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式由于感情而发动,意志和感情,思念的强度而变强,这种事你已经听说过很多遍了吧。”
“是......几乎每个人都跟我说过相同的话,”棕比盯着厚底玻璃杯里的硕大冰块,迷瞪瞪的回应这话,他嘴唇上没有沾上一滴酒,但是脸上似乎已经起了红晕,“与赋予物质“质量”等物理属性的物质粒子相对的粒子——赋予感情以干涉物质粒子的精神粒子。”
“物理现实可以干涉精神感情,精神感情反过来也可以干涉物质世界。就好像阴阳相生相克,相制相约,相生相长。”棕比娓娓道来自己近几天学习的心得,实战经验固然可贵,理论知识也同样重要,特别是棕比这种没有什么经验的人。
“这种理论并不是什么真理,而是经验而已。”马雷亚与棕比面对面对坐,在它面前的是一杯摇晃着的红酒,“你可以这样去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但是它未必就是这样的。”
“没关系,反正物理理论不也是这样的嘛,”棕比端起酒杯,轻嗅一下香味,在确定因为冰块的作用压制住了威士忌浓烈的香味后,微啜一口,“都是先有结论,现象,再用理论去解释结论与现象。”
“好,既然你能这么认为,那接下来我说的话就好说了,毕竟也只是我的经验理论。”
“感情,意志,思念,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概括来讲,是什么。”
“嗯......‘信仰’吗?”棕比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在装有手机的口袋里摸索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如果把它们抽象开来,那就是对人,事,物的绝对信仰。而信仰中最第一重要的是‘祈祷者’的感情,也就是我们的‘人性’,第二重要的,则就是被‘祈祷’的‘对象’。”
“所以术式的类型是不是跟‘对象’有着绝对的关系。”
“真该说不愧是您,哼哼哼......”马雷亚手触摸了一下酒杯,红酒的液面似乎隐约之间降下来,“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你在海上航行,遭遇暴风雨,船触到礁石被撞个粉碎,你不幸落入海中,但是奇迹的是你被大海的波浪冲到了海滩上捡回一条命,你因而对大海产生了信仰之情,对它有着无限的尊敬——所以如果你身上有核,且有充足魔力,你的术式所产生的的性质,或者说你最擅长的术式类型,应该就是与大海相关,并且会与‘生命治疗’,‘庇护’,‘净化’,‘天气转换’等相关......”
“虽然你表达的真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不知不觉间,棕比杯子里的威士忌已经完全空了,他起身,走到留声机旁边,想换一张唱片。果然,这台留声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古典留声机,而是披着古典留声机外壳的数字播放器罢了,那张唱片只是类似个开关罢了,他同步了一下自己手机里的歌单,放起自己听习惯的歌,“这种东西果然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对了,马雷亚,”待他回到吧台并坐回自己之前的位置,杯子又“出现”了二分之一满的威士忌,“如果那个人醒来,对着大海有着憎恶之情呢?毕竟天公不作美才遇到海险的。”
“同样会因为‘信仰’而产生相关的术式,可能还是会和‘大海’相关,而且也会和‘礁石’相关,但是与刚才相对的,并且可能有‘诅咒’,‘窒息’等相关性质......”马雷亚自顾自给自己又斟满了半杯红酒。
“诶......还真是有点意思呢,”棕比挑了一口白果,细心的闭着嘴用牙齿磨完后才开始说话,“但是马雷亚,你显然是什么术式都会吧,有空间系的,也有冰系的,熔岩系的,物质组成还是召唤系的?”
“我刚才只是举了一个非常理想且简单的例子啦,”马雷亚转过身,拿起一只高脚杯,似乎要调制什么,“人性复杂,复杂就复杂在感情上,因为我们是人,所以我们的感情上的全面化的,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的愤怒,贪婪,嫉妒,饕餮,傲慢,**,懒惰;我们的爱,守护,慷慨,自省,坚韧,宽容,忠诚;我们的希望与绝望,我们的大义与反义;我们的真与伪。这都是我们对术式所产生的影响,所以如果是感情强烈的人,其术式就很强大并且多样化。同样是水性质的术式,能力强的人可以召唤海啸,开山出海,但是能力弱的只能使用‘水弹’,‘水箭’这种攻击吧。并且这不仅仅与术式相关,它与你整个人的所有力量都相关。”
“用‘祂’的话来说,就是那个不明其意的‘潜力值’。”
“越满心自豪的身而为人,就越从心而起绝对强大。”马雷亚言毕,一杯绿色的鸡尾酒便递到棕比的面前。
“你是想说我作为人不够格呢还是想说你很优秀呢?”棕比接过来那杯鸡尾酒,还不忘呛一口马雷亚,他仍旧老样子闻了一下气味,嘴唇沾湿一下,随口又蹦出来一句,“三叶草(shamrock)?”
