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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 我准是在地狱

我准是在地狱。

这是惟一合乎逻辑的解释。我赤身裸体,被五花大绑。皮肉之苦令人不堪忍受。我的四肢正被某种利刃肢解,身体的每一个洞孔都被戳穿。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透不过气来。尖器插进了我的阴茎和直肠,浑身有一种四分五裂的感觉。我大汗淋漓。随后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职业生涯中所有被我送进监狱的杀人犯、强奸犯和猥亵儿童犯正在将我折磨至死。如今我成了受害者,可我却无力反抗。

我了解这些家伙的作案手法,我已见识过多次。他们都有一种对捕获物随意支配的需求。他们都希望有权决定受害者的生死,或者猎物应该如何去死。只要我的身体尚能承受,他们就不会让我轻易死去;当我昏厥过去或奄奄一息时,他们就会让我苏醒过来。总之他们是尽其所能地折磨我,其中有的人可以如此施虐连续数日。

他们想向我显示他们拥有完全的控制权,我的生死全凭他们发落。我越是喊叫,越是哀求他们手下留情,就越是助长他们的气焰、激发他们邪恶的幻想。求饶、退缩或是哭爹喊娘只会使他们变本加厉。

这就是我六年来追捕十恶不赦之徒所得到的回报。

我的心跳在加速,浑身精疲力竭。当他们把尖棍插进我的阴茎深处时,我感到一阵刺骨的戳痛。我整个身体痛苦得痉挛起来。

求求你,上帝,我若还活着,就让我快点死掉吧。我若已死去,就让我快快摆脱这地狱的折磨吧。

接着,我看到一道强烈明亮的白光,就像听人说过的人在垂死之际会看到的那种白光。我期望见到基督、天使或是魔鬼——我也曾听说过这些事情。不过我看到的只有那道白光。

然而,我确实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令人宽慰、让人放心的声音,这是我听到过的最能使人平静下来的声音。

“约翰,别担心。我们会尽力救你的。”

这是我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约翰,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别担心。不要紧张。你已住进医院。你病得很重,我们会尽力让你好转的。”这就是护士对我说的话。她不知道我能否听见她的话,不过仍然以安慰的口气再三重复着。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已被送进西雅图瑞典医院的监护病房,连日昏迷不醒,靠生命维持系统支撑着。我的双手双腿被带子捆住,身上插着静脉输液管和其他各种导管。没有人认为我能躲过鬼门关。当时是1983年12月初,我38岁。

故事要从3个星期之前说起,地点在美国的另一侧。我当时在纽约,正面对纽约警察局、交通警察局以及长岛拿骚县和萨福克县警察部门的共约350名警员进行有关罪犯个性画像[1]的演讲。这类演讲我做过不下几百回,几乎可以说能够倒背如流。

忽然之间,我开始心不在焉。我知道自己还在演讲,但身体突然直冒冷汗。我自言自语:我究竟如何去处理所有那些案件呢?当时我正要结束对亚特兰大的韦恩·威廉斯残杀儿童案以及布法罗的“0.22口径”枪杀案的咨询工作。此前我被请去参与了旧金山的“林径杀手案”的调查工作。我还对英国苏格兰场的约克郡碎尸案侦破工作提供了咨询意见。我为罗伯特·汉森一案穿梭往返于阿拉斯加。该犯是安克雷奇的一个面包师,专挑妓女下黑手,将她们带到荒野地带,玩猎人追杀猎物的游戏。我接手了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的针对犹太教堂的系列纵火案。再过两周,我还得飞往西雅图为格林河专案小组提供咨询,该小组正在侦破美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系列谋杀案,凶手作案对象主要是西雅图塔科玛一带的妓女和过往客人。

在过去的6年中,我一直在研究一种新型的犯罪分析方法。我是行为科学科惟一的专职办案人员,科里其他人员均是讲课教官。当时我手头同时有大约150件未侦破案件要独自处理,而且一年之中有125天是在途中奔波,而不是待在弗吉尼亚州匡蒂科的联邦调查局学院办公室里。来自地方警察的压力十分之大。这些警察自身也承受着来自社区、来自受害者家属要求破案的巨大压力,因而我对他们深表同情。我一直在设法排列出工作的轻重缓急,可是每天都有新的案件纷至沓来。我在匡蒂科的同事们常常戏言说我就像个男妓:不能对客户说半个“不”字。

