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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山居

次日,云二从乾白怀中醒来时,天已大亮。因为背后和手上的伤,她一晚上都是侧躺在乾白腿上,她起身时,乾白的腿早已麻痹。但乾白却不以为忤,只因他发现他竟然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早晨她在他怀中醒来的这种感觉。

等他腿上麻痹感消散,两人并没有立即启程,乾白执意要先找草药为云二敷治背伤。待一切都做妥当,已是中午。

因为伤处日渐好转,两人的行速也一日比一日快。在第四日上,眼前终于出现了人走出来的小路。原来乾白说的两日可见人家,那是针对正常人来说,至于受伤的他们,能四天走到已算不错。

顺着小路走下去,渐渐出了密林,两旁树木转稀,多了山石和茅草。最后,绕过一棵巨大的古木,眼前出现一座简陋破旧的土屋。一条溪流从屋前潺潺淌过,流向远方。

“会有人住吗……”云二怀疑地问,语音未落便已有了答案。在土屋前方的空地上,几件洗净的旧衣正在横架的竹竿上随风飘荡。没有人怎么会有衣服?

乾白微笑道:“我上次来时,这座房子刚修好,正赶上一对小夫妇成亲。”一切好像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事,眨眼间已物是人非。他还记得看到那对新婚夫妇幸福甜蜜的样子,小丫头还曾羡慕地吵着要他娶她,他应允从黑雾泽回去后就办大礼,谁想到……

看到他眼中的柔软,云二的心仿佛被什么给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去猜想当时他和乾明明相处时的情景。可以肯定的是那定然是极美好的回忆,美好到让他忘记了乾明明的背叛。是否,爱上一个人,就连那人的背弃也可以轻易原谅,便如他之于云娘,乾明明之于他?

说不上心中莫名其妙的苦涩来自何因,云二狠狠别开头,目光冰冷地看向头顶的烈日。想那么多做什么,离开此处他们便分道扬镳,她不再就云娘的事向他报复,更不必理会他是否会为乾明明心伤,走到如今,她也有些明白感情上的恩怨的确不是外人能插上手的。

乾白敏锐地察觉到云二突如其来的疏离,回过神时恰看见她眸中的冰冷,心中一震,竟然有些慌乱,“若儿?”伸出手,他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紧紧握住了她的左手。

云二笑了笑,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淡淡道:“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天。”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自遇见他后就一直不大对劲,而且可怕的是她似乎隐隐知道原因所在。

乾白皱眉,看着她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更甚。究竟他在害怕什么?这种害怕的感觉早在他成名后便已消失了,即使是遇到最强悍的敌人,他也只是感到兴奋,而不是这样的恐慌。

“走啊,怎么了?”拉了拉没有动的乾白,云二笑问。她不迟钝,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只是那和她应该没有关系吧。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找一个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下,然后打听出去的路。

“若儿。”乾白无法忽视那突然而来的不安,看她笑得没心没肺,不由一冲动,在她应声回望自己的时候,俯首在她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呀!”云二措手不及,那轻若蝶翼的一吻竟然将她闹了个面红耳赤,即使****着身子在他面前也没这么狼狈过。

是了,就是这样。乾白蓦然愉悦地笑了起来,心中郁气一扫而尽。他终于明白他是不喜欢她那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抛在一旁的样子。还是现在这样好,会脸红,会瞪他,即使是满眼恨意也甚于没有任何情绪。

“你……”云二欲待发作,但见他已得意地翘着嘴角迈开了步子,而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唯有着恼地一跺脚,便被拖着往前去了。

走近他们才发现前方土屋的门是开着的,一眼便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屋里坐着一个老妪,黑民打扮,包着破旧的青布头帕,正在叽里咕噜地哄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吃饭。发现两人,脸上显出吃惊的样子。

两人忙露出友善的笑容,乾白上前道明来意,老妪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且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屋。

两人在屋内的长凳上坐下后,老妪便转进了灶房,听到里面传出锅铲撞击的响声,云二知道她是去为他们准备吃食了。

“你对她说什么了?”她问,目光却不由被那个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小娃娃吸引了去。长得说不上好看,但眼睛黑溜溜的很机灵,穿得也干净。想着,她不由自主对小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同时伸出左手去摸他红扑扑的小脸蛋。

