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了都跳墙,这贾不伪要是被逼急了,指不定干出什么勾当。”
李恒山比贾不伪还纯粹,从李家一世祖到他,清一水的奸商。作为商人,他自然是畏惧这富可敌好几国的贾不伪。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太冒险,“不成不成,两位道长有所不知,这督调城不比一般州城,官品这东西没有用,有钱才说了算。在这种地方搞贾不伪,弄不好命都得搭进去。”
三十见方的书斋内,靠着螺钿屏风,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宗人府的干员。瘦子板脸闭目,胖子则八面玲珑,笑脸相迎滔滔不绝,“李老板哪里的话,若说督调城谁是集威望和财富与一身,那非您莫属。借您之手,清除贾不伪,那不是名正言顺吗。”
李恒山心里大骂这死胖子,竟然比自己还虚伪。谁不知道朝廷是真的害怕那不治之地三巨头,督调城作为缩小版的不治之地,怕井绳的朝廷怎敢派宗人府大肆插手,这倒好,恭维自己,让自己去当挡箭牌。他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要平白树敌。
胖干员已经这样恭维了两刻钟了,但李恒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愣是不肯妥协。若不是来之前把这人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两个宗人府的差点就信了,这李恒山是个耿直正义之士。
一直在闭幕养神的瘦干员,也许是受不了这二人还在这打太极,咳了一声,“贾不伪一死,其八角金盘会被朝廷收走,到时候,四分之一的钱财归你。而且,你不是喜欢那小妮子吗,也归你。只要你提供一个名义就行,杀人之事我们来做。”
瘦子无疑是抓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李恒山只是片刻思索,当即拍板成交。
——
万奴场的今日可是热闹的很,一大早十万奴隶出笼重获自由,浩浩荡荡出南城。围观的百姓不下一万,愣是把那附近的三条六丈宽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按照约定,要在今日晌午前,把说好的近两千万金沙给张老送去。那位大祭司肯定也在那儿,贾不伪正好可以把这找姐姐公主给送过去。
马车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万奴场后张老的宅邸,这里平日里少有人来往,府门前的裨草都要比别处高一寸。门前并无护卫,贾不伪径直走了进去,院里遥见碧瓦参差,灌木葱郁,作为宅邸布局如此,算是很会享受了。
可当他穿过两进院,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一般,从月洞门开始,便有被枭首的护卫横尸曲径上,尸首一直铺到正堂,正堂的悬屏下,那平日里最是阴狠的张老,更是被人抹了脖子死不瞑目地歪在那儿。临死,手里还捏着一串保平安的檀木念珠。
鳌拜武将出身,再加上和曹从山刀尖舔血百年,只看一眼就说道,“一个时辰前死的,两种杀人手法,应该是有符魂协助。”
这种常识性问题,主符魂都不屑再干预,只是轻哼了一声,似乎在宣扬自己的主权。
“姐、姐姐不在这,我们、我们快走吧。”
宅子透着冲天的血腥味,遍地尸横,就连那一池活水,也鲜红如火。这确实不是人待得地儿,贾不伪也感到牙寒骨冷,隐隐头痛。不过,由于他修为是纵光境三品,对符魂的变化感知很敏锐。主符魂此刻竟在越过宿主,直接与外界环境建立了联系。
“你在做什么?”
主符魂没有回答贾不伪,倒是鳌拜,不厌其烦的再一次讲解,“他的魔性在我之上,可以吸食死人的魂魄,补益自身。”
贾不伪揉了揉太阳穴,带着公主穿过庭院往外走,“若是让他吸的足够多了会怎么样?”
鳌拜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这主符魂平日里当爷儿供着都不行,想阻止他,根本无望。贾不伪也不愿意放太多心思在这上面,反正一年半后自己就归西了,身后的事,让活着的人去发愁吧。他现在要担心的,是有人可能会把张老之死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奴隶贩子在域外关系网错综复杂,若是和这种人扯不清关系,以后的日子有的受了。
刚走出最后一进院,离那悬着大灯笼的正门不过二十步,贾不伪就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这四周一片开阔,就算他本事大,当场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身边还跟着个大公主呐。只能凭着一身“正气”,会一会这来者。
“就是他,小人今日来张老爷家送炭,就看见这人提刀砍死了门房,若不是小的逃得快,这家伙肯定把小人也一起砍死了。”
这还没等贾不伪开口呐,对面一伙人中,一精瘦的年轻人就先一口咬死贾不伪。这精瘦的年轻人身后,是督调城家底最显赫的七户人家,加上没来的赵凤、死去张老以及在场的贾不伪,这便是督调城十显贵了,代表着督调城最高权势,十显贵达成共识,比皇帝老儿的话还好使。
被人恶意中伤,贾不伪仗着位居十显贵头甲,盯着那送炭的年轻人,“小子,你给我再说一遍,你哪个眼睛看到老子杀人了?”
