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兔号沉船事件。”次日,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棕比照旧在一个人的小树林中,一边啃着一个培根积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三明治,一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讯息。
“阿卡迪亚系二零一三年二月一日,所有葛拉尼高层人员于东方农历新年期间,死于团建游轮失火。”简短的新闻标题中,透露着对于棕比来说巨量的信息。棕比浏览了一遍新闻本体,发现所有的信息也都写在了标题上了,本体内容并没有什么他想要的,在新闻的最后,还有一个附件,似乎是遇难者及家属名单,棕比上下翻了一翻,无聊的切换了页面,换到了初始的搜索引擎页面。
“看起来,在此之前,coppelia就已经接收了‘葛拉尼’了吧,否则也不会做出这种灭口的行动,”棕比心里咕哝着,“当然,到目前为止也都是猜测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自己突然对玉墀的身世,以及对这几个巨型公司这么感兴趣呐,”棕比挠着脑袋,似乎有点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我记得我最初就只是想问问玉墀的真实身份罢了。”
“不过也不差,可以知道这么多消息,没准以后就用得上了呢。”棕比隐隐感觉,自己搜集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用得上,“毕竟,如果要动真格的话,超级公司下属的‘武器’,‘军队’无疑肯定会参与其中的。”
“只不过眼下都过了两个月了,还是没有什么像样的行动,真的是,没法做个什么参照呐。”棕比碎碎念着,但是内容却是十分荒谬且自大的事情——
“如果能隔岸观火一次,说不定能找到暂时藏身的办法。”原来是想坐收渔翁利呐。
“反过来,如果能利用上玉墀和‘coppelia’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赢得几率也会增大,毕竟有着这样的关系,就算不会为我而战,关键时刻也可以救我一命吧,”打开coppelia的官方,尽可能搜集一些可以跟‘游戏’靠的上边的信息,“当然,还是有前提的,那就是——”
“运气没有差到有‘棋子’降临在coppelia内部的人。”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紧接着从包里摸索出一瓶果茶来,单手拧开,仰头灌进嘴里。
“等一下呐,”棕比突然意识到什么,全身颤抖了一下,赶紧将页面切回刚才的新闻页面,打开了最后的附件:在死亡的名单和身份中,第一个的名字是——萨利尔·葛拉尼,葛拉尼公司最高掌权人。
其实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他身下的那个名字——
潘·葛拉尼,萨利尔·葛拉尼之女。
“真的只是名字相似吗?”棕比的脑子在快速回想着过去的记忆,同时手机切换出本地的文件管理,上下搜索着。他记得自己曾经帮过班长莫尼特汇总过班级里的信息表,如果没有错的话,那份表现在应该还留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找到了!”棕比的心脏突突的,似乎要突出自己的胸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加快,是对真相的好奇吗?还是单纯的八卦,“潘......”
“似乎,只有潘这个名字,在姓的那一栏是‘潘’,在名字的那一栏也是‘潘’,似乎在姓名共用一字,她的生源地——西部联盟的‘瓦’城。父母信息及职业:建筑工程师以及普通的家庭主妇。”但是不排除家庭信息是伪造的呐。
再次打开搜索引擎,查找:萨利尔·葛拉尼的相关信息——出生地:西部联盟的‘瓦’城,似乎只有这点是相符的。
心脏跳的更加快了,如果没猜错的,如果没猜错的话——
再次打开搜索引擎,查找关于潘·萨莉亚的图片,如果参加过公开活动的话,如果真的被拍下来过的话——
“哈......”棕比果不其然的叹了一口气——