在纽约的这次演讲中,我一直在谈论罪犯个性类型,可我的思绪却不断回到西雅图。我知道格林河专案小组中并非人人都希望我参与破案,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每当大案要案发生时,我常会被请去提供新型的破案手段,而大部分警察以及局里的许多官员都将它视为与巫术仅有一步之遥的诡计,因此我知道这一回也得做一番“自我推销”。我必须显得言谈富有说服力,同时又不可表现得过于自信或自大。我必须让他们明白,我认为他们的调查工作是彻底的、是具备专业水准的;同时还要让心存疑虑者相信,联邦调查局可能会有助于他们破案。也许最让人沮丧的是,我不像传统的联邦调查局特工那样说一下“只要讲述一下事实,太太”就可以交差完事,我的工作还要求能提供断案的见解。我始终非常清楚,如果我出了什么差错,系列案的调查工作会被引入歧途,导致更多的人送命。同样糟糕的是,这会封杀我竭尽全力付诸实施的罪犯画像及犯罪分析这一全新计划。

再说还有四处奔波的辛劳。我已去过阿拉斯加好几趟,要飞越4个时区,提心吊胆地乘坐飞机贴近水面飞行,最后在一片黑暗中降落,而且几乎是刚刚抵达目的地与当地警察碰头之后,又要重新登上飞机返回西雅图。

这种无缘无故的焦虑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我反复对自己说:嘿,道格拉斯,振作起来。控制一下自己。于是我总算又振作起精神。我想那间演讲厅里没有人晓得情况有些不妙。可是,我就是无法驱除那种灾祸临头的感觉。

我无法摆脱这种不祥的预感,因此回到匡蒂科以后,我找到人事部门,办理了预防残废事件的追加人寿保险和收入保障保险。我说不清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内心有一种朦胧而强烈的恐惧感。我已是疲惫不堪,体力消耗太多,为了应付压力大概饮酒也过量。我很难入睡,正进入梦乡时又经常被请求紧急援助的电话吵醒。当我重新入睡时,我会迫使自己去做与本案有关的梦,以期能获得灵感。现在回首往事,很容易看出眉目,但当时我则显得束手无策。

就在前往机场之前,出于某种缘故我在我太太帕姆任教的小学前停下了车,她的工作是为有学习障碍的学生讲授阅读课。我告诉了她有关额外保险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她忧心忡忡地问我。我当时头脑右侧痛得很厉害,她说我两眼布满血丝,表情怪怪的。

“我只是想在离开前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回答。当时我们有两个女儿:埃里卡8岁,劳伦3岁。

这次西雅图之行我带上了两名新特工,布莱恩·麦基尔韦恩和罗恩·沃克,让他们一道参与破案。我们当晚抵达西雅图,下榻于市中心的希尔顿饭店。打开行李包时,我发现只有一只黑皮鞋。要么我没有把另一只黑皮鞋放进包,要么不知怎么我在途中丢失了一只。原定次日上午我要在金县警察局讲课,不穿黑皮鞋肯定是不行的。我这人一向讲究穿着打扮,即便感到身心疲惫、压力重重,仍然念念不忘要有黑皮鞋才能配上西装。于是,我急匆匆地走出饭店,来到市中心商业街四处寻找,最后总算找到了一家尚在营业的鞋店,买到了一双称心如意的黑皮鞋。返回饭店时我愈发感到浑身疲惫不堪。

次日上午,也就是星期三上午,我为当地警察和一个办案小组讲了课,该小组由西雅图港的代表和两名应聘协助案件调查的当地心理学家组成。人人都对我所讲授的作案者画像很感兴趣,例如作案人数是不是不止一个以及可能会是什么类型的人。我力图让他们接受的一点是,在此类案件中,作案者画像并不都是如此重要。我非常肯定,用这种方法最终会发现作案者是何种类型的人,不过也同样肯定,很可能会有许多人符合我的描述。