“我说我们是兄弟,是奢香城里的人,出来打猎时与家人走散后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受了伤,又迷失在了林里,找不到路出去。”看着云二逗弄那小孩,乾白一边道,一边忍不住猜想如果她怀孕了必然不会再做男子打扮。然后又不由自主想着她生的孩子应该长什么样子,无论男女都必然很好看吧,因为她自己就一副宜男宜女的容貌,刚强中透着妩媚,俊逸中透着秀美,性子也兼具了男子的坚强和女子的柔韧,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雍容优雅。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这样的女子心甘情愿地为他孕育子嗣呢?想到此,他莫名地烦躁起来。

云二哪知他在转着这样的念头,竟然还兴致勃勃地打算用一只手喂那个小娃娃吃东西呢。

“我觉得那个老婆婆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她随口道,注意力却没落在乾白身上。那娃娃对云二似乎也有好感,竟乖乖地吃下了她勺子中的稀粥,让她笑得更加灿烂。

“嗯……”乾白突然有些尴尬,顿了顿才道:“你不应该叫她老婆婆。她,嗯,她是那个我开始同你说的那对新婚夫妇中的新娘子,这娃娃是她儿子的小孩。她……恐怕对我还有点印象。”那老妪其实不过四十岁,因为山里生活清贫劳苦,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像是五六十岁的人。乾白其实比她还大上二十多岁,难怪他会觉得不自在。

这一次云二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怔怔地看了半天,而后突然大笑起来,“我知道了,她恐怕是在猜想你究竟是老不死的妖怪还是上次见的那个人的儿子或是孙子。”人家小夫妇都老成这样了,他还是老样子,怎能不让人心生疑惧。

见她笑得开怀,那小娃娃竟也跟着格格地笑了起来。独乾白一个人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唯有无奈地看着她灿烂的笑颜,眼中浮起温柔宠溺的神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的时候,年龄也会成为非常严重的问题。

女人的丈夫在前年进山砍柴时不小心被自己的斧子伤了腿,因为没钱医治,拖了几个月伤势恶化,死了。女人只有三个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都进了诃蒙阿骨丹酋长家做长工,只有老大和媳妇以及孙子与她住在这里。

从乾白口中云二了解到,诃蒙也是黑族的分支,黑族的主支是分布于穿云峰以南包括紫云、黑洞、大水口以及龙里等大片地域的苗灵人,黑族的族长大是出于此系,此任的族长即竟阳卿家的大夫人也是苗灵女子。而凡掌控黑族顶端权力的人物均以黑为姓,比如说黑尉阿布,还有九大长老以及历任族长。

山中少有客至,女人晚归的儿子媳妇见到两人都极高兴,竭尽所有地招待他们。饮食虽然粗陋,但比起无盐无味的野食可要易入口得多了。吃过饭,天已全黑,女人的儿媳去为他们俩张罗睡的地方,剩下的人则搬了两张长凳到屋前纳凉。

乾白和女人以及她的儿子用当地俚语闲聊,云二听不懂也插不上嘴,便逗弄小娃娃玩。然后乾白告诉她,这个娃娃叫春芽,女人叫山妹,她的儿子叫阿昌吉,媳妇叫水妮。看见云二喜欢春芽,母子俩都很高兴,一边和乾白说着话,还一边冲着云二憨厚地笑。

后来,玩累了,春娃就偎在云二怀中睡了,云二则靠在乾白身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直到人声消寂,水妮出来将春芽从她怀中抱走她都没注意到。

“睡着了?”乾白低声问,伸出手为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然后从后面轻轻拥住她。他喜欢极了她这无意显露出来的依赖,不愿就这么抱她回去睡觉。

云二没有回答,只是随着他变换姿势时将左手搁在了他搂着自己的手臂上。目光依然定定地看着闪烁的星子,不知在想着什么。乾白也不扰她,只是嗅着她身上混和着药味的体香已觉得无比的满足。