网上并没有任何关于潘·萨莉亚的真实照片,就连她的百科都没有,能够找到的信息,是同样和他怀有一样目的的网民的提问帖。双眼如同蝮蛇一般,搜刮着任何可能用得上的信息。
恍然间,棕比突然从这种沉浸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全身一愣,眼睛并着嘴巴干巴巴的,如同吃了一只活的飞蛾一般。他的嘴唇稍稍动了一下。随后——
“烂透了,我,”心情归于平静的棕比,将搜索记录全部清空,表情露出一丝丝厌恶的神态,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左手将喝完的瓶子恶狠狠的捏扁,扔进包里,随后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
“我真是,烂透了。”右臂半遮住自己的眼睛,嘴唇重复努动着这番话。
“咦,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一个爽朗且有些狂傲不羁的男性声音从棕比的上方传来,右臂半遮住眼睛,闭目养神的棕比,闻声睁开由不修边幅的长睫毛把守的墨绿色眼睛,模糊的视野中,一个似乎在树上蹲坐着的人影,在冲他打招呼。
“你是猴子吗?”棕比咕哝着,音调的大小似乎并没有想让对方听到。他左手摸索着放置在旁边的黑方框眼镜,右手则轻柔自己的双眼,试图看清对方,不过能蹲坐在树上,并且是认识自己的男性,大概也只有他了——
艾腾音。自己的第一位对手,郑渣的搭档,黄金发色的花店店主。
但是,在正常情况下的碰面,这样还是首次,毕竟第一次的情况,自己也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
定睛一看,真就如同记忆中的那样,向上炸毛的金色头发,把光洁的额头和耳朵露了出来,挺拔的鼻子,鹰一般的眼睛,锐利的眉毛杀意重重,但是嘴却在上扬,俨然是阳光大哥的模样。在已然有些凉意的十一月初,仍旧是轻薄的灰色外套,土黄色长裤,以及白色为底,蓝色加边的中帮运动鞋。年龄说不上很老,但是已经褪去了青年的气息,倒有着几分老成。虽然话是这么说——
“嘿咻。”艾腾音轻松的从棕比借以遮阴着的树上一跃而下,一边嘴上这么说着,好像低年级的小学生一般。站稳之后,转身,面向还未完全站起来的棕比,双手抱胸,“中午好,小鬼。”
“理论上,搭档之间是不必遵守命令的,目的也不是一致的,”棕比靠在粗大的树干上,紧盯着正在微笑的艾腾音,“怎么,对我这个尚且是婴儿的小动物,不准备先抢个一血吗?”
“你小子还真是有意思呐,”艾腾音仰起头,稍稍俯视着双手背在后脑勺,隔着几乎是平的眼镜片,棕绿色的眼球正在上下观察他的棕比,“虽说这是毫无理由的,毫无道理的游戏,但是对我来说,不择手段的抹杀掉对手不是我的作风呐。”
“你要知道,人一旦活着足够久,其实杀人的欲望也就越来越低了。”一转声调,用着低沉的声音念叨出略微有些渗人的话。
“但是也不排除有些一直以滥杀无辜为乐子,或者为手段的‘棋子’,”艾腾音向前走了两步,随后毫不犹豫的盘坐在棕比的对面,“当然,那倒是真的很少数了。”
话毕,便自顾自的用右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包软烟,单手压出一根,用嘴叼住,再将烟包塞回裤兜,随后——
伸出右手食指,右手食指指尖,约为指甲盖的长度,化为夹杂着岩浆的熔岩,在还未没有接触到烟头之时,温度陡然将香烟点着了。
“教学区是严禁吸烟的呐,”棕比嘴唇撇扁,双眼朝上,白了一眼艾腾音,“还有,我很讨厌烟味。”
“再在,公然运用术式,就不怕被其他‘棋子’找上门上?你不怕我还怕呢。”
“什么呐,原来小鬼你还讨厌烟味呐,”艾腾音倒也听话,右手将嘴里的香烟一甩,随后右手食指再次一指,一道火光从指间射出,转瞬间将香烟燃尽,整个过程快到出现了残影,“我还以为这个年龄的人,都觉得抽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了呢。”
“我只是单纯的讨厌烟味罢了,”棕比歪了歪嘴,“我还是个学生呢。”
“还有,小鬼,虽然我的术式是最差劲的,但是我可并不怕找上门来的敌人,”艾腾音抖了抖肩,“当然,像拍档那样的人除外。”
“你是说郑渣吗?”
“当然,你也领教过她的冰山一角吧?”
“嗯......”
