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品珍的身体终于安稳了一些,提着饭菜过来却是张善英。
王威也料想到童万进再不来了。
品珍打着精神说话,张善英说,她家里的交代,一定要谢谢你家的酒。
张善英进了屋子,鼻子嗅了一嗅,说,是不是药熬过了。
品珍懒洋洋应了声,可不是。
王威忙跑到厨房,还好,没把中药熬过头了。
他倒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水,一路呵气端到品珍的床前。
张善英将饭盒一样样打开,说,煎中药有讲究,炉火不用太猛烈。要是怕药水会溢出来,用两根木筷子放在药罐上面,再盖上盖子,就是煮开了也不会煎干。
品珍拉住张善英手,轻咳了一声,说,听听,多好的一个当家。
王威转过脸去,他心下对张善英过意不去——品珍这演技太浮亏了,明明是中暑又不是感冒,那来假咳嗽。
他心里当然知道品珍是好奇心发作了,要笼络张善英,要从她的口中掏出她与杨倩文的八卦来,女人都这毛病。
话说回来,女人要没这毛病,也不是女人。
张善英说了几句话,即起身告辞,品珍连说不忙不忙,问她是不是有别的事。
张善英犹豫了一下,说,倒也没事。台风了,只能歇业。
品珍笑着说,这就好,我这病都好几天,整天在床上下不来,闷得慌,加上这鬼天气。善英,你要不介意,叫我阿珍,和我说说话。
王威乐得捏了下自己的鼻子,说,那我是不是该叫她阿英。
品珍瞪了他一眼,说,你敢。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船到码头,上岸还得支块板。
品珍问起那天小孩子闹事还有没有下文。
张善英反问,你们两个和那天胖胖的那位熟吧?就是那小孩子的哥哥。
品珍喘着气,说,熟,怎么不熟。把他那一身肉端到桌子上,我能生吃了他。
怎么,小行那兔崽子又去胡闹了。王威说,不该啊,下雨了,你们店不开啊。
那倒没有,那小孩子是有点霸道,可也不算白吃白喝,他曾在我那店里抵押了一把刀,那孩子说,值上千块钱。
品珍问,啥刀,这么贵,假的吧。
真假不知道了。事情了结了,我忘记了该把那刀子还给那位大哥。
刀!!!王威问,是不是刀柄绑扎着红布,刀身有个指模的那把。
大哥也见过啊。
什么大哥?品珍当即替王威否认,说,叫他小王就行。
王威高兴了,说,我认个小妹不成啊。你们东北话也蛮好听的。
品珍重重拍了拍被子,说,再说,撕了你的嘴。她又对着张善英说,他姓王,威风的威,叫他王威就行了。
王威端起药碗,说,小心,热,其实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名字不就是个符号。阿猫阿狗,石头丫头,这样的小名谁都有过。叫我阿威,要不,小威。大威,都行。
三人又笑了好一会儿。
王威告诉品珍、张善英两个,柴小行那把刀有来历,还真值不少钱。
前年还是去年,尚眉眉的茶庄来个西藏的喇嘛。当时店里就柴小行一个人在那里大主大意。那喇嘛说这刀是高僧在珠穆朗玛峰上打出来,削铁如泥,什么日月光华,总之是一大堆鬼话。又说刀上的指模是高僧用三昧真火印上去的。
听听,三昧真火是道家的本事,和喇嘛有什么相干。品珍捏着鼻子灌了自己一大口中药,说,喇嘛专会什么啊,不就是五字真言――俺把你来哄。
品珍放下了药碗,又说,那小行真被骗了啊,这小子鬼着呢!!!我不信。
王威笑了,说,那倒没有,小行拿过刀子,舞来舞去,然后打电话给店旁边的工商所.工商所来了人,拷走那喇嘛,一查,四川无业游民,有案底.老实在工商所再教育的一顿。
这么说,那刀就是该不值钱了啊?品珍疑惑的问。
骗子也有实诚的时候啊,那刀归了小行,上次有个浙江龙泉的朋友,看了刀,说是好刀,值好几百块呢。小行平常用来削东西,挺锋利。
品珍不理他了,转过头对张善英说,一事不妨二主,你其实大可以找杨倩文.就是那天去的那个派出所副所长.
张善英言下淡淡,说,那怎么好意思,人家是警察.这样的小事情再去烦他,说不过去。
品珍说,怎么会,他和我家这位还有柴大胖子,三人可是好兄弟。
王威怕品珍再留难张善英,不知又会说出什么话来,说,这刀还是给我吧,我正好要去大胖子家打牌。
品珍看了看王威,又喝了一口药,还待再说,床头的手机响了。
品珍接过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钟头。
品珍放下电话的时候,王威和张善英早海阔天空从东北长白山说到了北京的万里长城,她也忘了方才的话头。
三个人有说有笑,时间过的快了。张善英一问起时间,哎呦一声,说,我还得给女儿补习功课。
张善英起身告辞,王威陪她下楼,送她到门口,门一开,张善英穿好雨衣,看得见头上看不见脚下,一滑,倒了下去,一身的水。
王威忙把她让回大厅,找了条干毛巾给她。
张善英连说不好意思,在卫生间里整理了好一会才出来,又说了好几声谢谢,这才去了。
王威上楼去看品珍,品珍一口的酸和醋都涌了出来,说,王公子很忙吗?该是把美女送到月亮上去了吧.
吃醋了?
我吃醋?
王威坐到她的身边,说,看,你这张嘴脸。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感慨张善英这当后妈还真心不错,还记得督促继女补习。
夸上了,去追啊,还来得及啊。
我是给一个大美女递一条毛巾.哦,做好事犯法啊。
委屈了,品珍一嘴角不屑,说,你说实话,觉得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实话。那我说了,真说了.
品珍踢了他一脚。说,说!!!!
王威一本正经地一字一句,说,对了,刚才是谁的电话,打那么久.
别打马虎眼,我不吃这套。
王威的手从被子伸了进去,没骨头的虫子在品珍的胸腹处游来游去。
品珍咬着嘴唇,骂,放手.臭不要脸.
王威说,你们是一样的漂亮,可是你的手感好啊。你没看见她那手,全是茧子。对了,刚才是谁的电话?
品珍这才饶了王威,说,品文打来的,五姑妈的女儿终于没了,四天后,骨灰就从漳州抱回来,问我参不参加葬礼.
你去不去?
病好了,自然是要去的。我也多久日子没回去了,不比你,家就在这里,随时可以和你妈报平安。
品珍睡着了,王威才从被子里抽出手。
他到大厅打个电话回家,才拨完号码,那边电话就提了起来,倒好象打电话不需拨号似的。
王威还没开口,电话那头扑哧一声,重重打了个喷嚏,王威忙喊了一声妈.问,身体还好吧。我这个妈,就是有点小感冒了。
王威听见话筒里传出一只小母鸡的咯咯笑.又是范英珠。
王威咬牙切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