我告诉他们,在侦破这起仍在继续的连环谋杀案中,更为重要的是着手采取前摄[2]措施,警方和媒体通力合作,引诱凶手落网。例如,我建议警方可以举办一系列社区会议来“讨论”这些罪行。根据推断,我可以肯定凶手会出席一次或多次会议。我同时认为,这会有助于了解我们对付的凶手是否不止一人。我要警方试行的另一计谋是,对媒体宣布有人目击了其中一桩劫持案。我感觉这样做可能会促使凶手采取他自己的“前摄策略”,主动出来解释一番为什么他会在案发现场附近“无辜地”被人撞见。我最有把握的一点就是,不管这些凶杀案系何人所为,此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接着,我告诉小组如何去审讯涉案的嫌疑人,既包括那些自我暴露者,也包括在引人关注的大案中免不了会主动自首的许多不可救药的怪人。麦基尔韦恩、沃克和我在当天余下的时间里查看了几处弃尸地点,待到晚上回到饭店时,我已是精疲力竭。

我们在饭店酒吧饮酒,放松一下自己,我告诉布莱恩和罗恩,我感觉不大舒服。我依然头痛不已,心想有可能染上了流感,因此要他们第二天向当地警方掩盖一下我的病情。我以为只要第二天卧床休息就会好转的,于是互致晚安后,我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房门上,并告知两位同事星期五早上再与他们会合。

我只记得坐在床边宽衣时感到很难受。两位特工同事星期四回到了金县政府大楼,继续讲解我前一天概述过的策略。应我的要求,他们一整天没有打搅我,以便让我好好睡一觉把流感治好。

可是当星期五早上我没去吃早餐时,他们开始担心了。他们往我的房间打电话。电话没人接。他们来敲我的房门。没有人应答。

他们万分紧张地返回总台,向经理要了钥匙,回到楼上打开了门,却发现安全链是反扣上的。不过他们听到从房间里传来微弱的呻吟。

他们踢开门冲了进去,发现我——用他们的话来讲——像青蛙一般趴在地上,衣服没有穿好,显然是想去抓电话。我身体左侧抽搐个不停,布莱恩说我当时“浑身滚烫”。

饭店打了电话给瑞典医院,医院立即派来了一辆救护车。与此同时,布莱恩和罗恩守在电话机旁与急救室保持联系,把我的一些关键数据告诉他们。体温是41.6度,脉搏220下。我的身体左侧已瘫痪,上了救护车还不断在抽搐。根据医生的检查报告所述,我的眼睛像玩具娃娃一样:两眼睁大,目光呆滞茫然。

一进医院,医生立即对我进行了冰敷处理,并静脉注射了大剂量苯巴比妥鲁米那镇静剂,以力图控制抽搐发作。医生告诉布莱恩和罗恩,给我注射的镇静剂剂量足以让整个西雅图的市民昏睡过去。

医生还告诉两位特工,尽管大家尽了最大努力,我可能还是会一命呜呼。计算机轴向断层扫描显示,我的右脑因高烧而破裂,且已有颅内出血。

“用外行人的话来说,”医生告诉他俩,“他的大脑已经炸成了碎片。”

当时是1983年12月2日。我新办的保险已于前一天开始生效。

我的科长罗杰·迪普到帕姆任教的学校当面告诉了她这个坏消息。随后,帕姆和我父亲杰克飞到西雅图来陪伴我,两个女儿则留给了我的母亲多洛里丝照料。联邦调查局西雅图工作站的两位特工里克·马瑟斯和约翰·拜纳到机场去迎接他们,把他们直接带到了医院。他们此刻才知道情况有多么危急。医生让帕姆对我的死亡有所准备,并且告诉她,即使我活了下来,也可能双目失明或成为植物人。身为天主教教徒的帕姆请来了一位神父替我做临终圣礼,可是当神父得知我是一位长老会教徒时,便不情愿替我祈祷了。布莱恩和罗恩辞谢了这位神父,找到了另一位无此顾忌的神父,请他来做祈祷。

