许多念头,赌神却垂下头,无奈道,“不错,我确实该放了你们,这可恶的小蜈蚣!”
他说完,抬起右手向地穴东北角一抓,只听“轰隆隆”声中,那面印满了拳印的黑岩墙壁竟然向外横移了半米,露出一个幽暗、狭小的空间。
看来,赌神一个人的时候不仅自己跟自己赌,打出了这面“伤痕累累”的石壁,而且还在石壁后面开凿出了一个空间,想必那里就是他自制的茅房了。
赌神忽然又挥了挥手,从三人站立处陡然开出一条通往茅房的路来,路径上的蜈蚣如落叶般纷纷卷向两边。
“你们走吧!”赌神叹了一声,直到此刻,他身上才真正出现了些老人的味道。
不错,无论他以前是怎样的性子,现在他毕竟一百多岁了,他还是人,只要是人,总会老,而他也确实早已老了。
无论他多么好赌,多么像个顽童,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终究放了姜瑾一条生路,说到底,他并非真正的老顽童,或许他只是被一百年的时光折磨的变了样。
这样一个老人,一个好人,无论如何总该值得尊重。姜瑾心中默默想着,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向赌神行了一礼。
“行了行了,快走吧,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回来再陪我赌。”赌神摆了摆手,这时他眼角人影忽然一闪,一人已经向着茅房飞掠而去。
这人不是姜瑾,是月奴。
赌神笑了,他笑得捧起了肚子,像是见到了世上最搞笑的事情,姜瑾嘴角微抽,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你看,你看看她,一个女的,竟然这么急着跑进男人的茅房,这难道不好笑吗?”
姜瑾嘴角抽的更厉害了,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晚辈走了。”
然而姜瑾并没有立即就走,他居然蹲在了那条死掉的赤血蜈蚣旁边,翻了翻蜈蚣的尸体,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茅房一角的墙壁上果然有一道足有一人宽的裂痕,裂痕中露出一条狭道,姜瑾只瞧了一眼,便看出这是山体内部的裂痕,山体若被开凿,里面出现这种裂痕实在太常见了,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钻了进去。
当然,这也是因为茅房里实在太臭了,他实在不愿意再多闻一秒。
进了裂缝,四面真正变的漆黑,姜瑾沉默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心里开始感叹:“月奴何必跑那么快,这时要是有个人陪我说说话,那该有多好。”
孤独有时候确实比什么都要令人难以忍受。
姜瑾此时,大约也尝到了孤独的滋味,他至少也已走了两个小时了。
他又走了片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霹雳,旋即是一阵雷鸣,山体剧烈颤动起来,碎石雨下,声浪滚滚而来。
他怔了足有两秒,这才反应过来这恐怕是沼气爆炸了。
“赌神啊赌神,希望你神功盖世,真能活下来吧。”姜瑾心中暗道,脚下却不动了。
他不敢动,只因到处都有山石震动,他手指触摸,甚至能感受到山体中的裂纹,假若这爆炸再猛烈些,恐怕他就要被活埋在山腹了。
过了好半天,震动渐渐平息,姜瑾又走了几步,前面却隐约传来一声呻吟,他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喜色,放声喊道,“月奴?是你吗?”
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传来,姜瑾脸上喜色不减,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十多分钟,狭道越来越窄,姜瑾伸出的手忽然碰到了一片柔软的肌肤。
“月奴?”
“哼,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反正也走不了了。”
挡在她前面的果然是月奴,姜瑾虽然没听清她的低语,却听出了她的声音。
“你怎么不走了?”姜瑾问道,他伸手探路,忽然摸到了一块岩石,那是块触感滑腻,甚至还有些温热的岩石。
他心头猛地一跳,鼻翼翕动,终于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月奴冷笑了两声,嘶哑道,“你用不着装模作样,我马上要死了,可是你也活不了,前面的山石已经坍塌,咱们谁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