“她可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呐,我还是真幸运能够跟她作为搭档,当然,也是与虎为伴吧。虽说她不像是那种人。”
“闲话到此为止,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呐,不好好看你的花店。”
“嘿,你是从郑渣那里听说我之前是有一家花店的吧。”
“嗯。”
“别这么说嘛,我马上就讲到正题了,”艾腾音得到确认后,立即将话题转了回来,“其实呐,我这次过来,是受拍档的命令。”
“命令可还行,果然是生活在淫威之下。”棕比在心里吐槽着。
“被拍档命令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哦,小子,”对于知道对方名字的艾腾音,不知为何总是用“小鬼”称呼,从对话中,似乎艾腾音也差不多想到了棕比在念叨什么。
“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不绕圈子了,拍档她说在教学区的附近,有一位‘新的棋子’出没,让我去把他抹除掉。”
“等等啊,你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棕比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她说是新的?”
“那也就是说她知道本来就经常在教学区活动的‘棋子’吗?”
“就她的语气来说,的确是这样的,”艾腾音左右揪着自己两眼之间的鼻根,有点无奈的说道,“所以才说她强的离谱呐,但是就她的语气来讲,她并不愿意告诉我剩余人的名字和身份。”
“郑渣,子歌,潘,还有我,”棕比估摸着目前自己已知的人物,“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棋子’吗?”
“所以,她有告诉你你的目标的身份吗?”棕比询问了一下艾腾音,“还有,为什么她不自己铲除对方呢。”
“我要是问什么她都会回答的话,或许这一会我就已经赢下游戏了吧,依仗着她的情报能力。”
“昨天下午,她来到我的花店,告诉我这个信息之后,便让我最近几天在教学区,特别是她待着的教学楼,当然,也是你待着的教学楼附近猫着,把可疑的人抓住。”
“其他什么可疑的信息都没给你?”棕比歪了歪头,似乎觉得太荒唐了,“那能抓住就有鬼了。”
“不,”艾腾音抬起头,望向如同海洋一般深邃的天空,在他的同样金黄的的眼瞳中,映射出无边的蔚蓝,平时桀骜而有些放荡的他,此时的眼睛里写满了忧愁,“郑渣,她告诉了我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讯息——”
“他的的眼睛和头发,是大海的颜色。”
“所以这个人,如果她真的知道的话,必须交给我才对。”
“比思卡特斯......”斯顿恩坐在教室靠窗户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双手搭桥,眯着眼,不知道在看窗外的哪里,“谜一般的人......”
“毫不畏惧的找上门来,却没有任何的攻击意向,反而,想要帮助我找到敌人......”
“一开始他自报家名的时候,其实很想直接下手的,看起来忍住是有一定好处的。”斯顿恩抿了抿嘴唇。
“但是多亏了他,这下似乎终于可以展开行动了,”斯顿恩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再在,现在,种子也终于发芽了。”
“矛还是战胜了盾呐,不枉一个月的种植。”
“我的猫终于要开始狩猎老鼠了。”咧出整齐的牙齿,那是极其自信且充满了仇恨的笑。
“等到老鼠疲惫不堪之时,就由猫的主人,亲手将老鼠带回处刑场——”
“在世人的面前,进行充满荣耀的处决。”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潘·葛拉尼。”
“就算你把年龄和身份隐瞒的再深,也终究逃不过我的手掌。”将头低下,藏在刘海里的眼睛终于漏了出来,那里藏着一个家族的耻辱和消亡,那里藏着自己至亲的,无数人的血和泪,那里一块大陆的悄然无声的毁灭。
有多高傲,就有多隐忍。
“当苍空从穹宇下坠落,
大地上便出现了大海,
你的眼中的颜色,
是我眼中你的颜色。
我是追随星尘的孩子。
当星尘从穹宇下坠落,
大海上便出现了大地,
在你眼中我的颜色,
是我眼瞳的颜色。
你是追随苍空的孩子。”
艾腾音丢下了棕比,一个人站在教学楼的最上方,在这里,是最容易仰头看到天空的地方——
“海色儿,是你吗?”他回想着郑渣对他说的话。
随后,大海从空中掉下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