整整一个星期,我始终昏迷不醒,徘徊于阴阳的交界线上。监护病房规定只有家人才可获准探视,于是乎我在匡蒂科的两位同事、里克·马瑟斯以及西雅图工作站的其他人员顿时都成了我的近亲。“你的家庭可真不小呀。”有位护士曾开玩笑地对帕姆说。

“大家庭”这一说法从某种意义上讲并不全然是开玩笑。在匡蒂科,由行为科学科的比尔·哈格梅尔和联邦调查局全国学院的汤姆·哥伦贝尔牵头,一些同事发起了募捐活动,以便能让帕姆和我父亲留在西雅图陪伴我。不久他们便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警官的捐款。在此同时,他们也做出了安排,准备把我的尸体运回弗吉尼亚州,安葬于匡蒂科的军人公墓。

发病快满一周时,帕姆、我父亲、特工们和那位神父在我的床边围成一圈,手拉着手,并且握着我的手做了祈祷。当天深夜,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我还记得当时看到帕姆和父亲时感到很惊讶,同时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最初我无法言语,我的左脸下垂,身体左侧依然大面积瘫痪。随着语言功能的恢复,我开始含糊不清地说话了。过了一阵子,我的腿能够挪动了,接着身体的更多部位逐渐地恢复了活动。我的喉咙因插有生命维持管而疼痛无比。控制抽搐发作的药物也从苯巴比妥鲁米那换成了杜冷丁。经过各种检查、扫描和脊椎穿刺,医生最后做出了临床诊断:压力过度和全面衰弱的身体状况引发了病毒性脑炎。我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可是,康复的过程既痛苦又令人灰心。我必须重新学会走路,记忆力也有问题。为了帮助我记住主治医生西格尔的名字,帕姆拿来了一个用贝壳做成、立在软木基座上的海鸥小雕像。[3]当医生下一次来做心智测试,问起我是否记得他的名字时,我含糊不清地说:“当然记得,‘海鸥’医生。”

尽管得到了各方面的热心支持,我仍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十分沮丧。我一向不能忍受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或者做事磨磨蹭蹭。联邦调查局局长威廉·韦伯斯特亲自打来电话为我鼓劲。我告诉他,我大概不能再举枪射击了。

“约翰,别担心这个,”局长答道,“我们需要的是你的大脑。”我没告诉他的是,恐怕连大脑也不中用了。

我终于离开了瑞典医院,于圣诞节前两天返回家中。临出院时,我送了铭牌给急诊室和监护病房,对医护人员为拯救我的生命所做出的一切表示深深的感激。

罗杰·迪普到杜勒斯机场迎接我们,又驱车送我们回到弗雷德里克斯堡的家中。家门口挂着一面美国国旗和一条“欢迎约翰回家”的宽幅标语,等候着我的归来。我的体重已从正常时的195磅降到160磅。我一副病态以及坐着轮椅这一事实让埃里卡和劳伦非常伤心,以致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我要外出旅行,她们都会担惊受怕。

这一年圣诞节过得冷冷清清。除了罗恩·沃克、布莱恩·麦基尔韦恩、比尔·哈格梅尔和匡蒂科的另一位特工吉姆·霍恩以外,我没有会见很多朋友。我已经可以不依靠轮椅行动了,但是四处走动还有不少困难。跟人交谈也有障碍,我发现自己动不动就会哭,记忆力也不大靠得住。当帕姆或父亲开车带我在弗雷德里克斯堡兜风时,我会注意到某幢建筑物,却不知道它是不是新建成的。我感觉自己像个中风病人,不知是否还能重返工作岗位。

我对联邦调查局使我落得这般下场感到愤愤不平。就在前一年2月份,我曾找吉姆·麦肯齐副局长反映过。我告诉他,我认为自己跟不上工作的快节奏,问他是不是能找个人做我的帮手。

麦肯齐对我表示了同情,但看法很实在。“这个机构的情况你是清楚的,”他对我说,“在你的工作得到人家认可之前,就得一直工作下去,直到躺倒为止。”