“女儿楼是不是已被你彻底拔除了?”良久,云二突然淡淡地问出这个他们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

乾白身体一僵,知道这个问题早晚都无法避免,唯有苦笑着老实回道:“没有。”

“没有?”云二一震,从他怀中坐起,首次将目光落向他,心中燃起希望。

看到她眼中的光彩,乾白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赶尽杀绝。当初只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出隐匿起来的女儿楼余众才有意放走白三和纪十,等待他黑雾泽之行回去后再将之一网打尽,没想到现在看来倒像是冥冥之中为自己留了条后路,让他和云二的关系不至于弄得太僵。

“只有言四、南宫五、宗政八、燕九和你是由我青夷山城亲自……嗯,经手。轩辕十三在封九连城手中。余者在你逃出我精心设下的埋伏的第二天便有所察觉,只一天之间便全部消失无踪,在平沣等待纪十入网的邓俨邓偃兄弟扑了个空,所以我才会亲自来追捕你。”他微觉尴尬地将细节告知,心中有些担忧云二会同他翻脸,尽管就立场来说他那样做并没有不对。

“封九连城!”云二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战争狂人也参与了进来,看来这次针对黑宇殿的行动是早有预谋啊。

乾白感觉到自己的额上开始在冒汗,心中暗忖不知若将参与此次阴谋围剿黑宇殿的各大势力全部告诉她,会不会打消她回去的念头。

“嗯,还有忆平亲王、水月君以及阴极皇。”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云二深身剧震,眼中惊骇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冷静下来。

封九连城是素有天神居住之所之称的雷蒙高原的统治者,原雷蒙高原由许多小国和散族部落组成,封九连城是湛鱼国的一个没落贵族子弟,靠在军队中立功升到护国候的地位,后来弑君篡位成为湛鱼国的国主。他天性残忍好战,在位短短十载便统一了雷蒙高原,建国巴术,成为雷蒙高原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王。只因其东面有焰族和地尔图人横行,东南则有繁荣稳定的中原,西面则是茫茫沙海,北面奇崔嵬连绵的高山,所以才将他局限在了一地,否则还不知有多少灭族灭国的惨祸。

忆平亲王是北边苍冥国的唯一继承人,与封九连城齐名,有女战神之称,在十六岁时已横扫北漠,将其邻邦灭尽。水月君则是一对统摄四海,在海域内横行无忌的双生子,神秘之极,以女儿楼这样庞大的情报组织对他们也无处下手。至于阴极皇则是中原武林中一股最大的黑道势力的掌权人,加上乾白这西南边陲的青夷山城,这几大势力若联合起来,毫不夸张地说,完全有力量横扫六合,荡平八方。只是要让他们无间合作,若没有足够的利益和条件,是决不可能的一件事。如果是在黑宇殿遭袭之前,云二听到这个消息,只会视之为无稽笑话。但现在听到则是心中直冒寒气。

“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乾白缓缓道:“因为你们的宇主身体出现了问题,而黑宇殿内部有人想取而代之。”黑宇殿所具有的庞大力量就像一块无比诱人的肥肉,什么人都会想分一杯羹,但因忌惮宇主,才会一直没人动手。如今遇上这么好的机会,又有谁想轻易放过?

宇主子的身体……云二乍闻此讯,只觉手足冰冷,半晌无法做出反应。怎么可能?

乾白心中不忍,试探着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没有抗拒,反而将额头轻轻抵靠在了他的胸口。

“你能从中得到什么?”云二幽幽地问,埋首在他温暖的胸膛,她却汲取不到丝毫的暖意。

乾白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我对黑宇殿不感兴趣,但阴极皇那里有我找了很久的东西。”

顿了顿,他接道:“而阴极皇的交换条件就是整个女儿楼的消失和燕九。”

小九!云二在他怀中僵住。

云二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究竟做了什么啊,竟然为女儿楼救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她能以为他会为了自己在陷害他后又伸手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而放过女儿楼,放过被俘的姐妹吗?她能自以为是地认为这几日的相处对他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她如果真有那么天真就好了。