“能调制三叶草的威士忌是很稀有的,况且调制于其中的力娇酒和利口酒都是我的珍藏,您还是对我刚才说的话去其槽粕取其精华吧。”马雷亚似乎早就料到了棕比会有如此反应。
“所以我用不出术式的原因找到了?”棕比眯着眼睛。最上最上这么说着,但是他似乎在品味那杯鸡尾酒。
“恰恰相反,”马雷亚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吧台后方,并且“飘”到了棕比的身后,“您身上的刺青,在我看来是非常强力且潜力无限的术式。”
“那玩意并没有给我任何质上的提升呐,”棕比抿了抿嘴春,“一开始我以为只有身上显现起那恶心的咒文,我整个人便会陷入那种‘超负荷’状态,但是在它们消失之后,我并没有从那种状态中走出来,只是稍微减弱了一点,但是我很明白是因为脱离了战斗状态后,不需要再维持那种高强度的思维模式以及身体素质,身体自主降低了强度。”
“那自然,”马雷亚马上接过话,“当你第一次激活‘核’的时候,你的身体已经跟平常人不一样了,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你原有的水平,用‘祂’的话就是,祂给的‘契约卷’里的数据。”
“我都没有那种东西......”
“所以你的水平可能不止于此呐,毕竟你也没有契约卷,不知道你的上线在哪,更不知道你的‘潜力值’有多高。”
“所以,绕了半天话又说回来,我的信仰到底是什么,我能使用的术式又是什么......那些令人犯呕的刺青也好,裂痕也好,被称为咒文也好,到底预示着什么?”
“预示着你对‘人’的拒绝(delete)。”马雷亚断言。
“你是真的在明示什么吗?”棕比站起来,转过身微微低下头,面朝马雷亚,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身上散发出了不详的气息。
“棕比,”马雷亚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和胆怯,语气没有一丝的改变,“我从你身上,没有看出来任何——”
“有关人类的感情成分。”
宛如丧尸(zombie)一般。
“你对人性的拒绝(delete),换句话说——”
“你身上流淌的魔法,是对一切术式,物质的拒绝(delete)。”
棕比握紧了拳头,缠斗,双臂在缠斗,他紧咬着牙齿,他在强忍着自己的冲动,他此时应该庆幸,这份庆幸是不是应该被称为“人性”。最后他张开了拳头,双肩放松,不知道是不是正中马雷亚的下怀,还是恢复了冷静。
“我不知道您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这就是你的本质,棕比先生。”马雷亚坐在棕比的对面,双手搭桥,下巴“黏”到了上面。
“没关系,”棕比将那一杯‘三叶草’一饮而尽,“我已经习惯被这么认为了,况且事实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你连生气都是在假装的。”马雷亚一语道破天机。
“我绝对不会再碰‘三叶草’。”他轻轻将高脚杯至于吧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保持着这种心意,在战斗的时候将这种心意转换为力量,到时一定会迸发出让您满意的‘火花’的。
憎恨下去,厌恶下去,冷漠下去,伪装下去,排斥下去。愈发强烈,你的力量也会愈发强大,你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实现你的野心。
手机的呼吸灯依旧在一闪一闪,但是消息却早已被棕比读到,在那一连串的消息中,唯独那一句在此时是如此的刺眼——
“马雷亚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所以解释的通了。”棕比嘴唇轻动,微微露出上排的牙齿,右手将手机的语音通话中按键掐掉,左手轻弹一下高脚杯,中指的冰冷指甲与更为冰冷玻璃相碰,发出更加清脆的终结之声。
手机上还留存着一句话,足以嘴角上扬的一句——
“你若没有成分,那我会称你是无色的——”
“可惜你是棕色的。”
不知不觉间,夜已过半,马雷亚和棕比的对话断断续续,更多的时候则是相互沉默,留声机中的歌一首又一首的流过,棕比面前的酒杯也如同树林一般茂密。
“本来,这家店是要关闭的,我想运用术式修改自己的身份,和大小姐一同入学,但是到最后,还是被大小姐拒绝了。她似乎很想享受自己的高中生活,不太想过分主动。”
“你和潘看起来不是很合拍。”
“真是毫不留情的话呐,棕比,我会伤心的。”
“抱歉。”
“没关系,事实的确如此吧。”马雷亚端着一杯咖啡,咖啡在神奇的不断减少。
“有什么隐情吗?”