我不只是感觉得不到支持,还觉得自己的努力并未得到赏识。事实上,反倒是吃力不讨好。就在一年前,我使出浑身解数处理了亚特兰大残杀儿童案,在韦恩·威廉斯被缉拿归案以后,却因弗吉尼亚州纽波特纽斯的一家报纸所刊登的一篇文章而受到局里的申诫。该报记者曾问我对嫌疑人威廉斯有何看法,我回答说,他是“有作案可能的”,而且如果证实他就是凶手,那么就很可能涉嫌好几起案件。

尽管当时是联邦调查局要求我去接受采访的,他们却认为我对一件悬案发表了不恰当的言论。他们声称,我在几个月前接受《人物》杂志采访时就曾受过告诫。这便是典型的政府衙门作风。于是我被移交华盛顿总部的专业责任处接受查处。在接受了6个月的官方调查后,我收到了一纸处分。后来,我又因此案荣获了一张奖状。不过,那是因为局里承认我为侦破这起新闻界称为“世纪之罪”的案件做出了贡献。

执法人员所从事的大部分活动是难以对任何人谈及的,甚至连配偶也不例外。当你一整天满目皆是尸体和残肢,尤其当死者是儿童时,你是根本不想把这个话题带回家中的。你绝不会在饭桌上开口说道:“我今天办理了一件强奸谋杀案。现在让我把案情说给你们听听。”这正是为什么往往警察钟情于护士,而护士也钟情于警察的原因:这些人能够以某种方式将彼此的工作联系在一起。

有时我在公园或树林里游览,会带上自己的女儿,我常常触景生情地想到:这里很像是某某作案现场,我们在那儿发现了一个被害的8岁儿童。虽说我很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但是接触的惨案实在太多,因此对她们轻微的擦伤碰伤并不十分在乎。有一次回到家,帕姆告诉我一个女儿骑自行车摔了一跤,伤口要缝上几针,我马上就联想起对某个同龄遇害儿童的验尸过程,以及为了便于下葬法医缝了好多针才合上伤口的情形。

帕姆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她们热衷于当地的政治活动,而我对此毫无兴趣。由于我外出办案的时间很多,抚养小孩、支付账单和维持家计的重担就落在了帕姆一个人的肩上。这是我们当年婚姻中的诸多问题之一,而且我心里明白,至少大女儿埃里卡已经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这层紧张关系。

我对调查局听任这一切的发生耿耿于怀。回到家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在后院里焚烧落叶。由于一阵冲动,我进屋取出了家中存放的所有档案资料和写成的文章,统统付之一炬。摆脱这些东西让我感到痛快。

几个星期以后,我能重新开车了,便来到匡蒂科的国家公墓看一看原先要掩埋我的墓位。墓位是根据死亡日期排序的,假如我真的死于12月1日或2日,排给我的墓位可真是糟糕透了。我注意到,与之为邻的正巧是一位小女孩的墓位,她在离我家住处不远的车道上被人用刀捅死。我查办过此案,至今它还悬而未决。我伫立墓前沉思之际,回想起自己不知多少次建议过警方,要监视那些我认为凶手可能会光顾的墓地。要是警方此刻就在附近监视,并且将我作为嫌疑人抓获,那将多么具有讽刺意义呀。

在西雅图病倒4个月之后,我依旧休着病假。双腿和肺部因并发症和长期卧床而出现了淤血。我依然觉得每天都在挣扎中度日。我不知道自己在体力上是否还能重新工作,就算是能重新工作,是否还会有自信心。这一期间,行为科学科教学组的罗伊·黑兹尔伍德工作量大增,他承接了继续办理我曾接手的案件的重任。

我于1984年4月首次重返匡蒂科,向来自局里外勤工作站的一组五十来个在职特工讲课。我是穿着拖鞋走入教室的,双腿因淤血依旧浮肿,一进门就受到了这些来自全美各地特工的起立鼓掌欢迎。这种反应是发自内心的、是真诚的,因为这些人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我所从事的工作和我在局里努力开创的事业。这是我好几个月来头一回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别人的珍惜和赏识。我还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一个月以后,我重新开始全天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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