“我们再来做个交易好不好?”突然,在乾白担忧地皱起眉的时候,云二离开他的胸膛,眼神颇为认真地对上他充盈着无穷智慧的深眸,脸上却挂着慵懒的笑容。

“什么交易?”乾白眼中浮起兴味的光芒。

“我帮你弄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停止所有对付女儿楼的行动,并且放掉手中女儿楼的人。”

乾白微笑,负手而起,气定神闲地道:“我看不出这个交易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若应了云二,就代表着会和阴极皇翻脸,而且明明举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又要绕一个弯去拿,而且还不一定能拿得到。

一阵风起,带来溪水清凉的湿气。云二看着这个前一刻还是温柔殷切,下一刻却可以理智地分析利害关系并平心静气做出对自己最有利选择的男人,心中无端地升起一股恼意。除了因被乾明明背叛而微有失常的那几日外,他就一直是这副理智得让人恨得牙痒的样子。这种人除了以利动之外,还能怎么办?想来除非她开的条件明显胜过阴极皇,不然他必然会不为所动。但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呢?

“难道在这件事上没有一点回旋余地?”云二幽幽叹息,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微妙得让人难以捉摸。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地知道她和他是敌对的,所以即使在相处融洽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和他是否可以“培养”一下感情,以备不时之需。但现在,她突然很迫切地想知道,在经历了可算是患难与共的这几日后,她和他是否已有了一点交情。如果有,那么这交情又足不足够让他对她的问题有所考虑。

看透她的心思,乾白哑然失笑,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狡黠,淡淡道:“你想知道我向阴极皇要的是什么东西吗?”

云二撇唇,即使心中想知道得要命,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什么?总不会是什么武功秘笈吧。”

乾白大笑,“我要那东西做什么?我要的是一个人。”

即使是云二的处变不惊,闻言也不由有片刻的傻愣,而后恼怒起来,修眉一扬,喃喃骂道:“你这个老色鬼,家里有那么多绝色美人还不满足,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来找我们女儿楼的麻烦!”说不上心中怎会有一口恶气憋在那里,让她恨不得一拳将他脸上碍眼的笑轰掉。

听清她的话,乾白原本欢畅的笑变成了苦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再多也不会嫌多。”

“你……”云二气结,不想再和他说话,站起身就要回屋。但是,下一刻她的腰已被乾白结实的手臂勾住,整个人被温柔至极地带入他温暖宽厚的怀中。

“傻丫头!”将头埋在她耳际,乾白低笑调侃,“怎么沉不住气了?”他的力道很轻,却让人无法拒绝。

云二轻哼一声,没有回答。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完了,她竟然会为了他这一个亲昵怜惜的动作而心生暖意,这样下去,她会否又是另一个云娘?她、她怎能容许一个男人来主宰她的情绪?

贪婪地汲取着云二身上的药香,搂着她柔韧腰肢的手微紧,乾白柔声道:“不是女人,是一个根骨奇佳的孩子,我需要一个人来传承我的衣钵。”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因自己的解释而渐渐放松,他不由微笑起来,看来她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啊。

云二脸上浮起红晕,为两人之间突然出现的暧昧气氛,“如果我找到一个比那孩子更好的……你是否愿意改变主意?”也许受到这种气氛影响,她的声音和语气竟然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乾白轻吻着她耳后的嫩肉,沉声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应允为我孕育子嗣,我就立即退出,还可以帮你想办法把阴极皇手上的燕九救出来。”他一直没想过血脉传承的问题,直到将云若误以为是自己的女儿时,才发现要个孩子这种想法其实也不坏。只是孩子的母亲人选,他想来想去,脑海中只有云二这张脸,于是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云二心中一跳,眉梢扬了起来,“云娘不是为你生了个孩子?”听到这样无礼的条件,除了恼怒和羞赧,她竟然还感觉到一丝奇异的喜悦,不由自主想象起自己怀孕的样子,只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允不允?”没有被她的问题引开注意力,乾白坚持先把交易做成。至于云娘的孩子,他自然会找,但却不是那么渴切。他终于明白,之前甘愿舍去自己的命也不想让她痛苦,那只是因为她是云二,而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孩子。