“说来话长。”
“那算了。”
......
深夜的街道,就连路灯都睡着了,笔直的路沿,不知道要将这一群人,引领向何处。
“终于到这首歌了。”瘫坐在咖啡馆角落的沙发里的棕比,眯着眼,咕哝着。
“什么歌?”
“嘘。”
......
午夜时分
你倚在旧沙发床
柔声的哼唱
半首摇曳的歌
只留一盏灯
光影似流沙昏黄
在指尖流淌
余波荡漾
深爱的人
可不可以爱一生
你说何必想太远
给了我一颗吻
深爱的人
你会如何过余生
是混沌或虔诚
为谁展露天真
深爱的人
飘散在九月清晨
......
这不是完全相同吗?
她站在无人存在的街道上,背依着墙,棕色的薄风衣在风的裹挟下凸显出她娇小的身材,有几根不老实的头发卡在她的眼镜框上,随后——
飘散在九月清晨。
阿卡迪亚历2014年九月五日。
让时间稍稍倒流一下,在九月四日的下午,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我说啊,子歌,翘课是不好的选择呐,毕竟你现在是高中生,不能借着寻找‘棋子’的借口逛街呐。”仲离身着黑白色正装,戴着大框墨镜,牵着低她一头的木子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此时的她们即将走进附近的步行街。
“速战速决不是吾们的信条吗?”子歌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头左摇右歪,“反正‘棋子’一般都在这所大的不像话的学校中。”
“只要能察觉到术式的痕迹,那就可以追踪到‘棋子’本身的身上,虽然吾们本身的‘思维’能力并不算高,但是,万一呢?”
“好啦,我口渴了,仲离,我们去那个饮料店喝点东西吧。”
“拗不过你。”身材高挑的仲离叹了一口气,牵着子歌小心翼翼的过马路,若不是那一头惹人注目的蓬松长金发,以及刚刚似乎有点短的商务紧身裙,可能看背影真的会把仲离看成帅气的男孩子吧。
在她们两个人刚刚好走到马路的正中央的时刻,时空仿佛慢起来,路边的指示灯开始错乱起来,红黄绿开始不断的循环,并且如同漏电一般向外迸发电流。
鸣笛声从不远处慌乱的传来,一辆似乎失控的大卡车不合时宜的奔向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并且径直向仲离和子歌冲过去——
“发生什么了——”仲离瞪大了双眼,待她将脖子扭到左侧,那辆大卡车已经冲到距离她不足五米的位置。
但是动作永远快过语言,她的话还没说完,但是身体突然动如脱兔,整个身体完全转过来,面朝着飞奔来的大卡车:“不能躲避,我身后就是无数的普通人,只能——”
不用言语,两个人异身同行。子歌和仲离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根本不需要什么术式,单凭两个人的力气,就足以将这辆大卡车撕个粉碎吧,但是车上显然还有人,眼下只要让它停下来即可。两只手掌触碰到车的一瞬间,车前盖如同豆腐一般陷了下去,挤压,重叠,硕大的车轮瞬时开始在原地打起转,火星四射,焦味“溅射”了出来,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的顺利,但是仲离的眼瞳突然缩小,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好,我们中陷阱了——”
卡车突然消失,如同褪色一般,整个“世界”开始褪变为之前和平的样子,仲离和子歌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呆呆的站在那里......
“是幻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