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世看电视的时候,柳随风曾经看过一部名叫《笔仙大战贞子》的电视剧,对于当时那场中日鬼王大PK,柳随风看的是满头冷汗。
可如今当他亲眼看到现实版的二鬼撕逼,才发觉电影的场面实在是小儿科……
尤其是当他看到怪物的手演化出巨大的利爪,从柳红的心窝掏进去,而柳红却若无其事地一把将对方裆部血肉扯掉的时候……连旁观的柳随风都不由自主夹紧了腿。
“想当年的柳红姐,艳绝秦淮,名动天下,怎么死了以后这么凶?”
看着破庙里这场有史以来最惊悚、最诡异的终极之战,柳随风暗暗擦了把冷汗,一边不着痕迹地开始向着庙门移动,一边高声地鼓劲:
“抓他头发!挠他!咬他!”
“对,对!就是这样!柳红姐威武霸气!”
……
渐渐地,庙门已近在咫尺……
柳随风心中一喜,正要一步跨出,就此逃出生天之时……
“唿”!
人影飞过,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前。
是柳红!
柳随风一愣,如今自己一脚还在门里,一脚已经踩到了门口,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马上就要跑路的打算,这要被柳红姐看到的话,连解释都没得解释非得当场穿帮!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摔在地上的柳红,两只猩红的鬼眼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闪火石的瞬间,柳随风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捡起一块砖头,塞到了柳红的手里。
“姐,拿着!”他说,“这可是撕逼打架的不二武器,宜远宜近,建议时常携带,以备不测。你看平时大街上那些人,一个个腰带鼓鼓,其实那不是银两,里面就丫的一砖头。”
柳红接过砖头,抄着家伙二话不说又冲了上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眼看着破庙里上演着更加血腥暴戾的撕逼大战,柳随风紧了紧褡裢,跟着迅速地隐没在了荒野浓郁的嵩草丛中。
※※※
奔跑,是每一个健全的人类都能做到的,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这大约是人类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第一个求生技能,也是最基本的技能。
浓密得仿佛热带雨林一般的树林中,柳随风挥汗如雨地奔跑着。
羊肠小道的树密得象堵墙,黑压压的,道路两侧都是长满着湿漉漉的苔藓,他像被猎人追捕的兔子一样,在黑暗的丛林里狼奔豕突地往前跑着,任凭两边浓密绿荫的,却带着锋利倒刺的荆棘刮过身体。
有时候,你能活多久,取决于你能跑多久,取决于你能跑多远。奔跑,就是生命消逝的过程,耗尽气力的同时,也会耗尽生命。
柳随风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从离开破庙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像这样拼命地跑着、跑着……
终于!
东方渐渐出现了些微的鱼肚白,黑夜开始放轻了脚步缓缓离开。
得救了!
柳随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骤然放松的压力把所有被强行压抑的疲惫全部释放了出来,他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下子就软倒在草丛里。
空气潮湿憋闷,地面上泥泞不堪,可这些他都顾不上了,这一夜几历生死,现在的他只觉眩晕难忍,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地休息一下,好好地睡上一觉。
柳随风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弛然地阖上了眼睛,喘着粗气,任凭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
附近,似乎有流水的声音?
柳随风歇了一会,有了点体力,爬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果然眼前一条小河,河水潺潺,也不知流向哪里。
柳随风走到河边,狠狠地灌了几口水,顿觉身上舒服了许多。他定了定神,刚想就着清水洗把脸,却忽然发现只见清澈的涧水之中,倒映上来着自己的身影,脖子中五个乌黑的爪印触目惊心。
柳随风舀了点水想把它洗掉,却发现自己连皮肤都搓破了,那黑印却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怎么回事?”柳随风一呆,跟着赫然想起,昨儿在云锦阁的时候柳红的那一抓。
虽然后来自己急中生智诓过了她,不过之前被她抓着脖子时还是留下了这个明显的爪印。
“这下惨了,”他暗暗叫苦,“这不是要我破相吗?我还没找女朋友呢……”
柳随风正暗自神伤,河边光线一暗,跟着水中的倒影又多了几个。
他惕然心惊,连忙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后围着许多人,当前一个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赫然是比“鬼”还要可怕的……
“张妈妈。”柳随风涩声开口,“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解释?”张妈妈冷冷一笑,“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不错啊小柳子,懂得诈死骗过老娘,你那个同党倒也挺会装的,可惜装得过头了!”