云二低下头,凉爽的夜风吹在身上,她竟感觉到脸烫得厉害,脑袋里有些乱。她对他的感觉似乎脱离了掌控,连这么荒谬的提议竟然都会打乱她的心。

“容我想想。”

虽然有些不悦他拿这事当成交换条件,她却并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希望多一点时间冷静下来,然后能够做出对己方最有利的选择。说到底,她和他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乾白也不紧逼,只是笑得气定神闲,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从不介意付出耐心的等待。

云二从来没想到借宿在山野人家会遭遇这样的尴尬。当山妹笑眯眯地拿着光线微弱的油灯带领他们来到那明显是由年轻夫妇让出来的房间时,容色娟丽的水妮竟然已躺在了床上,她身上的薄被刚好盖过胸前,露出了****美丽的肩膀,从薄被盖在她身上的形状可以轻易看出她底下肯定是一丝不挂。

云二有些诧异又有些尴尬地别开脸,“走错了。”语罢转身就要退出去。心中却暗忖,这女人好糊涂,竟然把客人带到儿媳的房间。

轻咳一声,乾白反应迅速地抓住了她的左手臂,“若儿。”他脸上依然浮着礼貌的微笑,看着云二的眼神却很严肃,沉声道:“你如果现在从这里走出去的话,床上的女人以后在这个家中都会抬不起头来。”

云二惊异地瞪大眼睛,怀疑地看了眼乾白,回头去找老女人山妹时,却只来得及看见她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你刚才说什么了?”眼角余光瞄到床上的水妮俏脸已染上胭脂般的色泽,看着他们俩的明亮双眸闪烁着热情如火的光芒,云二有些微不自在地低声询问。

乾白悠然道:“以妻待客是此地许多民族的风俗,只有当主人把你当成他的朋友的时候,才会大方地让出自己的妻子来陪你睡觉。如果你当场拒绝,不仅会得罪主人,还会让他的妻子在人前再也抬不起头。”他常年居住此地,对这些民族的风俗习惯早已了如指掌。

“为什么?”云二的眉皱了起来,发现床上的水妮已经开始露出不安的神色。

“因为凡是被客人拒绝的女人,无论客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他们看来都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没有吸引力。这样的女人即使如何的美丽,都不会再被丈夫宠爱。”乾白笑得优雅,对于眼前的状况似乎一点也不担忧。

云二听到这样的解释,不由怔了一下,而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直笑得乾白倒竖了眉,才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点头道:“嗯……这是个问题。你经验丰富,一切都交给你了。呵呵……你请慢慢享受,不用管我。”说着已慢悠悠地踱到一边,找了个矮凳坐下,准备等待结束了好睡觉。

乾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蓦然升起一把无名火。一直以来,他身边的女人都是施尽浑身解数地想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毫不在意地让他去上另一个女人的床。这事若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当回事,但没想到一摊在她身上,竟会让他觉得无法忍受。

笑了笑,转眼间他已想到发泄心中不满的方法,不过前提是先要将水妮打发走。

走到床边,俯首看着呼吸因他的接近而渐渐急促的少妇,乾白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多情的笑,而后在水妮思慕的目光中在床沿坐下,伸手揭开了被子。

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但水妮未满二十岁的身子依然焕发着青春的活力,又因长期劳作锻炼,让她没有丝毫赘肉的身子充盈着深养闺中的女子所不具有力量和紧致,显得分外的诱人。

不带丝毫色情地欣赏着眼前美丽的胴体,乾白喉中逸出低沉温厚的笑声,然后和水妮用土语交谈了几句,水妮明亮纯净的眼中先是浮起惊讶的神色,随即转为恭敬和不安。

就当云二不自觉咬牙切齿地以为他们在调情的时候,乾白却出乎意料地拿起一侧的衣服为水妮穿戴了起来。水妮出奇的温顺配合,脸上还有着淡淡的娇羞和兴奋,以及一丝不会被错认的骄傲神采。尤其是在乾白为她系上腰带并打上一个奇怪的花结时,她脸上的骄傲变得更加明显。

