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喝了几瓶啤酒,杨倩文、申河兵要上班,柴胡要睡觉,先后各自去了。
品珍啤酒本就喝不了多少,这会儿酒有点上头,眼眶是红,眼睛里雾蒙蒙一片,除了水汪汪还是水汪汪,有力无气的被王威提在手上。
王威问她是不是想回去,品珍摇了摇头,说,喝了些酒,心情好的想走上一段。
走来走去的,两人就到了东市场,东市场买的都是成衣和很多说不上名字的小玩意。
王威买了根冰淇淋,递给品珍,问,还好。
品珍点了点头,汪着眼睛,说,没事,舒服着呢!好象在云朵上飘来荡去意思,一辈子这样的日子是嫌少不嫌多。你怎么不说话?
天气太热,懒得说。
品珍噗哧一笑,很小的声音,听在王威的耳朵里,就好象小小小的时候拿着一根柴火棍子在耳廓里转来转去。
品珍说着话,小声说着王威刚说的那句话,一字一句清泉响在石头上,说不出的销魂蚀骨,天气太热,懒得说。
王威笑了,问,这有什么好笑?
舒服,舒服啊。我想着我是不是命太好了,有你这么伺候我,好得就像这酒,恍惚地让人感觉靠不住。
念诗了,长进了,最近的小说没白读。
这世界真个奇了怪了,只要是好的,总让人感觉靠不住,要从手间指缝滑走溜走。
王威拍了拍品珍微微发红的大脸,说,什么靠得住靠不住,典型旧式妇女的思维,要不得,说点别的吧。
夸你你还不乐意?
品珍在一处路边摊停了下来,这个摊子买的全是打火机、皮带等小物件,品珍看了一看,说这些打火机摸样都不错。
摊主高兴了,说,大姐眼光没得说,这全是从晋江进的,别看它便宜。好看好用。
废话,这地方的打火机,那一个又不是从晋江来的,你这不是欺负人?
摊主吃了一嘴,估计也是刚出来练摊的,大声话马上没了,说,话是没错,可也要带着眼睛去挑货。姐的眼睛清楚明白,不信,这一路上下,那有比我更漂亮的打火机。
你看这个怎么样?品珍见摊主服软,得意了,拿起一个小茶壶造型的打火机,一掐茶把儿,火苗苗就从茶嘴上冒了出来。
品珍有点恶心了,想着自己是不是中暑了。
王威摸了摸品珍的额头,说,你这不是中暑,你是怀孕了。
滚你的小王八蛋。
刚还说爱我来着,又不给我生娃了啊。
你就做梦吧呢,咱俩就是结婚了,也是丁克一辈子。
呦,你还知道丁克这个词。王威点了根烟,正想低下头找别的打火机,一撇眼摊主身后的小巷,咦得一声。
那是一条很深的小巷,有点黑,一个小男孩子推着一辆自行车从小巷走了出来,衣服上白下蓝,正是柴小行。
小行的身后很快的闪出一个小女孩子,勾住小行的脖子,踮起脚尖,王威模模糊糊看过去,身段像极了范英珠,他站了起来,全身的血涌到了脸上,喊了声――你们干吗呢?
他手上倒比嘴巴还快,明白过来,打火机飞到柴小行身后的墙上,撞下一小块石灰。
那小女孩子全不提防有人看见,转过头来,惊叫一声,跑到小巷里头去了。
王威看得仔细,却不是范英珠。他心下隐隐约约的失望,又有着一点点轻松,他还没摸清楚自己的心思肺腑,小行已经走到面前。
小行掩不住的得意,冷笑说,王叔,今天是不是没完了,我先说一句,谁也别想管我。
我管你干什么,做人最重要的自己管好自己。在大街跟一个小女生亲亲,你以为你几岁。
谁人在大街上亲亲,是在小巷。
性质有什么区别?王威有点气糊涂了。
柴小行不搭理他,跨上自行车,一蹬,早骑远了。
王威回头却看见品珍一脸笑容,问,怎么了?