她说着,冷“哼”了一声:“基本上,又不是死爹死妈,有必要痛哭流涕到‘我也跟你去了’的地步吗?幸亏老娘聪明,才没给你们蒙了去。”
柳随风这才知道自己的出逃计划到底错在哪儿。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你这八辈子不得发迹的杂种,老娘平日怎么对你的?是亏了你月钱还是怎地?居然不吭不响地就想逃走?!”张妈妈见他呐呐地不说话,又骂道,“不知道人身三尺世界难藏?今儿要是放了你,老娘‘张’字儿就倒过来写!带走!”
她一声令下,几个小厮早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套着绳子便将个柳随风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张妈妈,你听我解释,实在不是我想逃跑,我是不能不跑啊!”柳随风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昨儿见到柳红了。”
一言既出,几个小厮全都愣住了。
“别胡说!”张妈妈立刻竖起两个眼睛骂道,“我讲了多少次,鬼神之说终归虚妄!找理由也麻烦用心点行不行?”
“真的,我不骗你。”柳随风忙道,“我是亲眼看到的,她的头发啊……有这么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指甲啊……有这么黑!”
得益于平时和姑娘们讲鬼故事的经验,柳随风每说一个字,那几个小厮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便连张妈妈也似乎有点儿掌不住了。
“……你,你骗鬼呢吗?”她的嗓子尖得变调,声音大得简直震耳欲聋。
当然,如果有人这时候提示她“只有逞强的人才会用特别大的嗓门来掩饰内心的张惶哦”,未免有失风雅。
“我还就是‘骗’了‘鬼’,所以才非跑不可啊。”柳随风在心里暗暗吐槽,口中却道:“不信?你们看!”
他拉开衣领,上头五个黑漆漆的爪印分外明显。
这是昨晚在画舫里第一次遇见柳红,差点被掐死的证据!刚刚柳随风还在犯愁这玩意儿怎么消呢,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张妈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是经久的老妪,人世阅历无数,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传说中的鬼印!
想不到那个传闻居然是真的?!
自己的船上当真有鬼?!
“所以啊,”柳随风又加了把劲,“不是我想跑路,实在是小命要紧啊。我劝妈妈你也别呆着了,咱们一起逃命吧。”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听到“跑路”二字,本来马上就要点头张妈妈瞬间就不干了。
“不……不行!”她依然惨白着脸,然而头却摇得极其坚定,“我不走!老娘全身的家当都在这里……并且你也不许跑!除非把赎身的银子拿出来!”
“喂,我说你……”柳随风气得哑口无言。
前世今生,他实在没见过这么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拿不出银子……”张妈妈恶狠狠地瞪着他,“就不许跑!敢跑老娘就去官府告你!金陵知府可是老娘的老相好,信不信给你个全国海捕?!”
“……不用这么狠吧?”柳随风觉得自己的脑门上一定冒出了三条黑线。
“少废话!”张妈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我回去!”
“……算你狠。”
柳随风恨恨地咬了咬牙,心头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没法子……
形势比人强,漫说现在根本跑不了,就算跑得了,全国海捕——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同样不得安生。
“干完活,中午跟我去埠口接人。”张妈妈的声音又追了过来。
柳随风一怔:“接人?”
“东瀛姑娘的船要到了!”张妈妈说,“你可仔细着点儿,这姑娘是老娘花大价钱请来的,得罪了她要你吃不了兜着走!”