云二心情放松下来,看得来了兴致,直到乾白亲自将水妮送到她丈夫怀中,又转回来后,她便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亦步亦趋地跟在乾白身后追问他对水妮说了什么。

想到她先前的“仗义”,乾白只是笑而不语,脱了鞋便躺上了床,不再理她。早已习惯挨着他睡,云二倒没多想也跟着爬了上去,却没立即躺下。推了下背对着她的乾白,她依旧有些不甘心地乞求道:“哎,你告诉我吧,不然我会睡不着觉。”此事非关原则,拉下面子也没什么。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实在很好奇,为什么应该很棘手的事一到他手中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乾白只作没听见,阖上了双眼,不一刻便传出了匀细悠长的呼吸声。云二愕然,当然知道他是有意不理自己,不禁有些丧气,于是也躺了下来。这两日背上的伤口已大半愈合了,因此偶尔也可仰卧片刻。但因为一路上都是睡他腿上,现在却只能看着他的后背,让她有些不习惯,闭上眼许久都没有睡意。

然后,她决定向自己妥协,重又坐了起来。

“哎,老头,我知道你没睡……”俯过头去看着乾白隐藏在阴影中的英俊侧面,她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他厚实的耳坠,说出的话却可怜兮兮,“我真的睡不着,你转过来把手臂借我用用好不好,要不胸膛也可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仅仅不过数天,她便养成了这个不良习惯,看来以后还要苦命地花费精力和时间去戒除。只是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倒没有必要为难自己。

闻言,乾白原来紧抿成线的唇角不由自主上扬,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将云二勾进自己的怀中。

挨着他结实的胸膛,鼻中充盈的全是他熟悉的味道,云二脸上不由漾起得逞的黠笑,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男人对女人还真是很体贴。

“若儿,我生气了。”就在云二因找回熟悉的感觉而开始昏昏欲睡时,乾白突兀地开口,语气是再也没有的认真。

“嗯……生气,为什么?”云二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顺着他的话做出最自然的反应。

乾白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可惜云二闭着眼没有看到,他语调危险而缓慢地道:“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你怎样才能让我心中的怒气平息。”将他当成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轻率地丢给别的女人,这对一向自负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感觉到气氛的改变,云二警醒过来,不解地抬起头看向他带笑的眼,“你不像是在生气啊。”她嘀咕道,然后不自觉回以一个慵懒中带着些些迷糊的笑。鉴定完毕,她准备再次尝试去约会周公。

又是这样的漫不经心!乾白气结,侧身,一把勾起她的脸,微显粗暴地擒住了她没有防备的红唇。

云二倒真是处变不惊,只是张了张眼皮,表达她有些意外的意思,却没有抗拒。被他亲吻的感觉其实不坏,她并不想拒绝。直到吻的性质开始发生转变,由纯粹的亲昵和分享到渴切的需索,他的手也不再安分,她才不太情愿地将理智抓了回来。

“有伤,不方便。”她的声音因欲望而变得沉哑性感。可是两人都负伤,若做剧烈运动,怕是要让尚未痊愈的伤势加重,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乾白手上的动作顿住,半晌才依依不舍地从她衣下抽出手,改为轻柔地揽住她的腰,同时为自己的急切哑然失笑。他原是想惩罚她,没想到不知不觉便忘了初衷,将自己也一并惩罚了下去。看来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出现一些他自己也无法掌控的变化了。这让他突然期待起来。什么都在掌握之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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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是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陈先达老先生的自述,追忆了八十几年的人生历程,记载了儿时的欢乐和懵懂,成年后的人生高潮和低谷,老年时对师长、朋友的怀念和感恩,同时书中还体现了一位老人对政治和社会问题的敏锐目光和真知灼见,体现了他关心国事民生的胸怀。在文中,作者有时轻轻带过,有时浓墨重彩,对人生中的光彩和落魄都勇于直面,能够比较真实地坦诚地还原个人历史,陈老的叙述能够让年轻一代的读者尽可能地捕捉整个时代的印象,其人格魅力也有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