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的天空好像被泼了墨水一样,黑黑的低低的,感觉要压下来一样。空气之中弥漫着水汽,一场大雨顷刻即来。
明日市火车站里走出来三三两两的人,都步履匆匆,神色凝重。大家心里都有着相同的想法,如果不赶快坐到车子上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而在这其中却有一个与身边着急的人显得格格不入的曼妙身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一头短发披着下颚,一双月牙一样的眼睛澄澈明亮,不过这时候流露的是迷茫的神色。
她下身是一条格子裙黑裤袜,上身则是一件针织灰色外套。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很清丽,就是有种稚气未脱气质,一看就知道还不谙世事。行李并不多,背着一个小背包,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缓缓的往外走着。像是不着急,更像是犹豫不决。
差不多要走出车站广场的时候,已经开始有雨滴掉落了下来了。她伸手摘下了戴在耳朵上的耳机,和MP3一起收了起来放进了背后的小背包里。
滴...答滴答滴答...
雨如预兆的那样,迅猛瓢泼而来,瞬间眼前的世界全都笼罩了一片雨帘之中,迷迷蒙蒙。
不过女孩已经走进了公交站台,虽然地方不大,但正好遮挡了外面的雨水。
雨越下越大,公路上已经开始有积水了。在站台上等待的人都露出而来焦虑的表情,她们开始担心如果公交车因为大雨而停运;那真是太糟糕了,应该说那就真的见了鬼了,所以才这么倒霉。
这时候针织衫的女孩的口袋里传出来了手机铃声。女孩都还没去拿出来,但是白净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了不悦之色,像是知道是谁打来的一样,抿了抿嘴,伸手拿出了手机放在了耳边。
“陈路遥,你是不是又坐车睡着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黄小冰一贯严厉的质问语气。
“在等公交,下大雨了。”陈路遥翻了下白眼,有点不耐烦。
“地址没弄丢吧?”
“我记着呢。”陈路遥不耐烦的回答,接着又不耐烦的出了口气,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说是我爸的哥哥,可是你连手机号码都没有。”
“啊...反正你要好好到他那里去就是了,我有事先这样吧。”黄小冰丢下一句话就不管不顾的挂了电话。
原本陈路遥一直跟妈妈黄小冰生活在乡下,虽然是单亲,还不算是生活得太艰辛。以为还会那么继续下去的,可惜来了一场不合时宜的地震。
陈路遥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地震,直到真的经历过了才知道。那一瞬间真的就好像天塌地陷一样,刚刚建筑起来的高楼瞬间倾塌,那些密密麻麻的房子也全都变成了残檐断壁,废墟一片。
也就是这样,黄小冰失去了工作,暂时来说要找工作和重建房子,已经无暇顾及陈路遥了。
所以只能让陈路遥到明日市里找她的大伯。在此之前陈路遥从来没听黄小冰提起过这样一个人。
黄小冰只解释暌违已久了,所以才没怎么提起。不过是靠得住的人,只要找到他就好了。
外边的雨已经大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都是嘈杂的雨声。
陈路遥收起了手机,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陈心远,地址明日市海滨路十一号。
旁边一样在等车的人的表情已经从焦急开始转变成了沮丧了,好像已经认命了,这么大的雨,公交车肯定不会来了。
陈路遥倒是看不出来困扰,比起困扰,她抬着双眼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的表情更多的是困惑。
这个世界被毁灭的方式有多少种呢,又会是什么声音呢?她已经听到过一种了,是震耳欲聋的倒塌声,是“卡拉拉”的碎裂声。就好像大地要把站在它上面的东西全都吞噬掉一样。
如果这样的大雨下上好多天的话,世界就会被淹没了吧。不过只是水的话没有关系的吧,人只要活不下去了就会变成鱼了。就好像生命起源的故事里鱼上了岸,学会了呼吸一样。
迟迟等不到公交车的陈路遥习惯性的胡思乱想着。
尽管所有人都已经觉得不会有车来了,但是公交车却像是英雄登场一样,在大雨中破开了水花开了过来。
看着长条面包一样的公交车发出放气声,车门“咚”的一声打开,瞬间大家刚才还暗淡的眼睛马上就闪烁起了神采。
不过陈路遥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等着急的人上完了,才慢吞吞地拖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
虽然这个过程只是隔着公交车和站台的一条缝隙,但因为雨实在是太大了,陈路遥和其他上车的人一样,头发和肩膀都不可避免的被淋得湿漉漉的。
虽然人并没有很多,不过座位都已经被坐满了,陈路遥后面几个上车的都只能站在过道上。
就在车要发动的时候,又上来了一个女人,顶着个大肚子,走路都费劲,虽然一看就知道是孕妇,不过那肚子真的大得夸张,让人忍不住想,是个双胞胎吧?
那个女人穿得很厚重,因为没找到位置,就靠在了座椅的边上用手扶着圆鼓鼓的大肚子。
陈路遥正好站在前面一点,孕妇旁边坐着的都是几个年轻的男人,而孕妇靠着的那个椅子的也是,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过正歪着头打盹。
没几分钟,那站着的孕妇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疲态,显然顶着那么大的肚子久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煎熬了。
本来不想管闲事的陈路遥终于没忍住,走到了女人靠着的椅子前,伸手推了推坐在座位上打盹的男人。
“你好先生。”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怎么了?”男人懒懒的问了一声,原本低垂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望向了陈路遥。
眉毛又黑又浓,一双眼睛深沉而又炯炯有神,脸部轮廓很深,肤色有点偏黑,但并不粗犷,一头短发整整齐齐,胡渣也是剔得干干净净。穿着一件皮夹克,里面是白条纹衬衫;给人一种古板的观感。
“能请您让个位吗?”陈路遥清了清喉咙问,这样跟陌生的男人说话对她来说,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了。
“你几岁?”男人翻起了白眼仁,透着不解。是一种老师质问学生的口吻。
“十八。”
“你身体不舒服吗?”男人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下来,询问了一句。
“没有。”陈路遥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还有几个站?”问着,男人明显又是翻起了白眼仁。
“二十个。”
“不好意思,我也是。”男人露出了仁慈的微笑,说完又缓缓低下了头。
陈路遥被这男人引导着问答了一通,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就答不上话了,连自己为什么开口都差点忘了。
“不介意的话坐这里吧。”这时候过道另一边的刚才在看手机的男人像是才看到站着的孕妇,赶紧站起身来。
孕妇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疲倦的微笑,小心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座位上。
公交车在大雨中平缓的前进着,陈路遥只觉得气氛莫名的尴尬,只能默默地退回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她看了一下,要去的地方正好在终点站,海滨公交总站。
抖了抖身上的水滴,娇柔的身体微微地打了个寒颤。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没想到还遇到这样自以为是的人,真是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