你还敢说,也不想想你自己品珍悄声安抚他,说,你自己就是个早恋专家。
不是这么一回事。王威把这话说了两遍,摇了摇头,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马上明白自己的恼怒全是装出来的的,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品珍。说,我那就不是真的早恋。
你怎么知道柴小行就是真早恋了?
品珍这话可把王威问住了。品珍也走乏了,给了王威一个眼色,让他拦住一辆三轮车,品珍又去了新城路上买了几瓶化妆品,用小袋子装着放在王威的手上。
品珍一只手怎么也抵挡不住天上的热,两人回到了南市场回到了家门口,王威把小袋子交给品珍,掏出钥匙开门。
品珍这会儿去和邻家的那只北京狗打着招呼,一边问,你想到了没有?
想到什么?
我从饭店里出来一直想着这个事情。这么说吧,比如别人帮助你摆平麻烦的事情,通常你总该感谢、酬谢别人吧。
人情一把锯,有来才有去。我们两个也只在旁边看的份,没帮人家什么啊,你这小心眼没道理了。
谁说我们自己了,品珍用手指戳了一下王威的脑袋,我是说杨倩文。
是有点古怪,不过看情形,杨倩文和那老板是挺熟的,熟人无礼嘛。
你打什么马虎眼,是不是早知道了?
王威开了门,隐隐想到什么,接过袋子,他不乐意接这个话茬,说,快进来,我要关门了。
品珍却不放过,每个女人胸中旺热的从来是一颗八卦心,说,我看啊,杨倩文熟的是老板娘吧。
不可能。我认识倩文这么多年了,他要睡女人,这县城的女人想倒贴他的多了。
你不懂,人有了情意,这眼神就不同。
你看岔了吧,我也带着眼睛,怎么没看出来。你啊,是闲坏了,别人事情老瞎琢磨,女人就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
没怎么。
王威脱了衣服,扔在沙发上,三跳两跳到楼上去了,在新床上趴出一个大字。
品珍懒得动,就着楼下沙发一躺,半夜里模模糊糊醒来,见王威坐在电视机前打着PS游戏。
回到东山县有一个多月,萧有光还是难以忘记他离开漳州监狱的那七天。
萧有光在这座监狱呆了整整十年。
他被判了十五年,因为各种立功表现,而减刑了五年,那些所谓的立功表现,当然是三义帮为了将他早日弄出来而设计的。
在他的举报协助下,厦门思明区公安分局侦破一起贩卖假币案,查获假币30.9万元;
福州市公安局上街分局侦破了拐卖儿童案件一起,解救了被拐男童1名。
每次在监狱中,萧有光有条不紊的写举报材料,他总觉得这世界非常的荒谬和离奇。
每一天,他早睡早起,看着头上玻璃小窗透入的太阳光。到了夜晚,在狱警的口哨中,他于硬木板上安详入睡。
他是作为杀人犯入狱,自然不会有人敢来和他较真为难。在这监狱里头,他不欺负别人,别人都得谢恩。
十年的监狱生涯,让萧有光心中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愿望——有一天出狱了,他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一座监狱。
这个愿望,在他出狱的那一天自然是达成了,阿龙开了一辆长安悦翔前来接他。
一坐入后座车厢,萧有光感慨到这车真不错。
这话让阿龙脸红了,说,光哥,这车是国产的,今年的最新款,不到十万。
这么便宜。
现在国产车都便宜了,而且质量还行,耐操。我本来想开奥迪过来接你,老大说别太招摇了。光哥不怪我吧。
怪你啥?萧有光回过神,说,都是兄弟,说这些干嘛?
阿龙说了老大的安排,让萧有光回去东山岛老家帮忙打理生意。
萧有光当年呆的那个社团已经不再叫三义帮了,而改称三义集团,在厦漳泉三地都有很多合法的产业。
替我谢谢老大,我想先把我个人私事了了。
别啊,光哥,我等你十年,兄弟们等了你十年,你不能这么任性,这十几条忠狗一起摇尾巴等着你嘞。
什么狗不狗,胡说什么?萧有光看着车窗外,问,这些年你都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