年轻人明显心中有鬼,不敢与贾不伪对视,目光游离,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是你,我早上看到你拿剑砍死了门房。”
这阵仗,月旦公主早已吓得魂不守舍,怯怯地躲在贾不伪身后,靠着贾不伪宽大的深衣遮住自己,不敢露面。倒是贾不伪,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冤枉,一年的寄人篱下也早让他磨砺的处乱不惊。他当即反驳道,“一会说老子用刀,一会说老子用剑,你小子可看清楚了,杀人的是我?”
那年轻人别看身后有七个显贵撑腰,但贾不伪毕竟是将门贵胄,虽看上去气色虚浮,但抛去这个,无形中还是有一股干练杀气的。这一点,正是这无中生有的送炭年轻人所不具有的。他支支吾吾,额角冒汗,最后竟漏了怯,望向那穿绛色长袍的显贵,“是、是什么来、来着?”
“废物!”显贵小声咒骂了一声,绛色服一直是稀缺色种,仅次于那象征权贵的大紫,更何况这人身上纹了八十一道金纹,数属黄龙。这种东西,也就督调城二号土皇帝李恒山敢穿出来。
他呵斥一声,让那“证人”退到身后,自己前踏一步走到队伍最前头。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义正言辞地说道,“贾不伪,只为了两千万金沙,你就杀了张老灭口,你还有没有人性?”
七个显贵能同时赶到这里,这摆明了是提前布好的局,贾不伪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宗人府的王八蛋已经到李恒山府上通了气。
“姓李的,想清楚再说,督调城可不归朝廷管,别当了冤大头在这儿湿了鞋。”
当初李恒山曾冒死大发战争财,本想着在督调城呼风唤雨,可不曾想被这地主家的傻儿子贾不伪压了一头,素有积怨。既然朝廷那儿给擦屁股,那索性就顺水推舟,一装到底。
“贾不伪,督调城十显贵现在可到了七个,你因点小财杀了张老,作为张老旧交,我们有责任为张老讨个说法。”
算着时辰,约摸着自己来此地也有一刻钟了,贾不伪想起之前他交代给赵凤的事情,他稍稍安下心,“张老的事情,鬼知道是哪个龟孙想的馊主意。姓李的,老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冤枉的,这锅我不背。”
说完大袖一挥,准备硬闯正门。
李恒山有些心虚,藏在长袍中的双手多少沁出了点汗水,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贾不伪向自己走来。
“贾不伪,万奴场手底下有多少兵马你比我们清楚,干这行的到底有多危险你也知晓比我们多。张老的五万悍卒就在督调城南五十里,你觉得,你不交代的清楚,能走得了吗。”
这时,从李恒山身后,冒出来一胖一瘦两个穿长衫道袍,对襟确是紫色的道士。
岩灰色长衫道袍,穿这种衣服的,一般都是下山游方之士。但紫色对襟,那都是御用炼丹道士。游方,纯属扯淡。这是摆明了是炼丹,出皇城杀贾不伪,为皇帝炼一枚安心丹。如此一来,能确定这两个人是孙宗才受益,而不是周衍,只因他们的行事太过低调了。
李恒山看到那道士出面了,自己有了依仗,赶忙上前表现一番,“贾不伪,忘了告诉你,城内还有二位元龙。你觉得,今天不给个说法,能走了吗?”
这两个宗人府的道士,一个闭着眼昏昏欲睡,一个堆着笑一脸慈态,杀气内敛,显然不是善茬。
可贾不伪依旧不买账,“我今日若想走,就凭你们,还真拦不住。”
他往前踏出一步,坚定巍然。与此同时,宗人府的道士动如山风,也来到这正门两侧,这短暂外显的杀气,就足够寻常道士练上百年了。
大战一触即发,可就在这时,墙头涌上三百白袍,一人手执一根黑绳立于四周。同一时间,赵凤从正门人群钻过来,他夹袄冒着热气,看样子是跟着白袍跑来,二百多斤五短身材,真是难为他了。“贾老板,您要的人全给雇来了。”
三百白羽教白袍,扼守四周,局势瞬间反转。纵然有宗人府的道士压阵,但也架不住贾不伪人多。这下一来,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但碍于局势,还是得乖乖让道。
贾不伪淡定地领着百里辰安走出正门,三百白袍在同一时间动如群狼,风行左右,如众星拱月般。
“姓李的,照面露怯,你这也太次了,下次换个真道士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