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玫瑰到底扛不住睡意,只不过醒来一会儿,又自觉自发的睡着了。
在梦里,玫瑰闻到了一股有别于父亲的男人味,清淡而又持久。
她翻了身子,感觉怎么翻也翻不动,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正架在那个叫做萧有光的男孩子身上。
外面是夏天的阳光,从破漏的瓦片缝隙中一箭照亮男孩子的眉毛和眼睛。
玫瑰喜欢萧有光额头上汗珠、肩膀上油腻的汗水。
身下的草席是那么凉,玫瑰突然害羞了起来,一害羞了,就觉得整个身子一团火,这火烧得她口燥色干。
玫瑰就像舔着家里的小猫一样舔着萧有光的肩膀、鼻子、耳朵。
睡梦中的萧有光摆了摆手,十岁的玫瑰整个人就摔在地上,疼,好疼,她哇哇得哭起来了。
在厨房里头做饭的芙蓉手上拿着正在炒菜的锅铲进来了,问,怎么了?
他踢我。他不喜欢我。
然而,玫瑰哭的再大声,萧有光也没有醒来。
那一天的他太疲累了,他太心碎了,以至于一躺倒床上,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一双耳朵封闭了所有通往外部世界的道路。
玫瑰并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在萧有光的心灵辞典里头,这人世间并没有明天,他只为今天这一天而活了。
芙蓉拉起玫瑰的手,带到了厨房,让妹妹看着她炒菜。
这时候的玫瑰,才仔仔细细发现了姐姐身上的伤,脖子上脸上都有长长的指甲印,还有炒菜的双手,有着曾被绳索捆绑的痕迹。
姐,你遇到坏人了吗?
芙蓉没有抬头,嗯的一声。
他救了你?
嗯。
姐姐运气真好。
芙蓉转过头,强笑着,说,是啊,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姐姐更幸运的人了。
刘璃海问,后来那个坏人抓到了没有?
玫瑰这才想起来,这一件事,无论是萧有光还是姐姐芙蓉从来一直讳莫如深。
现在,她的姐姐已经死了,萧有光肯定也不会告诉她真相,这十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注定了将是永远的未解之谜。
那个晚上,三个人在幽暗的白炽灯下吃饭。
芙蓉不断给萧有光夹菜,十五岁的芙蓉并不知道怎么招待男孩子,只会每夹一道菜到萧有光的碗里,就说一个字,吃。
一桌子的菜,都是用她父亲公家单位发的餐具,搪瓷的饭碗、搪瓷的饭盆,一碰,就是当一声响。
在饭桌上,萧有光却很会说话,问玫瑰,多大了?上几年级了?
萧有光最擅长的和女孩子没话找话。
萧有光会随随便便答应任何一个女孩子一起听她从未听过的歌,一起爬她从未登过的山。
萧有光总是能够随随便便的和一个女孩子山盟海誓,随随便便的一起私奔,随随便便的让姐姐芙蓉哭成了狗。
当芙蓉绝望的时候,玫瑰在心里比姐姐还绝望。
每次,当她忍不住开口说,姐,哥哥肯定会回来的。萧有光于是就无巧不巧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回来了,抱住姐姐抱住她。
芙蓉的辫子已经用绳子扎了起来了,是的,她的姐姐有各种各样颜色的扎头发的绳子。
日后,她的姐姐会一步步的教会玫瑰怎么使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化妆品,涂唇的膏,画眉的笔,搽脸的粉,抹脖子的油。
芙蓉会问,玫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姐帮你。
玫瑰对着镜子,还有镜子里头的芙蓉,冷冷得说,我喜欢女人,我讨厌男人。
芙蓉就咯咯地笑。
姐姐啊姐姐,为什么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笑声有多么的刺耳呢?
姐姐啊姐姐,为什么你总是让萧有光出现在我们的卧室,你们亲嘴,你们拥抱,直到我忍无可忍的去告诉父亲。
姐姐啊姐姐,父亲之所以痛打萧有光,之所以不再上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姐姐啊,你要不要脸啊,你十五岁的时候,他才十一岁啊。
姐姐,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坏,你坏透了,烂掉的西瓜还有心,而你根本没有。
后来的一天,玫瑰不在的时候,刘璃海会忍不住去问萧有光,你不知道玫瑰对你有多真心吗?
真心?!萧有光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你就不能对待她稍微的好一点。这么一而再的伤害她,有意思吗?好玩吗?
好玩啊,萧有光笑眯眯看着刘璃海,说,你啊,省点心吧,我知道你现在是玫瑰的好朋友,你对她好就行了。
她爱的是你。
萧有光不耐烦了,说——
玫瑰受伤了,又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呢?每个女人受点伤就抱怨,而实际上,男人什么也没做。
任何一段感情受伤了,完全是一个人闲着无聊,懂吗?
只有无聊的人,才会拿起刀子捅自己,还捅的很用力,而且还嫌自己捅的不够用力,非得捅在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看见。
从医学角度上讲,这都是病,神经病。
兵兵很茫然,他已经初三了,今天之所以逃学,是因为班主任让他填写志愿。
他随便写了个上去,却被班主任打了回来,说是必须有家长的签名。一想到自己的老爸,兵兵就头疼。
他上网翻了翻各种各样的专业学校,边翻边骂,都他妈的什么鬼学校。
他专心致志的看着,并不知道他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中年人。
当他翻到一家中专警校的信息,点击跳转老是打不开,他忍不住大吼一声,卡,卡得受不了了,谁他妈的在下载黄片啊。
一时间整个网吧都安静了下来,这时,兵兵身后一直站着的那个中年人,伸出了手,摸了摸兵兵的头发。
兵兵也不回头,恶声恶气,说,老板,我都答应帮你搬电脑了,能不能别再摸我的头啊。你这辈子没摸过女人,也不能找我练手啊。
与兵兵相邻的是和他一起逃学的同学朱大友,朱大友朝他皱着眉头说了句,你爹啊。
不会玩,喊爹有个屁用。
是你爹啊……。朱大友继续口齿不清。
我爹死了。兵兵一肚子没好气。说,你小子就是猪脑袋,玩什么游戏都是被吊打的份,别玩了。
朱大友的脸色发青,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兵兵耳朵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那力道他不用照面也知道是他的老爸申石道。
走,丢人现眼的家伙。申石道扯着自己的儿子前往柜台结账。
刘璃海一看,马上明白是什么情形了,急中生智,说,五毛。
申石道一手提着自己的儿子,问,一小时多少钱。
三块。
这小子刚来。
刘璃海脸不红心不跳,说,以前没看到过他啊。
兵兵躲在老爸申石道的身后,树立起一个大拇指,给了她八百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